一下午,徐士景都在阁楼书房待着,等到晚饭的时间点才下来。
辛越一见他下来,便迎了上去,笑道:“世子,老夫人那边传饭了。”
徐士景点点头,提脚往外走,辛越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期期艾艾的开口问:“世子,今天我可以跟你去吗?”
徐士景乐了:“你换了衣服,还特意梳洗了一番,我若不带你去见见老夫人,你怕是要独自在这个院子里咒我了吧。”
辛越听他如此说,压抑住心里的狂喜,“怎么会呢!我自然是盼着世子好的。”
“你过去后,给我收敛点,可别叫老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徐士景叮嘱,“老夫人眼睛不好,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路过院门时,徐士景还跟平安吩咐道:“你去把庄子,铺子的账本都拿来。”平安看了一眼游离的辛越,嘴角忍不住扬起,这摊子麻烦的事看来要换另一个人头疼了。
辛越刚才还一直忐忑徐士景要是不让自己出去怎么办,现在他愿意带自己去,她反倒有些惴惴的感觉,也并不怎么在意徐士景和平安说的话。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也没再说什么,转眼便到了存善堂。
进了存善堂,侯爷和夫人都在,还有澜姐儿在一旁,倒是没见着老夫人,想来是还在里屋。
花厅里,夫人正在看着下人们摆饭,澜姐儿一见辛越来了,有些惊喜,急急的从太师椅上跳了下来。小短腿啪嗒啪嗒的跑到了徐士景面前,先甜甜的交了声“哥哥”,然后也不等徐士景的反应,就歪头看辛越:“辛越!你回来啦?听碧文说你被人欺负了!”
徐士景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无奈,弯腰把她抱到了太师椅上,“你呀,好好坐着!那么多话,昨天和今天的功课都背完了吗?”
一说到功课,澜姐儿整个人就蔫了,哥哥天天都检查自己的功课,好不容易一天没见着哥哥逃了一劫,这么快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了……
徐士景倒也没再继续为难她,同父母亲请了安便坐在了她上首的太师椅上悠然的喝着茶,不时同父亲说两句话。而辛越则默不作声的走到了徐士景身后站着,也在澜姐儿太师椅的斜后方。
澜姐儿看徐士景没有再看向自己,悄悄的转了身子同辛越说:“辛越!你在外面吃不吃的饱?”
辛越笑了,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看着澜姐儿因为转身,手边就快要蹭上了一旁滚烫的茶杯,便伸手把茶杯挪远了一点。
澜姐儿没有分神,继续专注着吃的话题,“我好久没吃你做的糕点了,你明日做些来吧!”
辛越继续小幅度的点头,嘴角噙着笑意。
“桃花糕?好像没有什么新鲜的桃花了……要不桂花糕,桂花还剩了许多,或者绿豆糕也不错……”
澜姐儿自以为是小声的悄悄话其实早就有人关注着。
侯爷一进来便看到了徐士景身后跟着的丫鬟了。往日里徐士景出门多半都带着平安或者平远,这回倒是带了这个丫鬟,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夫人说过把澜姐儿的丫鬟给了徐士景,好像澜姐儿还挺舍不得这丫鬟。
他冷眼看着,这个丫鬟长相自是极好,关键是不恃宠而骄,澜姐儿确实对她有些依赖,她却并没有以此来作妖。静静的站在主子身后,也不多嘴多舌,还细心的注意到了滚烫的茶杯。
这时,头发花白的老夫人从里屋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景哥儿回来啦!”众人纷纷向老夫人请安。
徐士景起身,迎了上去,“祖母!”伸手虚扶住她。
“昨日走的那么急,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呢!”老夫人拍了拍徐士景的手,嗔怪道。
“让祖母担心了,下回定让人来送个信!”徐士景回道。
老夫人连摆了摆手,“用不着!你呀,平安回来就好。”这时老夫人看到跟在徐士景身后亦步亦趋的辛越,“诶,这是不是你母亲拨给你的那个丫鬟?”
辛越半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徐士景扫了她一眼,看见她整个手都快绞在一起了。“是呀,祖母觉得如何?”
“来,走上前来我瞅瞅。”老夫人微微眯着眼,和蔼的说。
辛越抬头看着老夫人,眼角忍不住泛酸——这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她缓缓的做了个吐纳,把眼睛里快要涌出的雾气憋了回去,才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走上前。
“这丫头生的水灵,合我眼缘!”老夫人端详了会儿辛越说道。其实她的眼现下能看清的只有大概的眉眼和轮廓,但就是那还有点模糊的眼睛看得她有些莫名的眼熟。
辛越不知怎的,听她如此说,就想起以往小时候,老夫人每次去琅琊都给自己带了好些儿玩意儿,比几个哥哥都多,而且好几次都特意挑自己生辰时回去,这样就能一并给自己庆生,本来都说好及芨时她来做自己的正宾……结果还未到自己的生辰便出了事。
徐士景看她的情绪似乎有点绷不住了,转身挡在了她和老夫人的中间,逗趣似的说道:“老夫人每见着一个姑娘都如此说!”
老夫人还偏和他较起真来,“这回可是真真的!”
老夫人身后的许嬷嬷还打趣道:“许是因为这姑娘的眉眼和老夫人有几分相似。”
“老夫人既然喜欢,”夫人在花厅摆好了饭,走来让大家移步过去用饭,“那不若就让辛越过去服侍你,反正景哥儿看着还不怎么乐意,转眼就让人家姑娘去了庄子上!”
老夫人还不怎么信,“真的?”狐疑的问身边的徐士景。
徐士景一偏头就看见辛越的眼睛都亮了,施施然的绝了她的念想说:“怎么会呢?我这不是特意去庄子上把她带回来了。”
果然老夫人就转移了注意力,“原来你去庄子上是去带她回来呀!”
侯爷冷冷的“嗤”了一声,“不成体统!”说着就警告似的看了眼徐士景。
徐士景:“……”
“当然,主要是为了处理庄子上那档子事。”徐士景见风使舵。
说着,大家都在花厅坐下开始用饭。辛越一边给徐士景布菜,一边还要听澜姐儿的“悄悄话”,还不时走神去看一眼坐在上首的老夫人。
用罢了饭,大家略略坐了一会儿消消食便各自回院子。
“你刚才还真动了去老夫人院里的心思?”徐士景冷冷问。
辛越没有直接承认,转了个弯说道:“能去服侍老夫人自然是好的,也算是一番孝心嘛,我保证不会露馅的。”
徐士景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院门口,平安捧了一堆的账本在门口等着,那账本高的都快到平安的下巴了。
“你抱进来。”徐士景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平安手中的账本,跟辛越说道。
辛越:“……”
她发现这人有时候很孩子气,简直跟澜姐儿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亲兄妹!
平安还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么重的账本一股脑的给辛越,她已经上前伸手来接了,“没事,我抱着。”她笑着对平安说。
辛越抱着那沓几乎要到她鼻子的账本跟在了徐士景身后。
徐士景看着她抱着那么高一沓的账本,走路有点晃晃悠悠的,不时还有偏着个小脑袋来看着前面的路,心下还有点好笑,面上却不显。
到了东梢间的书房,徐士景才示意辛越把账本什么的放在书案上。
“这些账本呢,都是我私人名下的,有些是明面上的,有些是暗地里的。我走的时候这些都是平安帮着打理的,现下我回来了,再过两日或许还要去兵部上任,平安便会常随我出门,所以这些庄子和铺子以后就归你管了。”徐士景还随手给辛越分了下类别,告诉她哪些是明面上知道的,哪些是私下置办的。
辛越微微吃惊,他居然把自己的家底都交给自己来管理,这其实有点冒险。“世子,你确定不再考量下吗?我一介丫鬟怕是……”
“我若想要丫鬟,这候府里多得是!”徐士景在她没说完就直接打断,他双手撑桌,俯身逼近她,“再说了,你有这个能力!”
在平庄上,他看到辛越处理王叔事情的经过就知道,这个韩家大小姐可是不一般。身为韩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女,自然是被视为掌上明珠,但同时她所背负的期望和责任也是显而易见。她从小所受到的教导肯定是不同于那些普通女子,甚至于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大家闺秀。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恐怕连世家家族的宗妇都做得,现下不过是让她来处理这庄子和铺子的事情,完全是游刃有余。
辛越目光微闪,她知道徐士景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现下让自己管理他的家底肯定是基于对自己的信任。
“好!”辛越笑着应了,她在书房的太师椅坐下,坦然的回望徐士景的目光。
这声“好”就意味着她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丫鬟,不是微不足道的下人,而是他徐士景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