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跌跌撞撞的进了揽月阁,嘴里还“喃喃”的叫着“绾绾,绾绾”。
夫人刚才听澜姐儿如此说就已暗叫不好,原本想陪老夫人进去,但是又担心着侯爷那边的情况。便使唤了身边的妈妈把老夫人照顾好:“你跟着老夫人进去,万万要注意她的身体和情绪!”
交代完后,想着徐士景也在揽月阁里,心便稍稍安定了不少。看澜姐儿像个萝卜似的蹲在揽月阁门口,知道待会儿家里可能要翻天覆地可能还顾不得她,“给澜姐儿多拿个汤婆子过来,若到晌午还进不得一定要让澜姐儿回倚云院歇息。”然后便急匆匆的去找侯爷。
到书房的时候,只看见平远面无表情的执剑守在门口,夫人一时竟来不及去深思平远为何在此处。进了院子,才发现院子里跪了好些人,有两个年纪稍小的丫鬟甚至忍不住抽泣着,在院中央还有个婆子手上鲜血直流。
而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云雁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一旁,看见是她进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来攥住自己的裙角,“夫人,老夫人呢?我想见见老夫人,我……我要见老夫人,她不会不管我的!”
夫人皱着眉头吩咐道:“还不快把她拉开!”身边的小丫鬟这才恍然回神似的上前去拉走云雁,“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这云雁在老夫人身边好歹也待了一段时间,表面上看着也有个小家碧玉的样子了,不曾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本质上还是当初那个只会哭喊搏同情的乡下丫头。也顾不得再料理她,夫人直接推门进了书房,只见侯爷还捧着兵书坐在书案后。
“侯爷,你怎么……”夫人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你怎么就打了辛越呢!?”说道最后,带着几分埋怨的意味。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侯爷一听夫人进来就是这儿一句话,刚才被儿子激起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立时就把火冲着夫人发。
他厉声问道:“书房是你能随随便便进的吗?怎么,今日都反了不成!”说着,怒火蹭蹭往上冒得他还把手中的书狠狠的拍在了桌上,闷重的声音让夫人一哆嗦,“为了一个丫鬟,你们都要跟我唱反调是吧!”
夫人也委屈,一回来听见出了事就连澜姐儿都没来及好好安置就过来寻侯爷,他却这样子对着自己发着火。“现下是我们要跟你唱反调吗?是你——是你要跟老夫人唱反调!”
侯爷知道老夫人对那个丫鬟是有几分另眼相待,但是再怎么样都只是候府的一个丫鬟而已,犯了事就该按照规矩给她处罚,否则还要怎么管教其他的下人。“老夫人那就先瞒着,偷玉佩的事情也别声张了。过两天把那丫鬟找理由送到庄子上去。留她一条性命就已经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开恩了。”
夫人看他越说越没边,怎么又扯上偷玉佩的事情了?
“这哪里又扯上了什么劳什子的玉佩?”夫人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她才离开候府半日,这都出的叫什么事呀,“那辛越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是韩家大小姐!现下你把她打的半条命都没了,老夫人……老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难过呢!”
“你说什么!”侯爷从太师椅上腾的站起。“韩家不是……”
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灭门”这个字眼,这件事是老夫人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不愿待在候府而去灵岩寺多半也是因为此事,这件事在候府也没有人敢这么直白的提起。
夫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只恨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和老夫人也是今日才刚知道的,我们在寺里烧香祈福完毕,便准备回府了。谁知有一位年轻公子就在我们马车边等着,看那样子倒像是提前打听过似的,就等着同老夫人说上话,那公子还自报家门说是左相三子陈衍。”
侯爷边听着夫人说话,便披上了外袍,“这怎么扯上了左相了?”左相和他们一向交集甚少,在政见上也不相和,这突然冒出的三子到有些让人意外。
“他一上来就跟老夫人恭恭敬敬的行礼,不过说的话却让人听不懂。他说知道老夫人是绾绾唯一的亲人了,也是她最信赖的人,特意来跟老夫人求娶绾绾的。”老夫人边伸手帮侯爷抻着外袍的袖子。
“这所说的绾绾就是那位韩家大小姐吧,那怎么又变成辛越了?”侯爷微微蹙眉,竟难得的感到了棘手。
“老夫人一时也懵了,又高兴又疑惑的问那陈衍,绾绾现在在何处?陈衍也很惊讶,这才同老夫人说绾绾现在叫做辛越。”夫人简单的叙述了一下今日的经过,“后来回去的时候,老夫人和陈衍还聊了许多,一回来便连院子都没回去,直接就要去揽月阁,谁知你把人家打了!这不是在戳老夫人的心窝子吗?”
侯爷也无可奈何,当下脸色也不好看,急匆匆的便出了书房。心里还在疑惑着:怎么这一位韩家大小姐竟连老夫人都没有告诉。在路上还不忘吩咐道:“赶紧,拿着我的帖子去太医院里找太医来。”
*
老夫人失魂落魄的进了揽月阁,里面有大夫正在为辛越把脉,徐士景在一旁看着。
见老夫人进来,徐士景赶紧迎了上去,搀扶着脚步不稳的老夫人:“祖母,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的心思根本就听不进徐士景的问话,一个劲的往里走。看到辛越趴在榻上,背上披着徐士景的外袍,老夫人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疼,锤着自己的心口,忍不住红了眼眶:“绾绾哪,我的小绾绾怎么这么苦呀!”
她跌坐在辛越的榻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拨了拨辛越耳边的碎发,用一双已经略花的双眼仔仔细细的看着辛越的眉眼,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这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小姑娘呀,这是韩家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呀,怎么现在一张小脸瘦了这么多呢!
徐士景听老夫人这么伤心的喊着“绾绾”,便清楚老夫人已经知晓了辛越的身份。不过,现在却也顾不上再探究是怎么知道的,他见那大夫把完了脉,便追问道:“她现下身子如何,可还有什么危险?”
大夫走到一旁的书案上开始列起了方子,“还好这姑娘的底子还算不弱,现下是因为疼晕过去了,并无大的危险。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这病得好好将养着,平日里饮食上多上点心再甫这补血养气的药,慢慢的也就养回来了。”
徐士景点点头,就让平安拿着方子去抓药煎药了。
“另外,背上的伤呀清理好了之后,就薄薄的涂上一层这药膏。”大夫留下一罐药膏方才领了银钱走了。
徐士景和大夫聊着的间隙,老夫人听到辛越的性命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稍稍安心了。
“你再叫几个丫鬟进来搭手,我来给绾绾清理一下伤口。”她看着绾绾背上的伤就心疼,这姑娘家白白净净的背上可得好好处理,要是留疤了那真叫人不忍心。
徐士景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看见澜姐儿和两个丫鬟还在外面,就先把紫竹叫进去让她照顾辛越。然后把澜姐儿安置在花厅,“你先在这里待着,饿了就用点东西,等辛越醒了我就让你进去。”交代好了之后才回去东梢间。
老夫人见他进来,帮辛越宽衣的手便顿了顿,面上有几分不愉:“景哥儿,这姑娘家宽衣,你怎么能在此处站着呢?”想想这几天来,绾绾都和景哥儿同宿在揽月阁里,而且还没有旁人,老夫人面色就更不好看了。
徐士景被老夫人这么一说,也惊觉有点不合适。
但是,这是自己的院子,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辛越会主动的避嫌。揽月阁从自己的左梢间到右耳房为了开阔,都是一并打通的。是以每天早上或者晚上都是辛越自己去后面的暖阁更换衣裳,至于净身和出恭她更是不在离得更近的右耳房,而是要提前打好水去前厅的耳房浣洗。他这时才觉出,原来自己以为的方便都是来自于她的不方便上的。
轻轻咳了一声,徐士景才开口道:“祖母,那我在门外候着,你有事便唤我。”说完,也不敢再抬眼看,就径直出门了。
刚到前厅,徐士景便见到父亲和母亲形色匆匆的从门外进来了。
想起刚才在书房的情形,徐士景也没办法像平常请安的态度,只拱了拱手也不喊人就算做问安了。
侯爷已经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开口问道:“老夫人呢?”他向来是大家长的地位,若说这候府里还能震得住侯爷的,也就剩老夫人了。
徐士景微微蹙眉,“正在里面给辛越上药。”
夫人接着紧张的问道:“辛越现在可还好?大夫看过怎么说?”
徐士景面色才稍稍缓和道:“现下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疼晕了过去。”说完,还接着问道:“不知父亲为何要为难一个丫鬟?”
侯爷这才认真看着徐士景,这是他为了那个丫鬟同自己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反驳,第二句是质问。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侯爷被驳了面子,觉得有几分怒意。更何况,就算那辛越是韩家大小姐,那还有偷玉佩的事情没有掰扯清楚呢。不说天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偷窃向来是为人所不耻的。如果辛越真的是那样的品行,他也不会再让徐士景和澜姐儿与这样子的人接触。
“那我呢?”老夫人从后面走了出来,语气里是在明显不过的怒意,“我教训你够不够!”给辛越抹完了药,她听见外面的动静便出来了,留紫竹在里面照看着辛越。
侯爷见老夫人出来,行了礼道:“母亲自然是够的。”刚才本要教育徐士景的话便都憋了回去,不敢再提。
“你倒是说说,我家绾绾犯了什么事,你要这样子毒打她!”老夫人坐在了上首的太师椅上,心痛的拍着桌子,“原本好好的一个姑娘,现在还躺在榻上没醒过来!”老夫人越说越激动,刚才给辛越抹药的时候就忍不住的伤心,现在更是一股脑子的都倒了出来。
侯爷微微皱眉,叹了口气道;“母亲,我又不是那等随意惩罚下人的。您身边的丫鬟云雁今日过来秉我,说辛越偷了母亲您的一块玉佩,我这才按照候府的规矩来惩治的。”他不后悔惩治了一个偷窃的丫鬟,但也不想因此而坏了候府的一派安宁。
“云雁?她今日同我说身体不爽利,我还让她好好歇息。”老夫人还有几分不愿意相信,靠着桌子以手扶额道:“那绾绾可有承认她偷了玉佩吗?”
侯爷微微有点语塞:“她,她自是没有承认。不过这玉佩是从她的多宝阁里搜出来的,旁边几个婆子都可以作证。”说着,他把从刚才便置于袖中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看见那玉佩便热泪盈眶了,她接过那块玉佩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遍,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每一道纹路。她微微叹道:“你们可知道这块玉佩是和来历?”
徐士景自听到玉佩的事情心中便已有了猜测,当初辛越就曾同自己说过,那个老夫人所送金镶玉得弥勒佛被典当了,只留下一块韩家儿女都有的一个羊脂白玉佩,想来便是老夫人现在手上拿着的这一块。
侯爷和夫人自然不知,夫人觑了眼侯爷的脸色,有意在两人之间缓和下,便说道:“这块玉佩不是母亲您每年中秋节都会佩戴的吗?想来侯爷也是记得这块玉佩是母亲您的。”
“这块羊脂白玉佩是韩家子女都有的,虽然不算什么稀罕的物件儿,但是这是用来要我们谨记‘立德,立志,立言’的家训。”老夫人轻轻摩挲着这块玉佩,“更何况,这个根本不是我的玉佩。我的玉佩早几年曾不小心摔过,当时就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而这个玉佩上什么也没有。”
“那云雁为什么要撒谎说老夫人的玉佩丢了呢?”夫人在一边问道,猜测道:“会不会是她把老夫人的玉佩弄丢了,然后想用辛越的来找补。”
老夫人只是摇摇头,喃喃道:“我曾经告诉过她这玉佩的来历,她不可能不知道绾绾的身份……”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待她是再好不过,她如今却这般对待辛越!“斗米恩,升米仇呀!”
这下侯爷也猜到了些,这一切不过是一个丫鬟编造的谎言罢了,“那为什么辛越不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身份?”侯爷有几分无奈,若说出这玉佩的来历,他就算不相信也不会当即就惩治,至少也等到老夫人回来之后再行判断。
“是我让她不要说的。”徐士景开口说道,他眉眼微垂,看不出情绪。
老夫人似是有几分难以置信,她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走到徐士景面前扬起了手——“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这个手速渣渣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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