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独自在院中等着,屋子里断断续续传来了陈康的哀嚎,听得出来他在强忍和压抑着,但是到了最后已经是没有力气的嘶鸣了。在这月色如水的夜里,听起来显得格外瘆人。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觉得害怕,她不自觉双手环紧,努力去忽视屋子里传来的声音。
徐士景走出来的时候,辛越就迎了上去:“他招了?”
“嗯,不过是陈家养的一条狗而已,也没受过多厉害的训练,已经全都招了。”徐士景把匕首递给辛越。
辛越有些嫌弃的皱着眉,没有伸手去接。徐士景失笑,把匕首先收了起来:“行了,看你这样子,还敢刑讯逼供呢!我回去洗干净再给你。”
辛越有些讪讪,从袖中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徐士景。
徐士景倒也没说什么,装模作样的结果手帕随意擦了一点。他刑讯向来厌烦脏了自己的手,所以一开始就注意得很,从来不会把血渍什么的沾到手上。擦完了之后也很自然的把手帕收到自己的袖中,然后才慢慢跟辛越讲述着刚才从陈康那里得到的消息。
“他是陈家暗中培养出来的侍卫,当初追杀你们的任务是左相直接给他的。”徐士景说道,“后来任务完成之后,左相要解决了他的性命,是陈昀暗中救了他然后带到东水县的。”
辛越点点头,这倒是意料之中,当初在怀疑陈衍的时候就猜测到这个可能了。只是,陈家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两家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我觉得陈家背后还有人……”辛越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向徐士景说。
徐士景不置可否:“他只是负责追杀,也没法再探听到更多的消息了。”
“那现在怎么处理他?”辛越望了望阴暗的屋子里。
“当然是……”徐士景用手在脖颈出做出了一个“划”一刀的动作。
辛越其实也知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已经见过两人的面貌,若留他一条性命就等于是放虎归山。决不能像陈昀一样妇人之仁最后连累了自己和旁人。
她嗫嚅了一下,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徐士景转身走了进去,这次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看见有些郁郁的辛越,说道:“放心,给了他痛快了。”
辛越稍微有些失神:“那尸体怎么办?”
“明天让平安和平远来处理一下就行。”徐士景说完,就准备要走了,“我们先回去吧。”
辛越抬头看了看天色,月已经过了头顶。“这怕是已经过了子时吧,客栈已经打烊了,谁给你开门呀?”
宵禁的时间是从子时就开始的,大街上也早就没有人了。
徐士景理直气壮:“那就一直敲门,随便把一个人叫醒不就可以开门了。”
辛越:“……”
“算了,再过一个时辰多就天亮了,都待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么会儿时间。”辛越走到院子旁边的墙角微微靠着,站了一晚上都紧绷着,也有些累了。
徐士景有一点嫌弃她这种为别人考虑反而委屈自己的想法,但是也不放心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看那墙角也些阴暗,已经把月光挡住大半了。
“你过来。”徐士景挑眉,唇角微微扬起。
辛越狐疑的起身走过去:“怎么啦?”
徐士景微微抬起手臂:“搂着我。”
辛越:“……”
他也没再喝酒呀?
见辛越转身就要走回去,徐士景摇摇头:“不搂着待会掉下去有你好受的!”
说话间,他直接上手搭在辛越的腰上,用力揽过来,然后提气轻踮,带着辛越便飞身上了屋檐。
“啊——”辛越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往下坠了,忍不住喊了出来,手也紧紧的攀着徐士景的肩膀。
直到上了正脊,辛越整个人还是虚的,脚都不自觉要软下来。
“可以不用再贴着我了。”徐士景言语中还有难掩的笑意,施施然的就在正脊上坐了下来。
辛越还是紧紧的抱着徐士景的胳膊不松手,带着点哭腔道:“你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呀。”
“说了呀,”徐士景无辜的看向辛越,“不是让你搂着我吗?”
辛越偏偏头“哼”了一声,他明明知道自己什么意思还在那里装傻。
“既然这么不乐意,那你就离我远点。”徐士景说着就要起身往旁边挪。
“别——”辛越整个人都恨不得扒在徐士景身上,“别走!”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估计就要断胳膊断腿了。
徐士景看着埋在自己胸口连头都不敢抬的人,有些难掩笑意。
等到享受够了,他才轻轻拉着辛越的胳膊:“坐好,你再这样子下去明天脖子都要长歪了。”
稍稍适应了一点现在的环境之后,辛越才敢从徐士景的怀里探出头来,但是一双手还是紧紧的抓着徐士景的胳膊不放。
在屋子的山脊上视野变高了,地上的东西都一览无遗,就连那月亮好像都更近一点。月光倾泻下来,照耀在周围,辛越一时有些失神,觉得自己和徐士景就好像两粒小小的谷子一样置身于长长的春夜月光图中。
徐士景虚扶着辛越,让她在山脊上坐好,有些得意的跟她说:“是不是比蹲在墙角旁边好多了。”
辛越点着头,一只手还是紧紧的抓着他。
徐士景已经自在的舒展着双腿,看着辛越一边紧张一边又贪婪的欣赏美景的样子,有些舒坦:“放心吧,哪怕你摔下去我都能把你捞上来。”
得了他这句话,辛越莫名安心了许多,把手收了回来,原本紧贴着徐士景的身子也往旁边稍稍挪了挪。
徐士景有些嫌弃的“啧”了一声,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
“那个陈康杀了你的丫鬟,你又是怎么逃出陈衍的掌控的?”徐士景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自韩府出事后一直都是跟着陈衍的。而想起陈衍的对她的态度,应该是不会主动放她离开的。
辛越屈着膝盖托住脑袋,看着身边的徐士景:“陈衍那时对我太放心了,好像是觉得我只剩下他可以依靠了。再加上陈康已经杀了书棋,所以他就不怎么警惕了,我当时随便找了个上街的借口就出来了。”
“所以你一个人来的京城?”徐士景想想还有些后怕,一个姑娘家从那么远地方过来,一路上不知道要遇上多少事情。
辛越点点头:“当时怕他察觉,盘缠带的不多,所以一路上都在典当身上各种首饰。”想起那时的情形,辛越还有几分唏嘘:“当时还不敢走水路,怕他会在京城附近的码头等着,所以迂回了足足一年才到京城。”
想起她第一次坐船就吐了自己一身的情形,徐士景无奈摇头。
“你怕黑是为什么?”以前徐士景才不会这么黏黏糊糊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许是这样的月夜真的太温柔了吧。
辛越有一会儿是沉默的,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良久才悠悠的开口道:“陈康追杀的那次……我就被陈衍绑在衣橱里,他也在旁边牢牢的捂着我的嘴巴不让我发出声音。衣橱里特别黑,但是我能透过那一点缝看见外面的情形……”
“不想说就别说了。”徐士景赶紧开口打断她,她抬头望着月亮分明是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辛越微微吸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书棋被杀的时候还一直望着衣橱,她在哭,一直在哭。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说,为了保护我她什么都没说,她比我还小啊……”
后来午夜梦回,她就一直回想起那个幽暗充斥着淡淡血腥味的衣橱,有时候恍惚梦醒时看不见光就魔怔的以为自己还在衣橱里。
徐士景揽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的背。
辛越的哭泣并不大声,只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直流个不停。再加上已经折腾了一个晚上了,她也疲倦的很,不知不觉就在徐士景的轻拍中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日出了,辛越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才发现自己趴在徐士景的肩膀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他的外袍,而他微红的眼眶加上不是轻吸鼻涕的动作都在暗示着他根本没有休息。
“你要不……回客栈睡一晚?”辛越有些心虚。
徐士景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收回一直虚扶着她的手臂,刚刚一动作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咝——”他的手臂一直护在辛越身后,许久一动不动都麻了。
辛越赶紧上手帮他轻轻揉揉的按着,从肩膀一直按到手指,力道适中让徐士景酥酥麻麻的。
日出的景色就这么悄悄的过去了,街上来往的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徐士景甩了甩恢复的差不多的手臂,冲辛越挑挑眉:“来吧。”
辛越这回赶紧抱紧他的胳膊。生怕待会抱的不及时人就从正脊上摔了下去。
抱了一会儿,徐士景都没有动作,辛越有些纳闷的抬头,还没问出口呢,就被他裹挟着飞了下去。
埋在他怀里受坠落感折磨的辛越:“……”
他一定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小可爱们帮我集思广益一下,想一个辛越院子的名字。
目前我想到的两个:拭星斋,观星斋。
唉,早知道把“倚云院”这个留给辛越了,比较温柔一点,而活泼的“星”给小短腿。
今日冷知识:辛越原名叫做“新月”,是她在及芨之前由父母给的名字。后来出事后她自己就改了“辛越”这两个字,有越王勾践,卧薪(辛)尝胆的含义。
不过,担心你们看得太乱了,所以我就没有写出来。
所以,你们知道为什么世子是揽月阁了吧!【姨母笑】
谢谢镜相像小可爱营养液,么么哒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