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士景从皇陵回来已经是七天后了,没有直接回侯府,先绕道去了首饰店取临走前定做的东西。两个细长的木盒被他反手握在身后,他嘴上还带着不自知的浅笑。
进门前,突然想起这回他忘了给澜姐儿买点小玩意儿了。往常若是出去个七天,徐士景也不会特意准备,但是现在手上还有打算给辛越两支簪子,若不给澜姐儿带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去旁边的小摊子上随意买点澜姐儿喜欢的东西。”徐士景站在侯府大门口,指示身旁的平安去夹道两旁的小摊子上挑选。
平安点头转身,面上还有几分笑意。什么时候澜姐儿的礼物都要到小摊子上买了,看来世子特意画了一晚上让人做好的两根簪子没有一根是澜姐儿的。
徐士景就在门口等着,不时晃一晃手上的两个木盒。不一会人,却见一个着暗红色衣裳,两腮上涂着小团胭脂的妇人出来了,身后还有夫人身边的柳妈妈送着。
“世子回来啦。”柳妈妈见世子在侯府门口立着,上前来行礼。
徐士景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身旁的妇人赶紧笑意盈盈的上前赞道:“世子真是一表人才呀!”听说定远侯府的世子也还未曾婚配,多在他面前说说吉利话,说不定以后还能为他做一次媒。
“这是哪位?”徐士景问旁边的柳妈妈,他今日心情好,倒也没给人家冷脸。
柳妈妈赶紧介绍道:“这是东栏街上的媒婆——高娘子。”
徐士景有些不耐烦:“母亲是不是又在动些什么心思了?我都说了等再等一段时间了。”他没走之前,去请安时就听母亲又在那里唠叨了。
“这……”柳妈妈望了高娘子一眼,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高娘子倒是个有颜色的,见世子不耐烦,立马就解释道:“世子且宽心,这一回呀我不是来给你做媒的。我是替陈家来给小姐问名的。”
媒婆笑意盈盈,脸上的两团胭脂就更加显眼了,徐士景冷笑一声,第一次觉得自己糊涂了。
“问名?什么问名”刚才还算轻快的情绪现在一点点的冷下来了。
“就是婚嫁迎娶中的六礼之一,”高娘子并没有觉得意外,世子还没有成过亲,想来对这些还不甚了解,继续好为人师的解释道:“这六礼呀,就是纳采、问名、过定、纳征、请期、亲迎。现在问名之后,就要请个大师来给两位新人推算生辰八字,称之为过定……”
“问、谁、的、名?”徐士景冷冷的打断了高娘子的滔滔不绝,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高娘子这下也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就是问的小姐的名呀……”说到后面就被徐士景的冷冷的气场给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柳妈妈看着世子眼神冷冽,双拳已经握紧,周身的气场更是像风雨欲来的样子,有些不自觉的心慌。她知道这是世子发火前最恐怖的状态。
见这高娘子答非所问,徐士景就更加没了耐心,直接上手去把她手中的生辰帖给夺了过来。到手后便直接翻开,红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余辛越,正月初十生人……
刚看到前几个字,他便像被灼了眼睛一样把生辰帖合上,她这名字还是在金陵时他特意去祠堂确认过的。沉默了一会儿,不怒反笑,问自己面前有些紧张的柳妈妈:“我是出门七天吧?”
柳妈妈被这样子的世子给唬到了,有些狐疑的点点头。世子和侯爷都是真正上战场厮杀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这么多年过去,侯爷才慢慢把那身血气收敛了起来。可是现在,世子却比昔日的侯爷更甚,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像是地狱来的修罗一般。
“我才出门七天,”徐士景说的并不快,淡淡的扫过两人,又看了一眼侯府。最后极快的扼住了媒婆的脖子,速度快得没有人反应的过来,他低声吼道:“你们是当我死了不成?”
柳妈妈已经慌的忙不迭下跪了,不知道世子话里的“你们”指的是谁,只一个劲说道:“世子万万不可呀,这媒婆要是血溅侯府门口,那是大大的不吉利呀!”
徐士景置若罔闻,继续捏着媒婆的脖子,只觉得她双颊上的胭脂碍眼极了。冷冷的问道:“你是谁请的媒人?”
高娘子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还得嘶哑着回答道:“左相……陈家。”
索性回答完后,徐士景就把她甩在地上,就像扔一块不用的脏帕子一样。转身进侯府的时候还冷冷的吩咐刚买完东西的平安:“把这媒婆给我绑了!”
手上的木盒还紧紧的攥着,徐士景进了府直接就往辛越的挽星斋去了,一路上低沉的脸色让经过的几个小丫鬟都胆战心惊的。
到了挽星斋,更是丝毫不理会书言和书语的阻拦,直接上前拍门。那门被他拍的震天响,屋里的辛越有些无奈,上回他直接就把这门踹了,当时她就交代过书言和书语以后不能让他随意闯进来。
现在听着外面的两人一个劲的劝也丝毫没有让徐士景放弃,辛越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针线上前去打开了门。
本来想着辛越再不开门就要直接硬闯的徐士景手一下子就悬在半空,看着门里面没什么情绪的辛越突然不知从何开口。
质问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甚至从来没有当自己面承诺过她对自己的感情,更不用说做出什么承诺。哦,承诺不会影响侯府这倒是有,可是她出嫁只是跟侯府,跟他撇的干净了一点而已。以后,别人想起她,只会是说陈家三少奶奶了。
徐士景微微磨了磨后槽牙,有些无力的放下手:“你……要嫁给他?”
只是个问句,他连质问她的立场都没有!她倒是聪明呀,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让他像个傻子在那边狂怒着!
辛越淡淡的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说道:“下个月。”
下个月,下个月……无意识的在心里重复着她的话,徐士景把那木盒握的极紧,在如此安静的时候还隐隐约约听得见木材一点点裂开的声响。
“你的意愿吗?”徐士景磨了磨牙,不想再看面前人冷若冰霜的样子,太丑。
辛越点点头,不想再多解释什么了,左右她都已经同意了,是不是她的意愿又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为什么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徐士景索性也不开口了。她现在成了别人的未婚妻,就连几句话也不舍得多说,平日里连对着下人都能笑言晏晏的样子,现在对着他却面无表情!
把一直在手中握着的两个木盒打开,徐士景拿出里面的簪子,连看都没看,直接伸手在两端一握。玉质的簪子随着清脆的响声就这么断在徐士景的手中,尖锐的断簪刺入他的手心,有血丝渐渐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啪”的一声,断簪被徐士景甩到地上,他也不管手上的伤口,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辛越微微蹙眉,看向地上的玉簪,是那温润且不含杂志的水碧,估计是整个玉石上完整磨出的和田玉。上面细细描绘的花纹,因为碎着两瓣了,也没法一眼辨认出来。
她有些无力的对着书言和书语说:“把这簪子收拾了,交给……平安吧。”
平安是世子的心腹,想来应该知道怎么办。世子既没有说送,她就不能把簪子当夜明珠一样随意处置了。
辛越回了房间坐到凳子上,重新拿起针线,却没有心思再绣嫁衣了。她想起那日问了他却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生气呢?不管他是为什么生气了,想来也不会那么快就消气了。
刚才她就没有给他好脸色,就如陈衍所说的,把最冷漠无情对着这个应该唤作“表哥”的人。而他,是高高在上又极其骄傲的世子,从来只有自己哄着他的份,现在他更不会随意低头了。
徐士景绑了媒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主院,侯爷一听就拍桌怒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把媒婆伤了不说,居然还扣了下来!”
夫人也很无奈,但毕竟是自己儿子,哪怕是夫君说教她也下意识的替他维护几句:“可能是一时听到这消息,有些激动罢了。再说了,后来我去让他放人,他不也没说什么,现在媒婆人也已经出发去陈家了。”
“激动!他有什么好激动的,那辛越是他表妹!”侯爷大声说道,“当初你就不应该把辛越放到他身边!”
夫人撇撇嘴,小声嘟囔说:“当时你没意见,现在倒是马后炮。”更何况,也不是什么亲表妹,只不过这句话就连说也说不得。
侯爷气结,却也不愿意再纠结下去:“过两天就让他和沈家三小姐先相看着。”
“你这时候说,他能同意吗?”夫人叹了口气,“上回跟他说的时候他就不耐烦了。”
“哼,”侯爷冷哼一声,“他不同意相看,等着看那媒婆把这事怎么添油加醋的说出去吧。”略略停了停,又说道:“更何况,知道了这件事,他反而会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无能狂怒徐士景!
现在除了他自己不知道,就连绾绾都快要猜到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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