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澜姐儿就来揽月阁了。虽然现在年岁见长,很少会像以前一样撒娇赖床,但是这么早起倒也是少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今日是七夕,哥哥和嫂嫂答应带她出去玩一整天!
“嫂嫂!”人还未到,那欢快的声音却已经从门外传进来了,身量已经快到辛越胸前的澜姐儿提着裙裾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
坐在梳妆奁前的辛越嘴角含着笑意,让一边的书言搬了一把凳子放到自己身边。果然,不一会儿,澜姐儿掀开帷幔进来后就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的凳子上。
“嫂嫂,我今日的发髻总觉得怪怪的。”澜姐儿依偎着在她身边,撅着嘴凑到面前的铜镜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还有几分沮丧。
辛越认真的捧着澜姐儿的脸端详了一下,看了一会儿说道:“不会呀,澜姐儿这么梳着也挺好看的。”
“嫂嫂,你该不会又哄我呢吧?”澜姐儿伸出手托了托头上的发髻,很有几分狐疑。
辛越笑着摇头:“我今日可还真没哄你,你呀,估计就是第一次梳大姑娘的发髻不习惯而已,以后说不定多看看就顺眼了。”
“还大姑娘呢!”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前几日是谁吃多了山竹还闹了肚子的?谁家的大姑娘能有这傻劲?”
在辛越身边的澜姐儿倒没被亲哥的嘲讽给激到,反而一脸疑惑的扯了扯辛越的袖子:“嫂嫂,我哥怎么还在这?”
在榻上的徐士景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出来:“怎么着?我院子我还不能在这了是吧!”
想当初,刚新婚那会儿他还担心澜姐儿估计一时估计改不了口,像以往一样嘴边“辛越辛越”叫个不停。不曾想,后来她改口倒是极快,整日就是“嫂嫂”来“嫂嫂”去的,反倒是他这个亲哥像个摆设一样,就讨饶的时候还算亲切点。
“那倒也不是,”澜姐儿可不怕他哥,慢悠悠的解释道,“往日里这个时候你早就出去打拳了,哪像现在还窝在被窝里我都看不见,哪像个大将军的样。”
徐士景被亲妹妹一噎,摇头无奈叹气,他发现了——澜姐儿跟着辛越是近墨者黑啊,两人就是来治他的。
“别理他,你哥今天幽怨着呢。”辛越淡淡的说,也不看身后榻上那人幽怨的目光,从自己的首饰盒里翻找有没有适合澜姐儿的首饰。
挑了半天就觉得一个桃紫色的还不错,把澜姐儿的发髻稍稍压低了一点,然后给戴上那发髻。
“现在如何?”辛越把澜姐儿的发髻压低了一点之后又问道,发髻稍稍压低就很大的减少了违和感,澜姐儿拿着铜镜左看右看满意多了。
“谢谢嫂嫂,就知道来找嫂嫂准没错。”澜姐儿嘴角笑得梨窝都出来了,然后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歪了外脑袋,“好像还有一套更合适一点的襦裙,我这就先回去换上。”说着,就又风风火火的回去了。
“你给她簪的那支是我送的······”身后响起某人阴恻恻的声音,不知何时,徐士景就下了榻走到了辛越的身边。像影子一样在辛越的身后,说着话的时一双手还顺着后背慢慢的抚上辛越的脖颈。
“我这妆奁盒里的首饰有哪一支不是你送的?”辛越拨开他的黏上来的手,起身去衣橱里找衣裳。还没成婚时,他就把自己的首饰盒给翻了一遍,因为没找到当初陈衍送给自己的发簪,索性就把不是自己送的给扔了。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的添置了许多。许是看出自己对他亲手绘制的两支簪子挺是喜爱,每每逢年过节就爱给自己送自己绘制的首饰,后来还为此专门碎了一整块的水玉,把辛越心疼得不行他才消停点。
辛越的话虽说没错,但是徐士景还是很郁闷。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一直在躲着自己,就像刚才自己只是上手碰了碰肩膀和脖子她就立时去了衣橱,他自认自己在榻上哄她哄得还算不错,除了新婚时还有那次两人泡温泉,其他时间也还算节制,怎么她现在躲自己躲成这个样子?
更让他可气的是,她今日居然还说要去回春堂找王长晏?今天可是七夕啊!
之前两人说过之后,辛越就很少亲自和王长晏接触了,平时一些要办的事情也都让平安或者书言代劳了。现在这么一个时辰让徐士景不得不多疑,她看上去没病没痛不可能去回春堂看病,更不用说她自己也通岐黄之术。所以今日一早上起来他连打拳都不去了就在榻上磨辛越。但是,很明显,丝毫没有什么进展。
辛越从衣橱里取了一套湖绿色的襦裙,又给徐士景挑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在给他选衣裳时,辛越总是倾向于挑绿色的,许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那身孔雀绿的衣裳一直在脑海里有所影响。就连自己看久了,也对这绿色更喜爱了几分,自己的衣裳也有不少湖绿,水绿,碧青之类的襦裙。
看着辛越给自己挑了一套这么的衣裳,徐士景开始认真思考着,她是不是借着这颜色在暗示着自己什么······
“走吧,换上衣裳跟母亲请安后我们就早点出门。”辛越先拿着去屏风后面换上。
徐士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问道:“我也跟你去回春堂?”之前他可没插手过辛越的生意。
辛越从屏风后面探了脑袋出来,反问道:“你不想去?”
“去!怎么不去!”他高声说,好似在辩驳些什么。
辛越点了点头,伸出手把他从屏风边上推出去,示意自己要换衣裳了。
小心思被识破的徐士景:“······”
*
跟夫人请安过后,四人就出门了。除了澜姐儿,余季之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游玩。余季之自参加完婚礼后就没有再回去,他父亲有意让他在京城历练,就让他跟着徐士景在兵部打打下手,之后也好给他求个荫封。
马车一出侯府就先往回春堂去,回春堂也才开门不久,这时候的病人并不多,王长晏看见他们来了也有些许惊讶,不过还是很自然的把他们迎了进去。
“这前面就是在售卖一些香囊和抹额,”王长晏带着他们往里面走的时候一边介绍道,“现在已经有了第一波的回头客了,都说用了确实有些进益。”
辛越听着,还不时拿起一些来闻一闻看一看。“这些抹额的颜色太过单一了,都有些老气,以后可以多做一些颜色俏丽和素雅一点的,不仅有老人家带抹额,还有一些坐月子的娘子也常带。”
王长晏有些意外的看了辛越一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是我欠考虑了,只想着图着省事把料子都一起裁了。”
一行人往里面走去,余季之和澜姐儿对着路过的一个铜人十分好奇,拿着银针在铜人的穴位扎了一下,须臾便有水液从里面流出。
澜姐儿还挺新奇,又试了试在旁边的位置扎了扎,却又没有水液了。
“傻,”余季之拿着银针在一旁给她做示范,“你要扎进对的穴位才会有的。”说着,拿起一旁的银针给她扎了其他的位置,两人就在那边玩起了铜人。
辛越和王长晏继续往里面走去,徐士景看看前后,果断的跟着他俩往前面走去。开玩笑,自己的媳妇得看紧点,反正妹妹又不会丢。
到了屋里,王长晏拿出一个搭手的小垫枕,“需要我帮你把把脉吗?”
这话让进来的徐士景听到就有些不爽了,冷哼一声:“哼!”这人刚一进来他就上手要把脉什么的,该不会也有什么不良的居心吧?或者,两人其实私下里还有旁的什么书信往来?
辛越脸上微微有些红晕,浅笑着把手搭了上去,这个动作又让徐士景眉头一皱。
王长晏双指搭在辛越的手腕上,凝神把了一会儿脉后收手,扫了一眼旁边眉头能夹住苍蝇的徐士景,有些好笑的问辛越:“你自己是知道的吧。”
“哈?”这话就又让徐士景更加没听懂了,两人之间暗语似的对话让他极不舒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自己被瞒着。
辛越在一边没好气的推了徐士景:“怎么?你哼哈二将啊。”脸上带着的确实有些喜悦的神情。
她也没再管徐士景,反而同王长晏说起话来:“一开始月信没来的时候有猜到,不过我自己在这方面也没摸过多少带身的脉相,所以不敢确定,就等差不多时间了来找你看看。”
跟着母亲学岐黄之术时,她还是闺中女子,自然没有那么多机会去把脉。处理伤口和寻常的病症也都是帮着自己几个哥哥还有家中病了的长辈看的,不时下人们有个什么病痛也会去找她开方子,所以这回有了猜测就谨慎一点不敢妄下定论惹得白欢喜一场。
身边的徐士景听了这话一时都愣住了,看向辛越的眼神都变了。他俯身就要看一眼辛越的肚子,被辛越抵着脑袋把他压了回去,饶是如此也没有阻止徐士景稀罕的把她虚搂着。
被他这么大咧咧搂在怀里的辛越还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让他规矩一点。
“从脉象上看还是挺稳的,”王长晏浅笑着说,“就是不知道你最近的反应怎么样,用饭的时候会不会恶心想吐?”
辛越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反应,除了最近吃的多了些,他还是挺乖的。”摸了摸腹部,还是像往常一样平坦,如果不是王长晏大夫都确认过了,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有了。
“那是,我女儿省心。”旁边徐士景得意洋洋的说。
辛越歪着脑袋表示不认同:“你怎么就觉得是女儿,我倒是希望是儿子,这样子之后妹妹才有哥哥疼。”
像她自己上面三个哥哥疼着自己,还有澜姐儿从小也是被徐士景宠爱的。若是先有哥哥,那妹妹肯定是被百般宠爱的。
徐士景却老神在在的摇了摇头,搂着辛越的腰说道:“这帐算得不对,你想想,要是先有女儿那她是不是能被我们多独宠几年。”
辛越眨巴了一下眼睛,竟然觉得他这个想法好像······没有错。
旁边的王长晏无声叹气,没眼看两人的腻歪,只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
而此时澜姐儿和余季之把铜人玩的差不多了就进来寻他们,澜姐儿小碎步“哒哒”的跑进来就要挽辛越的手,在距他们一步之遥的时候就被徐士景抵着脑袋不让靠近。
“徐诗澜!”他用大手罩着她的脑门,俯下身有些严肃却又忍不住的欣喜的语气,“以后你的手脚给我放轻了,别风风火火胡蹦乱跳的,你嫂嫂现在是可不是一个人了,经不起你折腾!”
她哥故作严肃的语气并没有浇灭澜姐儿的兴奋劲,她稀罕的绕过她哥到了辛越的身旁,双手激动的直晃,想了半天最后好奇的问了第一个问题:“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很好,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这才多久,怎么能看的出来。”辛越说完后跟王长晏打了招呼要回去了,好笑的揽过澜姐儿往外走。
余季之煞有其事的盯着辛越的肚子:“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肚子圆的是女儿,肚子尖的是儿子!”然后仔细的看了一眼辛越的肚子,锤了下手断定道:“这看着是儿子!”
辛越把起身后凸起来的衣服往后拉了拉。
余季之一脸懵的看向了身旁的表哥:“嗯,是平的。”
徐士景:“······”
废话!这才几个月!
之后原本是计划着在一味居吃个午饭,然后歇一会儿去京城外的寺庙玩一玩,那边到了七夕的晚上会有庙会,热闹得很。
但是还没等人多起来呢,辛越就先不好意思了。
夕阳刚刚落下,小孩子渐渐多了起来,有些男孩子就跑跑跳跳的比较兴奋,不时还在庙会上追赶着。徐士景就护得不行,左手虚虚扶着辛越的腰,右手就在前面挡着。若是有谁靠近了一点点都不给好脸色,当即就沉下一张脸盯着别人,连小孩子都被他吓哭过两次。
这还不止,辛越对旁边的什么杂耍或者摊子有点什么兴趣想要看看的,徐士景看到周围的一圈圈人就开始拿起钱袋,拿银两让别人让位置。这方法让辛越有些无奈,但是很多人倒是觉得新鲜,收了银两还会说一两句好话,有的心气高的或者家里也有点背景的就差点没当场和徐士景闹将起来了。
等到带出来的钱袋子里的碎银子都用完了,徐士景甚至还想着从怀中拿出交子来继续,唬得辛越都没有再说要看什么杂耍了。
“你怕不是过于紧张了?”辛越苦笑不得。
两人往人少的河边走去,徐士景不以为然的回答道:“不是都说最开始的几个月最危险吗,要是早知道就不带你来庙会了。”担心扫了她的兴所以才继续来逛的。
正说着,澜姐儿和余季之两人各拎着两盏游灯过来了。
“嫂嫂,看我给你挑的游灯!”澜姐儿献宝似的把手上的一盏游灯递了过来,游灯是用来许愿后放在河里让它顺流飘走的,七夕节有不少年轻的姑娘许愿来求姻缘的。而她手上这盏游灯虽说也是花,但是花色和绘画制作的可见精良。
辛越笑着接了过来,还不忘夸赞澜姐儿选的好。
徐士景很自然的就要去把余季之手上拎的另一盏游灯给拿走,不料澜姐儿眼疾手快的就把那一盏游灯给抢走了,连余季之都没反应过来。
她嘴角的梨窝若隐若现,有些得意的笑着说:“这可不是给你的,这呀,是卖给我的小侄子的。”说着,还扬了扬头示意辛越的肚子。
“你怎么也说是儿子?”徐士景冷哼一声。
“那当然得有哥哥才好啊。”澜姐儿有理有据的说,“你又不是我们姑娘家,不知道我们的心思。”
“哼,”徐士景不屑,“我看你们两个是少了哥哥的毒打。”说罢,抽过澜姐儿手中的游灯就走,剩下澜姐儿和辛越相视而笑。
而余季之在一旁感慨:“明明这四个都是我买的······”
澜姐儿赶紧反驳,卖乖似的说的:“是是是,那我有好东西也是分给你的呀。”
“嗬,你也好意思说,上回吃山竹那事······”余季之挑眉说着,澜姐儿一脸苦相的在一旁听教训,辛越在一边也不时提醒帮腔。
说着,大家都走到了河边放游灯,徐士景的游灯都还没怎么见他许愿呢,那游灯就已经被他送走了。
辛越认认真真的许了愿,点了灯,然后走到了河边。身边徐士景就凑身上来了,有意无意的拿手护着她,这边人倒是不多,但徐士景总觉得这护栏太浅,一不小心就要掉进去的感觉。
“你不是说我们没有被哥哥毒打过吗?”辛越面上浅浅笑着,手上却毫不留情的推开徐士景护着的手,端的是一副距他千里之外的样子。
徐士景无奈叹了口气,这怎么又记仇上了。
“行,回去之后我就躺榻上好好的被你毒打行了吧。”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她的游灯跟她走到河边。
辛越不搭话,手却毫不留情的伸到徐士景的腰间拧了一把。
这点劲就跟挠痒痒似的,徐士景忍着笑陪着辛越把游灯放完,没办法,要是真笑出来她就该更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路人葭,顾朝小可爱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