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带着一种旧旧的颜色,像坠落在夜空里的一滴泪。它温柔地照拂着这个世界,温柔地洒在舒淼的侧脸,宇宙飞船在它近乎寂静的凝视下,终于落地停靠。
舒淼认真地衔着向知也的下唇,两颗可爱的小兔牙轻轻在唇上磨来磨去:“......哥哥,我想喝水,嘴巴好干噢。”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脑袋懵懵的,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舒淼阖上了双眼,方才流过泪的眼睛此时肿得像两颗小桃子,鸦羽般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粘在了脸上。
向知也被他倏然推在墙上啃着嘴巴,一时间愣住了。他呆滞了一会儿,直到舒淼试图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这个得寸进尺的小年糕。
“舒淼,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向知也鼻腔里都是这个人的气息,不知是羞是恼,怒气冲冲朝他低吼。
经过方才那么一啃,舒淼的嘴巴又红又润,还挂着几丝亮晶晶的水渍:“我口渴了,想喝水......干嘛那么凶。”
“你再这样不知轻重,我就把你丢出去,不管你了。”向知也不理他,自顾自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放到了桌子上。
舒淼又跑过来,委屈巴巴地带着哭腔:“水也不给喝,又要把我丢下......哥哥,你好过分。”他一边歪歪扭扭地站着,一边又像人形挂件一样攀上向知也的脖子。
向知也不为所动,任由他挂着,给他倒了一杯牛奶,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在流理台边。
舒淼本来就来历不明的敏感情绪此刻爆发了——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好讨厌,自己怎么做都是错,怎么都会惹他生气。于是又像个水龙头一样,泪水湿漉漉地流进了这个讨厌鬼的衣领。
向知也沉默了一会儿,感到自己脖子上凉凉的水意。知道这个人已经醉得不分东南西北,懒得跟他计较,就把牛奶递到他嘴边:“把牛奶喝了,听话。”
舒淼不说话。
“不喝牛奶就下来。”
“抱抱也不肯,又不会少块肉......你就是,嫌,嫌弃我是不是。”舒淼委屈死了,用手捶他,“要不是你太暖和了,我才懒得抱你。”
他从向知也身上下来,泄愤似的把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恶狠狠盯着他看,唇边还挂了一圈奶胡子。嫣红的唇上是淡淡的白,向知也突然觉得心里悸动,伸出大拇指给他轻轻地抹掉了。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去洗漱睡觉。”被他用刚刚哭过的眼睛盯着,向知也心里突然也不舒服起来。
“我,我没在闹。”
“你越线了,舒淼。”向知也被他弄得心烦意乱,整个人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不可以亲我。也不可以抱抱。我带你去洗漱,然后换上睡衣乖乖睡觉。”
“噢......那我回家,不给你添麻烦,打扰了。”舒淼连鞋子也不穿,赤着脚就要往门口走,刚走了没几步,又被向知也一把拽回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个晚上,他叹气的次数加起来比这两年的总和还要多。他被刚才的那一吻打乱了阵脚——舒淼喝醉本来就敏感又黏人,是他对这个神智不清的醉鬼太如临大敌了。
“乖,过来。”向知也开始哄他,心想着赶紧让他睡觉,不要再节外生枝。“淼淼,听话。”
舒淼被他抓着的手腕开始微微颤抖,倔着脾气不肯回头。向知也彻底认输,绷着的身体松了许多,将他细细的手腕往回一扯,迎面扯到了自己怀里。
“淼淼听话。”向知也的下巴抵在小年糕的额头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刚刚是我错了,不应该凶你。去洗漱睡觉好不好?”
“......再,抱一会儿。”舒淼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闷闷的声音隔着他的肋骨直接传入心脏。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舒淼呼出的热气和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让向知也也渐渐燥热了起来。随之融化的,还有他紧皱的眉头和早就冰封起来的心。
就这样再呆一会儿。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时间就停在此刻的话,也再好不过。
向知也想着,圈起怀里人的手臂又收进了些。
“哥哥,我困了,眼睛睁不开......”舒淼把头放在向知也的肩膀上,小声地念叨着,开始犯迷糊。
“先去刷牙洗脸,然后换了衣服睡觉。”向知也拍拍他的头,松开怀抱,拉起舒淼的手走到洗手间。怀里骤然少了个又软又暖的存在,他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舒淼迷迷瞪瞪地跟着他走,把挤好牙膏的牙刷放进嘴巴里,满嘴泡沫含混地撒着娇:“我太困惹,不想洗碾。”
向知也早就给他打湿了毛巾,轻柔仔细地给他擦着脸,舒淼就乖乖闭上眼睛任由他动作。擦了一半,向知也想起家里有个小团子每次也是这样,不想洗脸就开始撒娇,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手感怎么比以前还好?一定是最近伙食太好,吃胖了。
向知也想到这里,又捏了捏。
他把已经晕晕乎乎的小年糕半搀半抱地拖进了客房,又给他找出自己的睡衣换上。剥开他的衣服时,不知是因为自己也喝了点酒,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向知也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轻轻地把舒淼的T恤脱了下来。
舒淼虽然将近一米八,可骨架却很纤细,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皮肤白里透着粉红,光溜溜地蜷在深色的床单上,肩胛骨微微凸起,像两扇脆弱的蝶翼。
向知也的指尖划过他雪白的脖颈,划过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划过他由于疏于锻炼腹肌不甚明显的小肚皮。
他停留了一会儿,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手忙脚乱地把睡衣给舒淼穿上。
换睡裤的时候,欲//望的撕扯感较之于刚才更甚。向知也盯着舒淼两条又细又长的腿,陷入了某种天人交战的纠结——他纠结了半晌,轻笑了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而后又帮他把睡裤穿上。
帮年糕精换完了睡衣,他居然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掖了掖被角后,他决定去冲个冷水澡。
这个澡又冷又漫长,向知也在淋浴头下静静地想,漫长到让他足以忘却所有的遐思,同时也把所有交织在一起的情仇抛在脑后。
冲了快一个小时,他终于湿漉漉地走出来,把头发吹干,又喝了杯水。他躺到床上准备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又在这无边漆黑、无边寂静的卧室里睁开双眼。
向知也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想起方才舒淼哭得红红的眼睛,抱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的撒娇叫哥哥,还有喝完一大杯牛奶后,唇边白色的奶渍。
他又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看看年糕精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踢被子。
发烧了会更麻烦,他这是在避免麻烦。
向知也这样说服自己。
打开卧室的门,他看到舒淼抱着膝盖蹲在自己卧室门口,安静乖巧得像一颗小小的蘑菇。
“舒淼?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被窝好冷,我刚刚被冻醒了。”
他穿着不属于自己的宽大的深色丝绸睡衣,整个人莹白无暇,像一块上好的玉。方才向知也因为心慌,没有好好给他系纽扣,此时舒淼半个肩膀都暴露在空气里,精致的锁骨像一把秀丽的剑。
可以招蜂引蝶,也能杀人见血。
“可是和你说了,你又要赶我走......我就在这里呆着,乖乖的,不会打扰你。”舒淼抱着膝盖,声音小得像猫咪在撒娇,猫咪爪子挠在了向知也的心上。
他因为意识模糊不清,说起话来摇头晃脑,脑袋上卷卷的头发也随之晃来晃去。想起方才向知也怒气冲冲的,舒淼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向知也,不敢上前一步。
向知也沉默半晌,走过去将蜷着的他抱了起来,抱在自己怀里:“有什么事就敲我的门。如果我一直没出来,你要准备等多久呢?白痴。”
“不要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等我。”
他今晚说了太多不要,唯独这一句不要才是真心的。
向知也的怀抱又稳又温暖,舒淼紧紧搂住了他,又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那我今晚......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我要是说不可以,你是不是还要一个人在门口继续等着?”向知也无奈道。
舒淼不说话,又将他搂紧了些。
向知也把舒淼抱进自己的卧室,又拿来一个枕头一床被子,给他铺好:“好了,乖乖睡觉吧。”
舒淼乖乖地平躺着,两只手轻轻握着被子边沿,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可以关灯啦。”
向知也帮他关掉床头灯,自己也躺下了。
卧室里顿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方才还静谧冰冷的空间,此时因为多了一个人存在,而变得喧嚣了起来。
喧嚣的是向知也的心跳声。
在这慌乱无比、急促无比的心跳声里,向知也突然感觉自己的脸颊落下了两片冰冷柔软的唇,“啾”的一声又离开了。
“哥哥晚安。”
罪魁祸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