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知也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垂下的繁密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看着舒淼,就像在看一只肆意落在肩膀上的蝴蝶,只要他挥一挥手,蝶翼就会破碎不堪。
又或者翩然离去。
舒淼眼睛里怯怯的神情有点灼伤他。
向知也说过,不想再吵架,不想舒淼再不开心。可是看到他身边出现别的男人,看他轻车熟路地跟别人勾肩搭背,看他好几天都不回来吃饭,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很难不吃醋。
说他幼稚也好,小心眼也罢,他就是很难让自己不吃醋。可舒淼又像个可怜兮兮的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爬过来,爬到他的身上,伸出红润的舌尖试探着吻自己,他方才的沉郁又都抛在了脑后。
这是喜欢吗?是爱吗?
当然,早在几年前他就切身体会过了。一颗心的爱与恨、喜与悲、情与仇,全都掌握在舒淼柔软细腻的掌心里。只消这人轻轻一握,就可以把他的心脏彻底粉碎。
舒淼还在用兔牙磨着他的嘴唇,像小兔子在啃啮胡萝卜一样,让人又痒又麻。向知也的手从他的后颈环过来,将本来还用手撑着沙发的他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舒淼瞳孔一震,停住了动来动去不老实的嘴巴。
这是他第一次和向知也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近得好像可以用自己快要撞破胸膛的心脏去撞击向知也的那颗。他有点不好意思,想要爬起来,却又被向知也按回去了。
向知也的手一只环着他的腰,一只按着他的后脑勺,两条大长腿把他禁锢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舒淼脸颊有点发烫,轻轻扭了扭。
“不许跑走。”
向知也说着,吻上了他的嘴巴,手一下一下抚摩着他微微凸起的尾椎骨。舒淼的脊背温温热热的,触感很好,让他忍不住一格一格地向下滑着。
“为什么不回来吃饭。”——他开始兴师问罪起来。
“前几天问你,你不去。”舒淼的舌头被他卷着,连带着话都在口腔里含混不清,只能听到有些旖旎的水声,“今天排了两个小时队给你买点心,你还怪我。”
这个回答让向知也还算满意,他又问道:“为什么每天和别人勾肩搭背。”
“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下意识的了?向知也的心里泛起酸来,狠狠咬了一口舒淼的嘴唇,语气生硬地问道。
“你想换营业对象?”
舒淼心里也有点气恼,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开始了:“你再这么阴晴不定,随随便便就不和我讲话,我就真的要换了。”
“不许换。”
向知也的手离开舒淼的脊椎骨,惩罚似的掐了一下他的腰。
“为什么不许?”
向知也没有回答,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我和林嘉逢,你更喜欢谁?”
“你在吃醋吗?向知也。”
舒淼脑子里闪过一道光,所到之处将迷惑的浓雾驱散了一些,一向傻白甜的小动物这次终于掌握了主动权。他用力撑起手臂,暂时逃脱了向知也的控制,试图努力看清对方的神情:“你在吃醋?”
“所以你这几天冷淡我,是因为吃醋?”
向知也的表情难得流露出一丝不自然,嘴巴上还有两个人方才接吻时留下的水迹,他垂着眼皮,没有对上舒淼的目光。
“没有吃醋。”
“哦,那算了。”舒淼撑起身子,从他身上下来,语气也凉凉的:“本来还想和你表白的,你都不吃醋了,我表个屁的白。”
他站起身,半真半假地说道:“那就随随便便营营业好了,反正你也无所谓。”
他知道向知也在说谎。
每次向知也一说谎,就会垂着眼睛不去看他。可他这次却不打算戳穿,打定主意要治一治向知也这个没事就喜欢乱吃醋的坏毛病不可。
“你说什么?”向知也愣了一下,起身拉住了他,“淼淼,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去洗澡了。”
“你说要和我表白,是真的吗?”他微凉的掌心握着舒淼的,有点难以察觉的颤抖。
舒淼轻轻甩开他,往浴室走:“不是,假的,不表白了。”
舒淼这会儿掌握了主动权,心里轻松了许多,连澡也洗的比平时更久更仔细。等他洗好了出来之后,抬眼看到向知也站在浴室外面拿着吹风机等他。
“帮你吹头发。”
舒淼拿过吹风机,淡淡道:“我自己吹就好。”
向知也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进了洗手间,脸上的神色有点紧张,不像以前一样那么冷淡中带着气定神闲。他轻轻唤了一声:“淼淼......”
“停。”
向知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舒淼身后响起了一个慢吞吞的声音,仿佛像个做错了事又硬着头皮不肯道歉的小孩子。
“想要表白......”
舒淼看着镜子里的向知也,想要分辨出他到底有没有认识到哪里出了问题,然后又冷笑了一声:“你想的倒挺美。之前不是挺冷酷的吗,继续冷酷啊。”
向知也不说话了。
“每天抱抱你也不回应。找话题和你聊天你也爱答不理。就因为跟其他人走的近一点,你就不高兴,故意冷着我。”
“之前汤圆在的时候,好歹还会哄人。现在倒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是什么任你摆布的玩具吗。”
舒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遮住了眸子,看起来有点儿让人心生怜意。
“不是。”
“算了,反正你也没有吃醋。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他狠了狠心,故意说一些硬话,下定决心要治治向知也。
向知也抿着嘴巴不说话了,默默帮他吹好了头发。
等他自己洗了澡,又湿答答地出来看着舒淼,仿佛一只驯顺的大型动物:“淼淼,吹头发。”
“你前几天都是自己吹的耶。”舒淼躺在床上,没去看他,“每次问你都被你拒绝,看都不看我一眼,高冷得很。我今天累了,不想吹。”
“你不帮我吹我就不吹了。”
大型动物不敢真的对人生气,只好别扭地放着狠话。
舒淼气笑了,坐起来看着他:“冷战还不够,还学会威胁人了是吧?”
“不是。”
舒淼看他委屈兮兮的表情看了半晌,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肯让。到最后,舒淼叹了口气,还是投降了:“只吹头发,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舒淼走下床,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却没想到一把被向知也搂住,对方的唇熟练地找上他的,又缠着他亲了起来。
舒淼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身体一僵,很快就软在了他的怀里。向知也的动作又强势又温柔,像是在标记,又像是在讨好。他的舌尖迫不及待地顶撞着舒淼口腔里的每一处,然后引诱着他的舌头,拖进自己嘴里吮吸。
他的吻技好极了,让舒淼也不禁沉醉其中,专心致志地和他亲着,两个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小半个小时才分开。
结束的时候,舒淼被他亲得脸颊发红、呼吸紊乱,喘息着问他:“你还吹不吹头发了?”
“吹。”向知也难得露出一种奸计得逞的餍足表情,点了点头。
帮他吹好了头发,舒淼刚想离开,不知道向知也发的哪门子疯,把他抱着走去床上。舒淼吓了一跳,只好死死搂着他的脖子,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摔下来。
向知也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就像把小奶猫轻轻放在窝里一样。舒淼本来还处于「假装生气不想理人」的状态,被他这么一抱,又羞又恼,侧过身去不想看他。向知也却迅速贴了过来,像抱娃娃一样抱人在怀里,轻轻吻着他的后颈。
“淼淼,淼淼。”
一边喊着,手一边不老实地摸来摸去,在他身上点火。舒淼不知道这个人居然能这么黏人,心里有点打退堂鼓。
“干嘛?我要睡觉了。”
向知也再一次申明了自己的诉求:“想要表白。”
“没有表白了。”
想得美。
向知也手上的动作没停,嘴上也没停,而是换了一种更加迂回曲折的方式:“那我给你表白好不好。”
“......不好。”
舒淼听着向知也的话,心里其实有点动摇。但又一想,如果不彻底治好他这个毛病,以后三天两头被冷战他真的受不了,狠了狠心还是拒绝了他。
“淼淼......”
“我的被子太薄了,有点冷,我们盖一床被子吧。”已经是夏天了,难为这个人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向知也把自己的被子踢了,钻到舒淼的被子里。
看他不说话,向知也又把人翻过来,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我要晚安吻。”
舒淼又想起来自己前几天鼓起勇气亲向知也的脸颊,却得不到这个人的回应,心里有点恼:“没有晚安吻了。你前几天不是很能忍吗?”
又是前几天。
舒淼这次铁了心要把前几天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那我补回来。”
说着,向知也凑了过去,托着舒淼的头吻了起来。舒淼已经数不清这是今晚的第几个吻了,就像他想不清自己要不要就此打住放过这个人一样。
他被吻的七荤八素,心里没了计较,只好偏过头去努力地用理智去思考。向知也以为他不愿意,心里有些急躁,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转了回来。
“接吻都不专心。”
“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向知也有点着急又有点生气,惩罚似的狠狠吻他,试图夺去他鼻腔口腔中最后一丝氧气。舒淼被他有些暴力地亲吻着,像抓着浮木一样抓住他的肩膀,本能地挣扎着。
向知也如此强势得近乎霸道的吻,让舒淼心中蓦然生出一丝溺水者的恐惧。吻着吻着,他感到了向知也的手掌,听到向知也轻笑了一声,声音沙哑沉低沉:“淼淼,你那个了。”
舒淼身体中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又想起了上一次早上醒来落荒而逃的尴尬,连话都不会说了,站起来起身就要走,离这个罪魁祸首远一点。
向知也伸出自己修长有力的胳膊揽住了他,声音里的笑意轻轻传到了舒淼的耳膜里:“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我帮你啊。”
他单手把舒淼揽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开始暧昧地动作,嘴上还不饶人地耍着流氓,仿佛刚才委委屈屈的不是他一样:“淼淼,你好可爱。”
舒淼弓着身子踢他,整个人就像一只快要被煮熟的虾。
向知也长腿一伸,压住了他乱蹬的腿,整个人好似坚硬而牢固的锁链一般,紧紧地束缚着怀里的人,让他无处可逃。
他轻轻吻着舒淼柔软的脸颊、白皙的脖颈、锋利的锁骨,还不知足地忍了半晌,最后似乎再也忍不住似的:“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舒淼正在他的禁锢下难耐地扭着,脑子里的理智早就飞到天边外。此时此刻他真的像一个被玩坏了的布娃娃,随着向知也的动作而动作着。
失去意识前,他用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安慰自己。
还好明天不用拍戏。
......
前一天晚上折腾了半宿,舒淼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仿佛散了架似的,嗓子也有点哑。他刚想找向知也算账,却发现身边的人早就不在床上了,只好坐起身来,打算下床去接杯水。
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向知也正在厨房里煮南瓜粥,舒淼浑身不舒服,拿着水杯慢吞吞走过去接了一杯,刻意忽略了对方投来的目光。向知也看着他锁骨上的红痕,把手放在他的腰上揉了揉。
“不再睡会儿了吗?”
舒淼还在记恨前一天晚上发生的荒唐事,没理他——两个人连话都没说明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向知也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去洗漱吧,饭快做好了。”
舒淼不着痕迹地伸了伸懒腰,又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关节,慢吞吞走到洗手间。他想起昨天半夜向知也抱着迷迷糊糊的他又洗了个澡,暖黄的灯光下向知也的神情暧昧又温柔,好像一场梦一样。
这一晚上,不仅没解决好以前的事,还把事情弄得更乱七八糟了。
他刷着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身上被换了一套新的干爽的睡衣,还有锁骨上颜色浅淡却星星点点的红痕,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向知也这个混蛋。
这餐饭他吃的实在有点不痛快——饭做的倒是挺好,可是向知也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看来看去,还一个劲儿给他夹菜,比昨天晚上还要狗腿。
他在向知也的注视下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一个煎蛋,实在吃不下去,推了推碗:“我吃饱了。”
“不多吃一点吗?昨天消耗......”又给他夹了一个流沙包。
舒淼飞了一个眼刀过去。
向知也不说话了。
今天一天都不用上戏,舒淼吃好了饭,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玩手机。他的腰真的太酸了,翻来覆去地换着坐姿都不太舒服,心里不免有点烦躁。看了半部索然无味的电影,他进游戏喊林嘉逢上线,要跟他峡谷solo。
向知也洗了一碗车厘子拿过来,看舒淼姿势不太舒服地窝在沙发的角落里,伸手把人拉在自己的怀里抱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舒服一些。
“我一会儿要和别人打游戏。不要抱着了。”
“免得你又会吃醋。”舒淼语气生硬,这几天的事还没翻篇,“哦不对,你说了,不是吃醋。”
“我会好好和你营业的,你不必担心。”
向知也抱着他,一个吻落在舒淼的头发上。他有点无奈,又有点自责:“我不是那个意思。”
“抱歉,之前是我不对。”
他的手放在舒淼的腰上,轻轻帮他揉着,身上的白檀香气让人闻起来安心又平静。
“我不是因为怕你和别人营业,才对你那么冷淡。”
“我在吃醋,我吃林嘉逢的醋,吃陈泽的醋。我不想再失去你,淼淼,我不想失去你。”
向知也终于不再别别扭扭地生闷气,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舒淼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又开始冒着酸酸的泡泡——好奇怪,向知也不肯承认的时候,他反而没那么委屈。如今听到向知也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竟然委屈得有点眼眶发红。
“如果你肯把话明说,而不是藏着让我去猜呢?”
“抱歉。”
向知也把手臂收紧,像在拥抱一阵夏天的风。
“是我的错,我是坏人,只会让你伤心。”捕风的人声音低沉喑哑,听起来也有些难过,“可是你不可以不要我。”
“我本来在想,如果跟你告白的话,要准备什么。”
“玫瑰花、戒指、彩带、气球、烟花。”
委屈的人终于把委屈的心事说出了口——
“所以向知也,你喜欢我吗?”
舒淼心里有些不知所措,这种在一堆杂乱无章的线团里找到线头的焦躁感仿佛一场倾盆大雨,淋在他的头上。他不知道是恐惧还是难过,又或者,是根本不敢从向知也的嘴里得出答案。
“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对我温柔不会嫌弃我的那种喜欢。”
向知也看着他,像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不喜欢你。”
还没等舒淼的大脑反应过来,眼圈儿就红了。他本就因为没睡好而微微发肿的眼睛此时像笼罩了一层薄雾,看不真切对面人的表情,只能感到有微凉的手指抚上他微微发热的眼眶,轻柔地拭下一滴眼泪。
“可是我爱你。全世界最最最爱你。”
向知也看着他,眼神里有温柔,有恳切,还有一些他根本读不懂的东西。舒淼本来只想摘一朵花,向知也却把整个花园都送给了他。
他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的烟花此时在他的脑海中升腾绽放,飞金流火、璀璨盛大。大朵大朵的焰火将他的理智尽数笼罩,就像笼罩在一个狂花如寐的梦境里。
“你说什么?”
舒淼颤抖着问。
“我说我爱你。”怀里的人的眼泪越流越多,把向知也的手掌都淋湿了,他叹了一口气,吻上他的脸颊,“我不想委屈你来说,这种事我做就好。”
“所以,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逃跑了。”
“我会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如果你想要逃走,就算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揪出来绑在身边,直到百年以后,墓碑上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你听明白了吗,舒淼?”
听着向知也温柔地一字一句说着咬牙切齿的狠话,舒淼心里的那场大雨不仅没有停下,还愈下愈大,和他此时此刻脑海里升腾的盛大烟花和谐地并存着。
谁也不能停止谁,谁也不能熄灭谁。
他知道,现在这个可以称得上是「情意绵绵」的时刻不应该哭,可除了哭泣,他再也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来回应向知也。
舒淼以前总是丧气地觉得,他是向知也的布娃娃,自己的喜怒哀乐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他操控。
可他不知道的是,向知也这几年在无数个难以入眠、充斥着香烟与褪黑素的夜里,早就把舒淼比作一只蝴蝶,只消扇一扇脆弱的翅膀,就可以在他心中卷起摧毁的飓风。
他们互相占有,互相破坏,互相重塑。
而再一次重逢后,无数次用不着痕迹的试探去描述着最真切的事实,袒露着辗转反侧的一颗心。
“所以,你爱我吗?淼淼。”
向知也问他。
舒淼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表白惹!撒花!
没想到我们树苗苗还是个治醋王的高手呀,竖个大拇指_(:з」∠)_
向知也偶尔变成可怜兮兮的大型动物也不错hiahiahia~
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