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明是回府以后才知?道今日他大姐姐居然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听完丫鬟所?述后真心觉得他大姐姐实在太折腾了,想着钟大姐夫在信中对?他的殷殷重托,温子明顿时十分苦恼,若是他大姐姐这一胎保不下来,不仅对?不起大姐夫,他娘也该伤心了。
“大姐姐,这么危险,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行?动?你肚子里还有小外甥呢!”温子明抱怨了一通。
温子明最近几日都是在伯府上完课后便赶回来陪孕妇。过了几日走读生活,他觉得这样还蛮好的,起码不用?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和李先生同在一片天地之下,压力忒大了。
温含章瞥了他一眼,她方才已经被张嬷嬷念叨了许久,现下对?着温子明的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都无甚感?觉了。
温子明看着她这幅敷衍的模样,顿时气结。亏他知?道府里头抓了个奸细还生怕他大姐姐受了惊吓会影响到小外甥,急急赶了回来。
温含章见他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想着温子明好歹也是要在府中住上一段时间了,现在逗得太过以后就不好玩了,便好声好气哄了几句弟弟,边说?便摸着他的脑袋,觉得手感?甚好,又多摸了几下,温子明十分不自在地躲开了:“男孩子的脑瓜子被人摸了会长不大的,大姐姐你那么喜欢摸人,以后去摸小外甥啦!”
温含章瞪了他一眼,这说?的是什么话,她也不是谁都愿意上手的好吧,若不是看他长得可爱,她才不愿动手呢。
温子明一向是个顺毛捋的性子,见温含章认错态度良好,缓了缓气道:“大姐姐还是要听我的才行?,以后这种事绝不能亲身上阵。”
温含章机械地点了点头,她这段时间听了不少?这种话,都培养出条件反射了。
温子明有些犹豫地看着温含章,府中出了这么一桩事,他都不知?道要不要把先前?温含章托他找的蜀地换防记录交给她了。
这种年长日久的军事纪要,一向是收藏在伯府藏书楼中,温子明先时很少?去翻阅,没想到竟然不能直接拿走,只允许誉抄。听说?是之前?府中丢过一些紧要的东西,温子贤十分恼怒,于?是就订下了这么个规矩。
温含章见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便道:“男子汉大丈夫,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温子明想着先前?大夫的嘱咐,读书伤神?,他大姐姐现在可是个金贵的孕妇,温子明便有意绕开这个话题,道:“夏凉姐姐再?凶悍也是个姑娘家,不如我让我身旁的高驰去审审方才府中抓住的那个人,高驰跟夏凉姐姐一样,也是爹先前?特地给我的,大姐姐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高驰吧?”
温含章却道:“你帮我写一封信给你姐夫,走伯府的渠道,写得隐晦些,就说?清谷办事不力,我把他绑起来了。”先前?清谷让她去信问钟涵时,温含章心中已经有几分信了,若是奸细,绝不会如此理直气壮,温含章那样做不过是预防万一。
算着时间,这信件在路上一来一回得要十数日,温含章倒也没让人虐待清谷,每日三餐虽是粗茶淡饭但也井井有条,清谷看着这待遇,就知?道温含章对?他已是半信半疑。他枯坐在柴房中大叹了一声,忠臣难做,奸臣更不易做。要是他一被绑起来就把少?爷的事情和盘托出,怕是夫人都不会去信确认,立时就收拾了他。
清谷多日未曾归家,他的家人都十分担心。温含章这一日正坐在院子里的竹塌上听着钟凉笙给她念话本?,就听见外头有人拜访的消息。
温子明近来禁止她做一切费神?的事情,但守孝本?来就严禁声色酒乐,这么一筛下来,她每日除了发发呆外就无事可干了。恰在这时候,钟凉笙毛遂自荐,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出的主?意,她居然羞怯着说?过来要给她念话本?解闷,虽然念得磕磕绊绊,有时候还要温含章纠正她的字词发音,好歹多个人也多份热闹。
张嬷嬷那一日说?要钟凉笙协力家务,隔日就将她理事的地点设在嘉年居的抱厦中,每日上午钟凉笙在嘉年居会见府中管事,下午可以随便活动。温含章没想到的是,钟凉笙居然会主?动靠近嘉年居,看来真是长进了。
许是念到话本?中一些公子和小姐间的绵绵情话,钟凉笙念着念着,面上便开始飞起嫣红,一番丽色宛如秋日海棠。
温含章看着一旁张嬷嬷不赞同地看着她的眼神?,表情十分无辜,这个话本?可是她随手从书架上拿的,原本?私藏了这些就是打算悄悄看,可没想着公诸于?众,幸好高管事的传话打断了这一派尴尬。
张嬷嬷面上有些不豫之色,守孝本?就不能轻易见客。这府上的管事也该回炉调/教一番才是。
高管事在张嬷嬷的冷眼下硬着头皮对?温含章道:“外头来的是清谷掌柜的母亲和弟妹。”
清谷的弟妹,就是先前?被打发出去的清明和彩月,这两位可是他的老?相识,就连那位老?嬷嬷也是个有来历的。
高管事也不知?道清谷怎么得罪的夫人,这件事稀里糊涂的,夫人要交代清谷办事,清谷上门后却又将他绑起来,之后只让他到清谷家中交代一声,什么都没有解释,高管事心中也很是忐忑,就怕有什么事情发生。
温含章对?张嬷嬷道:“外头的是老?爷的奶娘一家子,和老?爷感?情极好,也算不得外人了。”张嬷嬷的面色这才稍缓了下来。
温含章让高管事请他们进来。她一直知?道,钟涵对?他的奶娘一家子十分倚重。温含章先前?也想过和他们见个面,但后来秋思私底下将彩月在众人面前?对?着钟涵脉脉传情的事情告诉她,温含章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彩月是钟涵奶娘唯一的女儿,这种与主?家有些体面辈分的嬷嬷最是难缠,重不得,轻不得,温含章先时已是想着,若是钟涵无意让他们见面,就这么省了一桩事也挺好的。
但先前?清谷的事情过后,温含章总觉得这其中有许多不明不白?之处。她等?不及钟涵的回信了。就在昨日,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温子贤竟然在朝会上怒斥了一番紧咬着三皇子不放的延平侯朱尚钧。
还是那桩私藏兵械的案子。自从查出延平侯朱尚钧的管事家中藏有刀剑后,之前?攻击三皇子的火力就分了一半到朱尚钧身上。朱尚钧一向脾气直爽,屡次犯上直言,清流御史们早对?他十分不满,说?他是逆臣贼子,狼子野心,这个指控可谓是将朱尚钧逼到了墙角上。
自来谋逆罪最重,朱尚钧在朝上舌喷群臣,道这件事原本?就是由三皇子而起,三皇子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拉人下水,朝上一众蠢臣却视而不见,若是他日三皇子兵临城下,今日这些人的作为就是自绝死路。他请旨搜查京中所?有三品以上大人的府邸,若是反抗视同谋逆不轨,尤其点名要搜查三皇子府。
温子贤居然站出来接过宁远侯的棒子,一力维护三皇子。这下子永平伯府便是在众目睽睽下暴露出自己的政治倾向了。
温含章很是怀疑,温子贤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把柄在宁远侯和三皇子手上。再?加上温子明庄子上发现的那些不明身份的军兵,两两相加,温含章需要立时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帮忙。若是不能确定清谷忠奸与否,她就要另谋他策了。总不能真的等?上十几日。
钟涵奶娘的姓氏是当年钟涵母亲所?赐,与她一般姓晋,晋氏是一个体态圆润、头发花白?的妇人,看着十分和气。清明与她如出一辙,长相十分喜气。倒是两人身旁的彩月,一脸淡色,面无表情。
在孝期登门,晋氏同样是素服银饰,温含章心中点了点头。只此一举,便看得出这位晋嬷嬷是个懂规矩的人。
晋氏甫一见着温含章便要下拜,温含章却让丫鬟拦住了她,只肯受了半礼,就是这半礼,一旁同样躬身行?礼的彩月都有些皱眉。
温含章视而不见,她笑道:“我早就想和晋嬷嬷见个面了,只是成婚至今事情太多,都不能如愿。”
温含章觉得自己嫁人一回,这说?场面话的技能越练越高杆啦,许是她面上的真诚真的俘虏了晋氏,又许是晋氏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怀孕了,总之晋氏的眼睛在滑到温含章肚子上后,脸上笑意也跟着加深了:“老?婆子也一直盼着要来个夫人磕个头。”
初次见面,氛围十分友好,纵使晋氏知?道温含章将自己的儿子扣在府中,也十分沉得住气,你来我往说?了好一阵子,一点也不生疏。这就是大家夫人自带的寒暄技能了,举手投足大方流畅,让人只觉得春风袭来。
晋氏看了彩月一眼,彩月脸上有些不自在。这位在她女儿口中十分不堪的新夫人,言行?举止都有些出乎晋氏的意料之外。
她原本?觉得能在新婚期就将夫婿身边的大丫鬟打发归家的妇人,必是十分善妒,又有彩月说?温含章面目普通,无甚出彩。晋氏便觉得钟涵突然愿意这一桩婚事,应该是里头有些什么隐情,但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新,再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