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已经进入盛夏,距离袁峰回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衙门里的事情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如今衙役人手已经增多了原来的两倍,袁峰手里有了钱,第一时间就是将官府人手给上调了两个档次,大家的月钱也有所上涨,不用再指望他几两银子的月例了。

彭澎拿到这一大笔钱的时候都激动的哭了,边哭边说要申请一批修葺款,把衙门门口的台阶、大门、还有房屋上的瓦片都修缮一边,就连那鸣冤鼓的鼓皮,也应该换一张新猪皮了,鼓槌也要换新的,旧的上次下雨的时候,直接糟了。

袁峰连连点头,说的非常有道理,如今有钱了,不能再过苦日子,该修缮的修缮,该填补的填补,衙门食堂的伙食也往上调调档次,给大家伙补充营养。

彭澎感动的擦着眼泪说:“大人,您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袁峰:“行了行了,不必夸了,快去办事吧。”

彭澎抱着银子往外跑:“好的大人,我这就去大人。”

虺冰恢复真龙之身以后,并没有暴露自己是水神的身份,还是以袁峰跟随的身份住在衙门里,但敏感如齐丰、胡一三两人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灵压与之前有所不同了。

两人试探过几次,但终无果,纠结了一段时间就又有别的事情让他们忙活去了。

开春以后,山上的开荒就已经继续,牢房里的犯人再次被拉上山劳动改造,这其中就有曲世林,曲世林被虺冰揍过以后就伤了身子,法力已经大不如从前,现在在狱卒的监管下只能老老实实的开田。

如今整个春季过去,夏季也过了一半,山上的良田已经极具规模,浇上粪料以后就可以播种了种蔬菜了,去年开荒出来的田地如今已经长出了粮苗,看长势秋天又是个丰收年。

前段时间,对面山头来了一个熊族,一头熊承包了整个山头的开荒工作,不过几日功夫,对面山头已经有眼可见的耕出了一大片田地,几个狱卒过去了解过情况,虽然这些山头都是无主的,谁来开荒都可以,但他们这边毕竟身份敏感,还是要排查下可疑人员。

那个熊族经过他们的盘查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家在招摇城城脚下的一座小山村里,那山村住着的多是熊族,他说是看到这边有人开田,也想着上山开荒田地造福招摇百姓。

熊族男人说的一本正经,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招摇做贡献,狱卒勉励了几句,也就不再管他了。

今早刚下过雨,温度清爽的很,山上更是多日来难得的凉爽,老罴扛着锄头,背着竹筐慢悠悠的上了山,他带着一顶大草帽,走到自己开辟出来的那片田地,田地已经有二十多亩了,砍下来的树木被他在地头上建起了一个木房子,木房子放着被褥和锅碗瓢盆,有时候干活太晚了他就在木屋里睡下。

开荒不能放空山,老罴打算再伐一溜树就挪到另一边去开荒,他拿出鲲在家给他做的贴饼,坐在伐倒的树干上啃着,竹筐里还有熏肉和水,够他吃一天的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老罴能在山上待十个时辰,他说要来招摇将功补过就肯定脚踏实地的干活赎罪,这片山头干完了,他就搬到另一个山头去干,鲲说,他不但要开田,还要种田,现在的季节已经错过了做好的播种时间,但是不能种粮种,可以种蔬菜,萝卜、黄瓜、大白菜都是他爱吃的,呸……都是夏天可以种的,到时候他把整片山种满大白菜黄瓜萝卜,凤仪看到后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老罴边啃贴饼,边美滋滋的想。

啃着啃着,鼻子就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从他那间崭新的木屋里飘出来。老罴的瞳孔竖起,眯起眼睛看向了木屋,圆耳朵动了动,听到了里面隐约的响动声。

他把饼放在了竹筐里,用油纸包好,拿起身边的锄头走向了木屋,随着他的脚步靠近,木屋里的东西慌乱的碰倒了椅子,发出一声砰响,老罴此时已经走到门前,听到里面的声响,抬起脚就将门给踹开了,屋子里的血腥味浓的让人鼻只发痒,顺着打开的门洞扑面而来,老罴捂住口鼻走进屋中,还没看清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就见一条细长的毛腿向他肚子踢过来。

老罴肚子脂肪厚,被细长的毛腿踹了一脚也没啥感觉,反倒让他看清了那毛腿的模样,黑黝黝的腿上长满了刺毛,顺着毛腿往前看,满眼都是大长腿,足有八条之多。

阳光从门洞照进来,将屋子里的东西找了个清楚,那是一只足有半个木屋大的黑蜘蛛,黑亮的腹部上有一个漏斗状的红色斑记,外表狰狞恐怖,口器开开合合,咀嚼着嘴巴里的一块肉。

那肉外皮没有毛,呈现□□色,老罴往另一边的地上扫了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青壮男人,那男人长相清秀,皮肤白嫩,浑身上下没穿一件衣服,光裸着躺在地上看着老罴,他左边胳膊的大臂外侧缺了一大块肉,血流了一地,可想而知蜘蛛嘴里的肉是从哪儿来的。

老罴看了一眼床上叠放整齐的衣服,是个男装,应该是地上裸-男的,裸-男小哥没有晕倒,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奇怪的是他都要被吃掉了,居然没有向老罴求救,反而用一种震惊又慌乱的眼神看着老罴。

老罴眉头一皱,指着裸男喝道:“你傻逼啊,不会求救吗?听到我在外面了喊一嗓子也行啊,要珍惜生命懂不懂?你还把衣服给脱了,是不是这只大蜘蛛逼迫你的?你别怕,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被吃掉的。”

裸-男瑟瑟发抖的看着老罴,“你,你是谁?”

老罴抬起下巴,特别自豪的说:“我是招摇勤劳的老百姓。”

裸-男&黑蜘蛛:这只妖怪是不是有病病??

老罴踢开挡路的蜘蛛,将裸-男抱在怀里,看着他流血不止的伤口,伸出舌头在伤口上舔了一口,“我给你舔舔,止血消毒。”

黑蜘蛛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老罴的举动,愤怒的嘶叫着扑上来,老罴抬起一脚又给它踹墙上去了,这回力道过重,直接将大黑蜘蛛踹进了墙里,抠都抠不下来,蜘蛛的八只细长腿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裸-男瞪大了眼睛看着蜘蛛,老罴以为他被吓到了,安抚着他说:“不要害怕,我把它踹晕了,就这点能耐还出来学人行凶,没死都是命大。”

老罴拿起床上的衣服给裸-男穿上,殷勤的不顾他的挣扎将人给送下了山,还找了个医馆把人丢进去,拍拍屁股就走了。

老罴心情不错,他又做了一件好事,帮助了招摇的百姓,又为凤仪原谅自己增加了筹码,开心。

木屋里有只大蜘蛛,把屋子都弄脏了,老罴心情不太好,撇撇嘴决定今天休息一天,回家找鲲,让他给自己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英雄救美男的自己。

而被老罴扔在医馆的裸-男,那个清秀的男人不顾大夫的阻拦,拉着衣衫不整的衣服惊慌失措的跑到了衙门口,拿起崭新的鼓槌急促的敲响了鸣冤鼓。

他一边哭一边喊:“大人救命啊,救命啊。”

朱刚烈打开朱红的大门走出来,看到击鼓的青年衣衫不整,左臂还缠着绷带,血都渗出来了,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走过来问道:“何人求救?所求何事?”

清秀男人想见到救命菩萨一样扑过来,抓住朱刚烈哭喊道:“大人快救救我家娘子吧,有人行凶,我娘子怀着孕被他biu的踢到了墙上,现在生死不知,若我妻儿出了事儿,我也不要活了。”

朱刚烈一听是这等大案子,片刻不敢耽误,拉着清秀男人就冲进了堂内,此时大堂在鸣冤鼓敲响的时候就已经升堂,朱刚烈对袁峰将事情速速说来,袁峰大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居然还有如此凶残的人,对孕妇下手,简直畜生不如啊。

人命要紧,袁峰也不耽误,立刻带人跟着清秀男人出了城,一路往山林跑去。

清秀男人本就有伤,赶路更是让他体力虚脱,袁峰让人背着他加快速度,他怕去完了,错失救人的良机。

一路上了山,远远的就看到一大片新开出来的良田,田地里已经上好了肥,随时可以播种,清秀男人指着地头上一座新盖的木屋喊道:“就是那儿!”

朱刚烈一马当先的冲进屋里,地上的一滩血格外的醒目,血腥味半点没有散去,但已经不那么新鲜了,他转过头,看到了镶在墙壁上的大黑蜘蛛。

黑蜘蛛露出腹部,八爪叉开,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出来了,朱刚烈看了一眼就捂着眼睛跑了出来,袁峰紧张的问:“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朱刚烈摇摇头,背对着屋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抖抖抖,就是不说话。

袁峰抬头看向虺冰,虺冰微微点头,走到木屋门前往里看了一眼,楞了一下,迅速的闭上眼睛扭过头。

这时候袁峰也反应过来了,里面恐怕没什么危险,就是不知道这俩人都看到了啥,这么一副表情,他好奇的走到门口也想往里看,虺冰在背后拉了他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袁峰:“嗯?”怎么了,难道里面很血腥很恐怖很残忍?他闻到血腥味儿了,当下心里就紧紧缩了起来,难道来晚了?

虺冰把他拉到身边,难得尴尬的低声说:“你别看,里面……里面有女人没穿衣服。”

袁峰:???????

卧……槽!?

凶手居然……!!!

袁峰气得浑身发抖。

太恶劣了,简直太恶劣了,他来到招摇这么长时间就没遇见过这么恶劣的案件,凶手简直没有人性!

不,也许他压根就不是人!!

畜生不如!!

虺冰看着发抖的袁峰,拍着他的肩膀说:“别生气,我没看到。”

袁峰:“这是你看没看到的问题吗?这是……这是……不能原谅。”

虺冰惊讶的低头看着气得发抖的男人,眉宇间染上了喜色,他这么在意自己看到别人的裸-体吗?

虺冰偷偷环住袁峰的腰肢,低声笑道:“你这么生气啊。”

袁峰抬头怒道:“难道你不生气?”

虺冰被问住了,茫然道:“我生什么气?”

袁峰瞬间炸了,激动的挥手道:“这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你怎么能不生气?是个人都会愤怒,凶手简直没有人性、垃圾、败类、人渣!”

袁峰越骂越狠,越骂越凶,虺冰隐隐觉得他俩好像说的不是一个事儿?

这时候,清秀男人已经从背着他的捕快背上跳下来,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屋子,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男人的哭喊声。

“娘子,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呜呜呜,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这就把你从墙上扣下来,你再忍一忍。”过了一会儿,男人哭着对外面喊道:“大人们,您们快来帮忙救救我娘子,她嵌在墙里扣不下来了呜呜呜。”

袁峰呼吸一窒,看着虺冰:“都嵌墙里了?”

虺冰点头:“嗯。”

袁峰捂住了嘴,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画面,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招呼着衙役们赶紧进去帮忙,他也走了进去,准备好好安抚受害家属的情绪,这个时候,他作为父母官不能倒下,一定要捉拿凶手帮受害者讨回公道。

他走了进去,他酝酿好了说辞,他抬起手想要轻拍受害家属的肩膀,然后,他看到了镶嵌在墙上的大蜘蛛。

袁峰:……

一群大老爷们正在用力的拉着蜘蛛腿想要把它,啊不,是把她从墙上扣下来,他们还贴心的给大蜘蛛的腹部披上了衣服。

袁峰:……

好像……有哪里不对。

袁峰慢慢的往门外退,这只大蜘蛛给了他不小的刺激,尤其是看到清秀男人扑在大蜘蛛身上“娘子,娘子”的叫。

后背靠上了一个温凉的胸膛,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袁峰的眼睛,虺冰在他耳边恼怒的说:“叫你别看了。”

袁峰:“……”

袁峰:“这就是你说的‘光着身子的女人’?”

虺冰点点头说:“对,就是她。”

袁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前面抖啊抖,憋了好半天硬是没憋出一句话。

他就想问问虺冰,你到底是怎么看出她是个女人的?不,你是怎么看出她是雌是雄的?也不对,应该是:我就算看了又能看到个啥?黝黑锃亮的甲壳吗?

大蜘蛛终于被从墙上扣了下来,众人检查了她的生命特征没有问题,她被踢晕过去了,腹中的胎儿情况还要会城找大夫来检查,清秀男人抱着大蜘蛛又哭又笑,娘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朱刚烈已经在屋里屋外寻找凶手可能留下来的线索,他在外面找到了一个竹筐,里面放着贴饼、熏肉和水,其中一张贴饼被吃了一半,上面留下了凶手的口水。

朱刚烈拿到鼻子下面深深的闻了一口,牢牢记住凶手的味道。

袁峰带人送大蜘蛛和她老公回衙门,找大夫给受害蜘蛛治疗,朱刚烈带着捕快一路闻着味儿去追凶手,饼还是热的,口水也很新鲜,那凶手应该没离开多久。

此时,身在熊村的老罴并不知道自己又双叒叕闯祸了,鲲在厨房和面准备做呼饼,大锅里烧着土豆豆角炖排骨,老罴蹲在灶台边看着火,闻着锅里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儿,产的口水都流到地上去了。

鲲看见了,嫌弃的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老罴擦着口水说:“不能,出息是什么,又不能吃,我要它何用。”

“哎哟,你不要脸还挺理直气壮的?”鲲乐呵了,擀好饼,将锅盖打开,把饼盖在了炖菜上,再盖上锅盖继续焖。

掀开锅盖的一瞬间,锅里的香气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勾引得老罴口水彻底失控了,他哈巴狗一样的黏在鲲的身边,恨不得粘在鲲的身上,“我好羡慕你媳妇啊,要是跟你过日子,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吸溜,这是多幸福的日子啊,吸溜。”

鲲啧了一声,抬脚将快爬自己身上的老罴踹出厨房,“你去把桌子放好,马上要起锅了。”

老罴乖乖听话的出去放桌子,刚放好桌子大门就被人敲响了,老罴蹙起眉,凶悍的看向大门,敢打扰你熊爷爷吃饭,活得不耐烦了。

大门持续的被敲打,越敲越急促,鲲在厨房里喊老罴去开门,老罴面容不善的走到大门边,一把将大门打开,人都没看清呢就凶恶的喊道:“谁TM找死,敲我家大门?”

朱刚烈一见开门的凶恶男人,冷笑一声:“你猪爷爷我!小的们,就是他,把他给我绑了!”

朱刚烈身后的捕快们拿着锁链就掏了过来,老罴哪儿能让这帮小崽子给套住啊,抬起一脚就把冲在最前面的捕快给踹飞了,熊爪子张来罩着朱刚烈的脑门就拍了过去,熊爪带风,压根没留力气,这熊掌排下去立刻脑浆迸裂。

朱刚烈察觉到危险,躲是肯定躲不开了,他直接就变成原型,这不过是意念一动的事儿,比身体速度要快出很多,老罴一巴掌扇空,低头看着地上显出原形的朱刚烈,哈哈嘲笑道:“我倒是个什么玩意,原来是头野猪,这小体型,还是个稚豕吧,满百岁了吗?”

朱刚烈家里老么,小时候抢不过哥哥姐姐有点营养不良,体型上就没有兄姐们大,但被叫成稚豕就太侮辱猪了,朱刚烈大吼一声,挥舞着锋利的獠牙向老罴冲锋。

鲲炖好了菜,都装好盘了,也不见老罴回来,边擦手边走出厨房看向门口,大门外乱糟糟的殴打声让他眉头一皱,拿着抹布就跑了过去,当跑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老罴这个熊霸王骑在一头半大不小的野猪身上狠揍,身边还有一群穿着公服的捕快拿着铁链子要锁他。

可惜都不是老罴的对手,此时已经各个鼻青脸肿,伤残不一了。

鲲眼前一阵发黑,为什么就一小会儿的功夫,这头傻逼熊又闯祸了!!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西海低,追着甜虾吃不快乐吗?

鲲崩溃的吼道:“傻逼熊你给老子住手,你在干什么!”

老罴两只爪爪抓着朱刚烈的两根獠牙,跟训马似的骑这他,玩的贼开心,听到鲲的吼声,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阳光灿烂的可爱笑容:“我在做什么?哈哈哈,我在除暴安良啊!”

朱刚烈:啊啊啊啊,要气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鲲: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