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持续不断播放魔族叛徒一次次伸手,毫不留情贯穿艾弥迩胸口的场面,被莫名力量束缚住全身的倪音待在原地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目睹艾弥迩每每化成漫天荧光,一遍遍消失在她面前。
原先覆盖白云的天空裂开一道道细缝,伴随艾弥迩无数次身亡,缺口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包括倪音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黑洞全部吞噬。
“呃!”
从噩梦中惊醒,倪音坐起身来,不经意间拉扯到肩膀处的伤口,疼痛刺.激得她一个激灵,迅速回过神来。
刷拉,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紧跟着,有人一手提起医药箱,一手端上托盘来到倪音面前。
瞧见倪音肩膀绷带处渗出来的血迹,身穿黑色长裙的少女眉头紧锁,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脚步飞快握住倪音没有受伤的另一边肩膀。
“莎莉,你快躺下,”一边说着话,少女一边将倪音强硬按回床铺坐好,然后打开木箱,掏出绷带和伤药,顺带将她肩上的绷带拆开,嘴里念叨个不停,“真是的,你这个鲁莽的笨蛋!都受伤了,还坐起来干嘛?”
倪音笔直坐在床上,眼神清冷打量面上指责自己却在细心帮她换绷带的少女,眼角余光瞄向四周全然陌生的环境。
在绑带结尾处系上漂亮的蝴蝶结,少女扶起倪音,让她靠在软枕上,然后端起托盘上温热的米粥,舀了一勺子后递到倪音唇边。
“你今早都没吃东西,喝点肉粥吧。”
倪音敛眸注视浮在米粥上的蘑菇肉沫,启唇将勺子含入口中,将粥全部喝完。
就这样,少女喂粥,倪音喝下,一直到碗里的米粥所剩无几,少女这才将碗放回托盘。
“莎莉,你这次虽然护主有功,代替艾弥迩殿下挡住致命一击。但是呢,你要记住,忠诚确实很重要,可是不是用自己的命去换的!”
转回身,少女坐在床边,与看向她的倪音对视,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艾弥迩殿下从卢比城贫民区救回来的人类,也是殿下身边允许靠近的,唯一的人类。可是你要知道,这些年暗杀殿下的魔族太多了,尤其是你还是人类,更是他们传闻中殿下的软肋。希望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殿下担心。”
艾弥迩还活着吗?难道她经历的那一幕,只是噩梦而已吗?
艾弥迩没有死过,她也没变成过莫莉雅,没有和玛鲁勃朗并肩作战过吗?
棕眸闪烁,倪音回想起自己亲眼所见的、艾弥迩被魔族杀害后化成白光的画面,有点怀疑地沉思。
想了片刻,倪音开口询问少女:“卢比城不是被殿下派人攻占过吗?为何殿下要救我?”
“殿下确实做过这件事,只不过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殿下也是在那时候救的你。”
少女突然眼神诧异地看向倪音,血眸瞪大:“等等,该不会你还在因为这件事怨恨殿下吧?”
见倪音默默不语,少女无奈叹息,右手托腮帮艾弥迩解释。
“三年前殿下还是身世不明的魔族将军,之所以会进攻卢比城,也是因为那是魔王陛下的命令。”顿了顿,少女眼里划过一抹迷茫的神色,不确定地说道,红眸凝视神情平静的倪音,“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殿下为何要救你,甚至将你带回来。因为殿下冷心冷情,对待任何事物,始终都是毫不在意。”
“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事情上心,他的目光空洞,他就像没有感情的石头。所以在殿下将你带回来时,我才会惊讶。因为那是第一次,他的眼里有光。”
听着少女的呢喃,观察她面上的困惑不解,倪音垂首注视腿上盖着的薄被,棕眸深邃。
听着耳边魔族少女的话语,倪音皱眉思索。这个世界极有可能是虚假的,重心在艾弥迩身上,不过这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想而已。
当时艾弥迩受伤,这个世界的反应十分诡异。那时候倪音看到的异象,到底象征什么。
而在艾弥迩死后,时间跨越了许多。对于倪音不过一瞬,但没想到醒来时,已经过去三年,她也换了一副新的身体。
但目前有一个点她还理不清,那就是那时候被魔族叛徒伤害的艾弥迩,与魔族少女口中的艾弥迩殿下是同一个人吗?就算当时的艾弥迩没有死,那他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而且艾弥迩对原主的态度,也是一个关键点。
“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三年前你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勃朗这个名字。”魔族少女突然拍打手心,抬眼看向陷入思绪中的倪音,“勃朗,是你认识的人吗?”
“有镜子吗?”
倪音低声开口,魔族少女听到她的话,从不远处的梳妆台前拿起一面镜子,伸向倪音。
倪音向她道谢后,仔细端详镜中的面容。和勃朗一致的瞳色发色,相貌清秀。
原主是勃朗的妹妹。
倪音在看到镜中人的一瞬间,便肯定原主的身份。
[我也要去救我妹妹!]
脑海里闪过勃朗先前和她说过的话,倪音垂下眼帘,对莎莉与勃朗的分离两地感到疑惑。
三年过去了,勃朗和玛鲁,他们怎么样了?还有莫莉雅,她是否还活着?
“那时候殿下受过伤吗?”
听到倪音这句话,魔族少女惊讶地开口:“殿下没受过伤啊?不过那时候有魔族企图暗杀殿下,被殿下识破后当场处死。我还是从我哥哥那里听说的,殿下像是预知到危险一样,提前将偷袭的那名叛徒杀死。”
“卢比城现在如何了?”
魔族少女看向突然对卢比城感兴趣的倪音,有耐心地帮她解答。
“现在的卢比城是诃澜国最繁华的城市,而且听说近年来闻名各国的第一雇佣兵团,就是出自卢比城。我想想,目前成员有三人,队长好像是金发蓝眼的年轻人,曾经在卢比城与魔族战斗过,比莎莉你大几岁。”
金发蓝眼?玛鲁吗?
想到什么,倪音召唤系统面板,放在薄被下的右手轻轻抬起,点开原主的相关信息,果然在养父那一行字发现对方的介绍。
外貌金发蓝眼,曾用名未知,现用名卢瑟,曾担任过闻名各国的第一雇佣兵团队长,参与过卢比城对抗魔族的战斗,后因不明原因解散雇佣兵团,安居在不夜国某个小镇内。
原来她经历过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既往的历史吗?
这个虚幻的世界,以艾弥迩为重心,用过去当作时间线,逐渐往后推。
她记忆里艾弥迩的身亡,却不曾发生过。而能够预判到魔族叛徒偷袭的艾弥迩,是否保留过被叛徒杀害过的记忆,才能提前解决对方?
所以,如果时间发展到倪音五人与已经成为魔王的艾弥迩相遇那瞬间,她能够回到现实吗?可是那时候的她们,都是真实的自己吗?
针对艾弥迩的诅咒,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有推进到被诅咒的那个时间点,倪音才能破除诅咒。
收回杂乱无章的思绪,倪音脑海里闪过玛鲁关心自己的脸庞,敛眸询问魔族少女:“莫莉雅,这个名字姐姐听说过吗?”
“嗯?莫莉雅是谁?”
魔族少女茫然地歪头,皱眉回想许久,随即摇头回答。
“我不认识她,不过你既然提起来了,那她就是你认识的人了吧?你和我说下她的长相,等我离开我去帮你打听。”
将莫莉雅的相貌告诉给她后,魔族少女拿走托盘和木箱。吩咐倪音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后,她关上房门,步行离开。
肩上的伤口传来一阵不容忽视的刺痛,倪音重新躺回床铺,合眼入睡。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早上。
例行接受魔族少女帮自己换绷带,倪音吞下她递过来的米粥,吃完一大半后靠在枕头上看向收拾木箱的魔族少女。
“哦,差点忘了,”合上医药箱,魔族少女坐到床边,开口说道,“昨天莎莉你不是问过莫莉雅的事吗?我亲自去卢比城一趟,顺便打听了勃朗的事。”
见倪音直勾勾盯着自己,魔族少女知道她心急,便直接开门见山。
“莫莉雅的话,我问了很多人,消息就是她在三年前卢比城那时就已经去世了,死因是当时跑出巷子时被魔族不小心杀害了。也是因为她的死,卢瑟才会离开卢比城的。”
倪音沉吟不语,魔族少女所说的内容,与她的记忆相差甚远。当时作为莫莉雅的自己,被莫名其妙抹杀了存在。
那么,她的记忆是假的吗?这一切这些经历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吗?
那么艾弥迩呢,他是否也不记得作为莫莉雅的自己的存在?
不对,系统在她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说过,帮她清除过负面buff。那她的记忆,应该都是真实的。
感觉事情越发棘手,倪音抵在腿间的双手不由握紧。
“嗯,接下来就是勃朗了,”魔族少女后背靠在床尾处,抖动双腿继续说道,“勃朗有个失踪已久的妹妹,和莎莉你拥有一样的名字,特征也与你相同。他是第一雇佣兵团的成员之一,与队长卢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听说他正在四处找妹妹的踪迹。”
魔族少女这番话,便已经确实倪音的猜测是正确的。
倪音还没开口说话,魔族少女骤然将脸庞凑近倪音,仔细打量,一边点头一边托腮沉思。
“莎莉,勃朗是你哥哥吧?我特地去看了,他确实是棕发棕眸,又正好有个叫莎莉的妹妹。所以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想过要去见他?”
魔族少女的问题倪音也不知晓,她不过才刚变成莎莉,并没有继承对方的记忆。
没听到倪音的答复,魔族少女右手握拳拍打左手手心,恍然大悟地开口。
“我知道了!因为莎莉你失忆了,所以才会忘记去找你哥哥。至于勃朗这个名字,可能是你潜意识的记忆,在催促你。”
见魔族少女已经脑补好了一整个剧情,倪音轻点脑袋表示同意。
“那这样的话,莎莉你要去见你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