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夜又翻墙

作者:丛小岸

“红栒……萧青!是萧青!他在朔方境内!红栒同林媪还在他那处!”

“无事的,”卫谚虚环着窦伏苓,于她耳畔低声喃喃,似柔声安抚,“卫衣已驾马前去。”

闻言,窦伏苓倚着卫谚的胸口,微微抒了口气。

见她如此模,纵然听到萧青二字时心头讶异不止,卫谚却到底不忍多问,想来她亦是从萧青手中落荒逃出。思及此,卫谚松了松臂膀,上下打量着窦伏苓:“可有哪儿伤着了?”

窦伏苓摇摇头,终于有些定了神,恰在这时恍然又想起一人,急道:“尹季,是他救了我!眼下他仍与萧青的手下纠缠……”

似恐卫谚不识尹季是为何人,窦伏苓又补道:“便是守着长安的缇骑营士卒,惊蛰那日夜——”

“——莫多想了,”卫谚拂过窦伏苓的发顶,缓缓道,“尹季的身手只恐与韩鄢相比亦难分伯仲,寻常人困不住他。”

窦伏苓又惊又疑,来不及细想,却被已卫谚抱上了马:“天色暗沉,夜里只恐要落一场雨,需尽快寻到落脚之处。”

话音落下,她只觉背后为一宽阔温暖胸膛所环绕。夜风自耳畔呼啸而过,带了些许料峭。只是他用大氅围住了她,叫她察觉不出丝毫寒意。冰凉了大半夜的四肢百骸亦随之渐暖。窦伏苓悄悄伸手,攒住身前的缰绳,很快便有一双温暖的手掌覆了上来。

坠坠的一颗心终于轰然坠地。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平静安逸,令她忘了从前在长安所历的惊心动魄。方才的种种变故,却好似一场虚幻的惊梦,直到这个时候,仿佛才真真切切地生出些真实。

手背晕开了微凉的湿意,浓墨般的黑云翻滚了大半夜,终是落下雨来。卫谚驱马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只是面上不过数点雨珠,手背上的湿意却愈来愈盛。

卫谚心头一怔,匆匆勒马,敛眸望向身前的女子。

窦伏苓哭得悄无声息,循着勒马的动静回首望向卫谚,轻声哽咽着:“我不想……不喜这样的……可我就是……就是止不住……”

寥寥数语,说得断续,话还未说完,又有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左右都被他发觉了,她索性不再压抑,侧着身子向后牢牢环住卫谚的腰,任凭眼角沁出的泪水沾湿卫谚胸前的衣襟。

只有见到了,她才知晓这两年里她有多想他。

“我很想你……卫谚,我真的好想你……”

卫谚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窦伏苓,亦从未听她用这般语气朝他轻言耳语。是了,她从来不是个柔弱求怜的女子,方才,她该遭了多大的惊骇。

将身前的人牢牢地锢在自己怀中,他低低道:“我这不是寻到你了么。”

奈何春夜多变,夜雨来得又急又快,无法顾及其他,卫谚褪下身上大氅,覆在窦伏苓身上,驾马离开官道,向一侧行去。此处偏僻,行了小半个时辰,竟无一处得以借宿的农家。雨势渐大,卫谚的衣衫黑发尽湿,即便隔着厚厚的大氅,窦伏苓仍感到了浓浓的湿气。

“吁——”卫谚突然寻到一处茅屋,勒马停下。窦伏苓牵着卫谚的衣袖,跟在他身侧挤进了这狭小的屋内。虽破落,内里却是干净齐整,门后置了一座低矮土窑,窑下的草灰中还有零星火点;正中还有堆在一处的柴火干草;靠南边的窗下铺着干草与棉絮,窦伏苓料想这大抵是农人耕种时的休憩之地。

卫谚从屋角寻出了火石,将大氅挂在一侧的木架上,坐在燃起的火堆边,窦伏苓方才又察觉到一丝的暖意。

她瑟瑟发抖的模样,甚是可怜。卫谚瞧了,只可恨周身竟无取暖所需之物,唯有离开朔方时,沮渠離所赠的匈奴烈酒。

卫谚披上大氅,匆匆跑出茅屋,从马背上取下酒囊,走入茅屋内,递给蜷在柴火旁的窦伏苓:“喝一点,暖暖身子。”

窦伏苓闻言抬首,眸光牢牢黏着他,想也未想,仰头便往喉中灌入一大口。

“咳!咳咳!”她只当是水,却未料是烈酒。那一大口的好酒,被她哇得吐了出来,却有更多的顺着她的喉,滑入腹中。

浓郁的酒香在这座破旧狭小的茅屋中蔓延开来。隔了一扇破旧飘摇的小木门,外头是斜风骤雨的黑夜,内里却是被馥郁酒香与跃动火光氤氲得温暖干燥的天地。

“这个时候,本该喝些姜茶,只是眼下我只有这匈奴烈酒。”卫谚俯身,轻抚着她的脊背,一手轻轻掖去仍留在她嘴角的酒痕。

“无事……”自身子深处烧出一股灼意,窦伏苓将酒囊递还给卫谚,“你也暖暖吧……”

一路驾马至此,卫谚用大氅与怀抱将她与大雨隔了开来,自己却被淋得透彻。夜里寒气重,若说最该驱寒的,当是他才对。

卫谚笑看着她,从她手中接过酒囊,就着她方才喝过的位置,仰头饮了一口。明明是那样浓烈灼喉的烈酒,他却面不改色,嘴边仍噙着温润的笑意。他饮得豪迈,有清冽的酒自嘴角蜿蜒留下,顺着脖颈,滑过突起的喉结,幽幽落入衣襟。

火光掩映里,窦伏苓望着他,有些微的失神。指尖仍留着方才与他相触时的烫意,再回过神时,她只觉连颊边耳际,都是烫的。

竟已有两年不曾相见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却还是一如惊蛰夜里初见时的模样,眉目清隽,眸色深幽。窦伏苓想,果真,看着自己欢喜的人,怎样都是好看的。

“果真是好酒。”卫谚笑道。

窦伏苓不自禁地咽下口中津液,白皙修长的脖子因她的动作,在卫谚脑中划出一道好看的踪迹。

卫谚看向她的眸光渐深,微晃着手中的酒囊,一时情难自已,挑眉笑问她:“可是还要?”

话音才落,他倏地仰头饮了一口烈酒,不等窦伏苓回应,便轻扣住她的脑后,将口中所有的酒渡到她口中。

突如其来的亲近。唇上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本就因失神而微张的唇,令他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些馥郁醇香的烈酒送了进来。窦伏苓周身乏力,唯有一双手,软软地攀着他的胸膛。

就这样,被他半迫着又饮下了一口酒。烈酒入喉,止不住的灼人。先前平白流失的力气却在这时回来了,她猛地推开她,一手撑着坐下的干草地,一手拂过胸口,还未来得及喘息,便咳了起来。

卫谚的面上亦滑过一丝错愕。似做错事的孩童般,又像无意轻薄了女子的书生,向来从容的男人,眼下竟只是愣愣望着她,伸出的手顿了顿,又手忙脚乱地将软木棍塞入酒囊,沉声顿顿道:“我…方才…并非……”

窦伏苓幽幽望着他。他断续地吐出几个字,末了,竟语不成句,吐了口气,低低道:“是我失礼了。”语罢,便收起酒囊,

卫谚侧身,还未来得及起身,却忽然被窦伏苓扯住衣袖。

“莫走……”

卫谚一愣。

他顺势回头,却见窦伏苓双膝跪于地上,倾身仰面望着。她敛了眸子,轻轻伸手,捧着他的双颊,缓缓凑了过来。

下颔被一片温热柔软的唇拂过,接着,那仍带了酒意的唇,又缓缓向上,攫住他的双唇。卫谚捏着酒囊的手松了又紧,末了,终是丢开酒囊,环过她。

神思飘忽,身子亦飘忽,有一瞬的酒意直冲而上,窦伏苓向前倒去,将卫谚垫在了身下。

“阿伏,你醉了。”卫谚仰面枕在干草之上,望着伏在他身上的窦伏苓,开口,却又是低沉不成调。

“醉了才好……”窦伏苓微微阖起双眸,带着春夜微寒的凉意,一双手贴上卫谚的面颊。

未及卫谚扶着她的腰坐直身子,她已径直俯下身,双手似带了微不可见的颤意,自他的面颊而下,缓缓抚过他露在衣缘之外的脖颈。

玉指青葱,卫谚只觉她手指起落之处,绽出一阵悸动。

衣襟早在先前的拉扯中敞开,很快便被窦伏苓轻轻卸去。微凉的手探入衣襟,带着些微止不住的颤意,轻轻摩挲着,沿着他胸前的长疤,缓缓而下。

心头忽地一颤。

卫谚微不可见地咬紧牙,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本就不是君子。心悦之人如此,他又焉能坐怀不乱?

……

一阵天旋地转,背后触及柔软的干草棉絮,窦伏苓只觉自己就这般陷入一段柔软无边的迷梦。她睁开眸子,醉里看花花似梦,火光幽微,又被身上的身影遮去了大半,更是朦胧恍惚。腰下仍垫着卫谚的臂膀,她轻轻抬起身子,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微微转动眼眸,她瞧见卫谚朝着他伏下身来。有半湿的黑发自他脑后落下,垂在她颊侧,掩去了大半的光亮。有些痒,不知是发梢拂过面庞,还是被什么漫无边际的物事撩拨了心弦。

她衣衫齐整,他却被她闹得只罩了件不成样子的中衣。窦伏苓觉得,比之初见他的那夜,眼下的卫谚更是不羁风流。望着他的眉眼里,是真真正正的风流,透着无法掩藏的情动。

忽地笑了,她抬手勾着卫谚的脖子,轻声调笑道:“什么睢阳侯,什么丞相,却终究不过一介登徒子。”

……

作者有话要说:沮渠離:深藏功与名→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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