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音既然把林妙军带来了这里,就是想要让他潜移默化中生起自己做生意的念头来。
如今林妙军这样问她,真是太上道了。
她先是美化了一下黑市存在的意义,又给他讲了加入黑市会得到的好处,再分析了当前的局势,表示如今风头没有前几年那么严了,不必太过于担心被抓住投机.倒把。
林妙军认真听着,还提了一些问题,林妙音一一回了。
当然林妙军也不可能一下就答应说咱们一起干吧,只是今儿的见闻已经给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回了卖衣服那儿,两个大妈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林妙音看了一下协议书,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然后付钱取走了两套上次定做的衣服。
两个大妈也是会做生意的,当下给了她五块钱算是前两条裙子的设计费。
林妙军看了新衣服也很心动,奈何不敢买回去,只有忍耐住了。
他刚刚偷偷给崔芬买了些零嘴,只能私下偷偷摸摸吃。
买的肉就只能去妙音家里做了吃。
如此一想,心情更复杂几分。
两人又去百货商店买了一些东西用来混淆林父林母的眼睛,随便吃了午饭就坐车回去了。
先到了林妙音家里,两个男人去研究收音机了,她迅速炒了肉,用盘子扣住,让林妙军偷偷摸摸带回去给崔芬吃了。
吃了晚饭她开始收拾买回来的东西。
从背篓里捧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来,献宝一样给孟远峥看。
“你看这是啥?”
“西瓜。”
“现在太晚了吃了晚上要解手麻烦,明儿下午切来吃,我去吊井里去。”
孟远峥正在拨弄那个二手收音机,林妙音是弄不来这老古董的。
插上电池,打开,先是一阵电流声,然后卡顿了好久,在孟远峥的调试下才慢慢清晰起来。
“太好了,以后不用担心你无聊了。”她说着又从背篓里掏出一摞本子。
“这是商店最好的本,你看看满意不。”
孟远峥接过,看了看,赞扬道,“妙音真棒。”
“你复习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呀。”她凑过去,手肘撑在书桌上,托腮看他写字。
“没有,我很厉害。”他眼底含笑。
林妙音……
“看看,好看吗?”他从一个大本子里抽出一张纸来。
放在油灯下,林妙音一看,感觉心里一颤。
因为上面是她的素描。
“这是你画的吗?”她拿起来仔细看,栩栩如生,也不带有铅笔画的脏乱,反而干净又清晰,像是照片一样。
“嗯。”孟远峥修长的手拨弄着收音机,弄得它一阵滋滋乱叫。
林妙音手摸索着画,手指摸了摸眼珠鼻梁,傻兮兮地笑起来。
孟远峥为何给她画画,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的。
没有照着模特画还能画这么像,是因为他功夫太好还是因为……
“你为啥给我画画啊。”
“打发时间。”他一本正经。
“下周你腿就去医院拆石膏了,到时候我们去拍照片吧,这样等我老了还能看看我二十来岁的样子。”
“嗯。”孟远峥抬头温柔地注视她。
一灯如豆,夏夜蝉鸣。
……
接下来就进入最紧张的时间了——收稻谷。
收小麦和收玉米都是小打小闹,毕竟种植面积相对较小,而稻谷的种植面积是最大的,况且如今的天气很多变,经常是刚才还晴空万里,不一会儿就乌云密布,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会变脸,所以尽量早点收完是最好的。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尤其知青们最是积极。
连平日里经常吵这儿疼那儿疼,装不懂,拖拖拉拉的女知青都奋力起来。
因为最近上面下来了人,来考察这些知青们干活是否努力,只有努力的才能获得推优,才能作为工农兵学员去上大学去。
当然名额是很少的,但是诱惑力是极大的。
万一自己就走运了选上了呢?
努力可能选不上,不努力一定选不上。
也有人背地里笑话孟远峥,看吧,当了英雄,腿断了,得了奖励,上大学机会没了。
知道结果的林妙音丝毫不慌,该干嘛干嘛。
倒是严红月这丫头和她关系越来越好。
前不久金家和严家已经退亲了。
金家父母都很通情达理甚至说是懦弱,严家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他们家成分不好,是不敢有任何意见的。
金成仁开始很悲伤,还曾来找过孟远峥诉苦。
他现在也把孟远峥当做了自己的知己。
在孟远峥的安慰下,他似乎看开了,恢复了从前开朗乐观的样子。
况且他也明白了,以前认为严红月会成为自己的媳妇儿,所以很在意她,可以说是一种责任,但是退亲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她。
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林妙音观察最近朱婉沁的脸色,发现金成仁被退亲这件事情,对她一点影响也没。
若是他们两人已经对彼此有了感觉,金成仁没有了婚约在身,朱晚沁应该是很高兴的,但是现在没有,这又让林妙音心中的那个猜测得到了印证。
中途休息,大家都坐在树荫下用草帽扇风,喝自己带的水。
但是很多知青们并不休息,因为这是最好的表现时刻。
例外的是,朱晚沁并没有加入他们,而是自己坐在一边捧着一个小本子在看什么。
林妙音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只树枝,朱晚沁听见了动静,立马合上了笔记本,抬头看过来。
“妙音?怎么了?”
“嗨,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坐着,在看书吗?太亮了费眼睛哦。”林妙音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是啊……”朱晚沁有些僵硬道,把笔记本收起来装进了自己带的挎包里。
“其他知青们是在干嘛呀,怎么大家都休息了,他们还在干活?”林妙音假装不解道。
“他们……”
“哦我想起来了,我爸说过,他们都有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是嘛,那你怎么不加入他们呢?你不想上大学吗?”
“我……我觉得自己实力不够,还是应该把机会让给更努力的人。”朱晚沁道。
林妙音笑看着她,心道小样你继续装,我已经看穿你了。
“朱知青你好有思想觉悟呀,不愧是接受过教育的人。”
彩虹屁吹起来。
“哪里,不过比你多读了几本书罢了……”朱晚沁笑道。
林妙音……呵,暗讽我?
我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是我家远峥肯定比你厉害。
两个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寒暄几句,便又开始上工了。
晚上大家都很累,但是规定了每家每户要出一个人来守晒谷场上的稻谷。
一晚上三家人,全队轮流来。
林妙音本来准备抱着铺盖卷就去的,但是孟远峥道让他去。
林妙音不同意,他居然用绝食来威胁她。
这个狗男人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看她好欺负吗?
还真是,挺好欺负的。
无奈,她一个人在家也感觉害怕,不如两人一起去守算了。
吃了晚饭洗了澡,抱上铺盖卷到了晒谷场,在晒谷场中间把谷子扫开留出一块儿空地来,先在底下铺一层竹垫,再铺上席子,躺下就可以睡了。
守夜的人守的是什么?
第一是守人,防小偷。
第二是守鼠,防耗子。
这年头大家饿起来什么都吃,耗子蛇已经快要绝迹,但是秋收的时候总有那些耗子闻风而动,甚至成群结队地从山上下来偷粮食。
这天晚上一共三家人,一人一块儿区域,其他两家来的都是汉子,倒下就呼噜震天了,凭这呼噜声,耗子已经吓退一半。
林妙音他们这块区域是距离山头最近的,也是山风最大的。
孟远峥坐在竹垫边上,背对林妙音,正对山风,帮林妙音挡风,他白天睡了的倒是不困。
林妙音缩在他背后呼呼大睡。
白天的过度劳累成为了良好的安眠剂,她一睡就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况且有孟远峥在,心里踏实。
放心大睡到一半,突然被孟远峥轻轻推醒了。
她睁开眼,见孟远峥正看着某个地方,对她轻轻嘘声。
“老鼠来了。”他轻声道。
林妙音点点头,抓起了备好的铲子。
老鼠怎么对付?见血才行。
当他们面打死他们的同伴,才能震慑住其他老鼠,光赶跑是没用的。
林妙音和孟远峥对视一眼,拿着铲子光着脚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了。
老鼠已经开始吃稻谷,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林妙音走近,离它们只有两米远时,猛然冲过去,举起铲子快准狠一铲。
月光皎洁,十几只老鼠聚在一起吃得正欢,谁知道林妙音突然发难,一铲子下去,你拥我挤想要逃跑也没用,总会砸中一只。
一群耗子发出吱吱吱尖叫声做鸟兽散,迅速没入黑暗了,只剩下那只被她一铲子铲得皮开肉绽钉在铲沿上死命挣扎的耗子。
刚刚的动静不大,甚至没有惊动晒谷场另外两块区域守夜的人。
她举着铲子来到孟远峥面前,让他看。
孟远峥瞄了一眼那半死不活的耗子就别开了眼。
“丢一边去吧,今晚应该不会来了。”
“死耗子,我们累死累活辛苦一年的粮食你也敢偷吃。”她说着把铲子上的耗子用竹棍弄下来,铲了个坑埋了,又用水壶倒水洗了下手和脚。
回到竹垫边,见孟远峥正看着远处的夜空发呆。
见她回来,他掀开被子让她躺好,道,“赶快休息吧,我天亮就回去做早饭。”
她就着他头顶的月光,只能看见他隐藏在背光中的轮廓,还有他微微倾身给她压实被角呼出的热气。
“睡觉吧。”他道。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揪住了他的袖子道,“我们一起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顺利改了笔名,原笔名a何以歌,这个a真是逼死强迫症了,天天看它不爽,今天终于畅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