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野从换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夏渺渺和杨思楠随着祁葉一起,有说有笑地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身边还有个没眼力见的小弟“哎呦”了一声,“夏渺渺该不会刚才跳舞受伤了才没选上的吧?”

孙翼在一边听到,欲言又止,想说夏渺渺压根没报名,但是看一眼时少冷下来的脸色,又不好意思当这么多人的面说,下时少的面子。

时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夏渺渺。

她分明能说能跳,受伤的个鬼。

她只是没有报名。

因为说了要和他划清界限,她干净利落到连最喜欢的舞蹈都要放弃。

他顿觉如鲠在喉。

喉间像卡着一团火,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烧穿。

她有多喜欢祁葉?

在他面前说着要好好学习,却不惜在放学后,特意化了妆去见祁葉。

……

周二中午,各班的体育委员被召集去抽签。

孙翼载着满班的希望去了,抽了个六班。

有人欢喜有人忧,六班的篮球水平奇差,相当于全校垫底的水平,但六班的女生排球就相当的猛了。

杨思楠得知这抽签消息,真是想骂死孙翼那臭手的心都有了,不住地在夏渺渺的身边碎碎念——

“完了完了,六班啊这可是六班。六班张珏之前可是学校排球队的,我死了!”

“本来还想在祁葉哥面前秀秀我的运动天赋的,现在真是要让他看笑话了!”

“而且打排球还巨丑无比,现在又要被人碾压,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夏渺渺弯着眼,笑着劝慰好闺蜜,“重在参与嘛!我觉得祁医生不是那种注重外表的人。”

杨思楠听后反而更焦虑了,声音拔高了一个度,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他要是不注重外在那我可怎么办啊!我可只有美貌这一个优点了!”

夏渺渺被她逗乐了,“是啊是啊,我们楠楠长得好看,运动了也不会难看的啦!”

杨思楠又摇摇头,一本正经道:“那还是会的。”

她们就趴在班级走廊的廊道上看风景,听见不远处的操场哨声响起,杨思楠应声看过去,恰见时野穿大红色的篮球服。

哪怕成天在太阳底下晒着,他的肤色也比一般男生们的要白,哪怕出一身的汗,也是无死角的绝世美男。

杨思楠作为一只毫无底线的颜狗,没忍住,小小的夸赞了一下,“渺渺,时少真的好帅哦!”

那种帅气不同于成熟男人的温柔解意,反倒是更有攻击性的少年意气,他性子冷,张扬中透着一点小小的内敛,整个人的锋芒没有那么外露,却也闪动着无法让人忽视的光芒。

他就站在那里,篮球场自然就成了风景。

夏渺渺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玩笑道:“喜欢吗?介绍给你。”

杨思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我心里已经有祁葉哥了,时少这种男人还是留给你征服吧!”

夏渺渺伸手掐了她一下,强调道:“我已经不喜欢他啦!”

“可架不住时少喜欢你了啊。”杨思楠对着她眨眨眼,“渺渺,我真想为你点一首《农奴翻身把歌唱》。”

夏渺渺默了一下:“……那我就为你点一首《单身情歌》。”

杨思楠尖叫:“啊啊啊!不可以!我撤回!你也快撤回!”

两个女孩子笑笑闹闹走回去,那边校啦啦队确定名单也被通知下来了。

一班除了林佳蕊全军覆没。

而林佳蕊作为一班之光,选上了啦啦队领舞。

女生们恭喜之余,也大多有点不习惯。

往年那个位置,都是夏渺渺的吧。

-

到下午,杨思楠也训练排球去了。

夏渺渺身边一下空了三个座位,放眼望去,整个后排也大多走空了。

身边一下安静了下来,反倒让她的学习效率高了不少。

做题累了的间隙,夏渺渺放下笔,自窗户里往外看出去,操场那一片人头攒动,众人顶着火热的日头进行最后的训练。

平日里对班级最不上心的少年少女们却在赛场上用尽全力的拼搏着。

她弯了下唇,拖这比赛的福,时野忙了起来,注意力没再放在她身上,叫她安安稳稳读了两天书。

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就定在了那个红衣少年身上。

时野一身淋漓汗,一个精彩的扣篮后,他像是有所感应,目光微沉地向着这个方向看过来,把夏渺渺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把脑袋往后偏了一下,飞快地收回视线。

其实隔得这么远,根本看不清,她看着的时野也不过是虚虚的看个大致的轮廓,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可她就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赶紧攥紧了笔,沉下心来继续做题。

时野扣篮后就站在篮板下方没动,祝滨奇怪道:“野哥?怎么了?”

时野很快回过神来,淡然地收回目光,“没什么。”

他平日里虽然对什么事都显得很不在乎。

但对待这种事,又有着极度高的自律和约束力。

要么不参加,既然参加了,就想要拼尽全力,拿到最好的名次。

时野垂眼:“继续。”

-

比赛从周三下午开始。

白天学校没再组织训练,让大家放平心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可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哪里听得进这种话,从早读开始,班里讨论的最多的就是一班的男生们怎么把六班的摁在地上摩擦,怎么吊打六班,碾压式地获胜。

有男生在吹牛:“看看咱班这实力,再看看六班的,二十分钟都好结束比赛了!”

“妈的,咱班有野哥啊。野哥真是绝了,球到他手里就没空过!基本百发百中!”

“开玩笑,也不看看咱野哥什么出身!人当年可是……”

后面的话,那人说得极快,又含糊不清的,认真去纠寻,其实什么也没听明白。

可所有人都听懂了,赞叹之余又不免遗憾。

夏渺渺安静写着题,直到课桌被人用指尖轻轻扣了扣。

她抬起眼,时野递给她一瓶水,“下午来给我加油。”

这两天两人交流不多,时野基本在操场上训练,今天算是难得在班。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摇头,“不行哦。”

外面那么热,她才不要出去。

更何况她还要给杨思楠加油,才没有功夫去看他比赛的。

她把水给他推回去,“你找别人吧!”

其实夏渺渺忍不住想说你找林佳蕊去吧,那才是你的官配,可她不敢说,怕被时野掐着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她看了书,知道他和林佳蕊才是男女主呗。

可她不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讨一时口快又牵扯出更麻烦的事情,就得不偿失了。

她只好把嘴巴闭的紧紧的,专心致志做题。

时野抿唇,看她一副死活不想和他沾上边的模样,恍惚又想起来那天她化着淡妆,从医务室里走出来的模样。

他忍住脾气,弯了弯唇,可冷着的表情却没见松动,“你前阵子弄坏我摩托车不是说要赔偿我啊。”

夏渺渺笔尖一顿,没想到他提这个,顿时志气漏了一半。

果然人一旦做过坏事,愧疚感就会跟着一辈子。

她放下笔,小声说:“可是我已经还你了呀。”

她去给他拿了奖状,虽然他不屑要,把它撕了个稀巴烂。

“那个不算。”

时野觉得自己卑劣。

可她一昧的躲,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他这样想着,声音放软了点:“来给我加油好不好,我拿第一给你看。”

夏渺渺摇头,坚定道:“不要。你拿第一,全班人都会为你开心、骄傲。”

语气很软,却有着同样与他抗衡的决绝。

她每次这样软哒哒地和他讲道理,都叫他心头无名火起,他皱着眉。

时少哪里有过这种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的时候?他忍耐着装出来的好脾气宣布告罄,眼神犀利地和她对视了两秒后,扭头就走,把教室门摔得砰一声响。

夏渺渺看着他走出去,觉得他莫名其妙。

前几天还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今天她只说一句不要他就这么大火气。

杨思楠也觉得奇怪,转过来低声问她,“渺渺,你们吵架啦?时少今天脾气好大。”

夏渺渺压根不想再讨论时野,她把那瓶水放回到他的桌子上,“他吃错药了吧。”

杨思楠“啧”了一声,“是不是早上看你和学霸在讨论大题吃醋了啊?”

学霸是一班第一,又是数学课代表。

今天数学老师没在办公室,夏渺渺有道题困扰了一晚上了,干脆就去问了学霸冯辰逸。

两人有不同的思路,就探讨的时间多了一点。

夏渺渺摇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下午比赛就开始了。

一班的篮球赛在第一场,而排球赛则在第二场。

学校里直接停了课,呼吁大家去操场看比赛,还搞了两大赛事的征文活动,要求每班在比赛结束后一周内上交作文。

除了读书成绩特别拔尖的学生们在班里自习,其他人全走光了。

杨思楠要先去换衣服准备,临行前特意嘱咐道:“渺渺,我的比赛在两点三十,你记得来给我加油哦!”

夏渺渺笑着点头。

比赛很快开始,哪怕班里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哨声、欢呼声以及鼓声也不断的传入耳中。很快就有人坐不住,开始伸着脑袋往窗边探,“这么热闹啊。”

等到两点十分的时候,班内就只有夏渺渺和冯辰逸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收拾了一下课桌就去小卖部买了瓶冰水捏在手里,往体育馆方向走去。

隔得老远,就听见无数少女的尖叫声。

“时少加油!一班必胜!”

“时少太帅啦!”

她皱了皱眉,默默加快了脚步。

……

篮球赛已经进入尾声。

面对六班这个并不劲爆的对手,这一场球赛对于一班的少年们来说,真是打得得心应手。

还有三分钟比赛就要结束了,而场上的比分差足足差了三十分。

六班的同学们喘着气,都快要放弃了。

这特么的什么狗屁运气,一来就对一班。

而且今天时少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球技更是开了挂一样,直接把一场团队赛变成了个人的秀场,根本防不住。

很快时间只剩下半分钟了。

而球再度落进了时少的手里。

汗水流进眼睛里,比起被吊打的耻辱,还有哪怕大家这么努力都防不住时少的悲伤。

最后半分钟了,虽然不能改变结果,能不能防住时少已经变成了六班少年们的共同心愿。

阳光把时野的肤色渲成蜜色,他整场都打得像个人赛,可被六班的人严防死守后,他把球传给了队友。

一直紧跟着的祝滨也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接了球就跑。

六班的人又赶紧防,几经周转,那球命运般地再度落进了时野的手里。

时间只剩最后七秒,场上的少年们都喘着气停下来。

六班的人都明白,来不及了。

时野站在三分线外,没有任何停顿。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抛物线后,稳稳地落进篮筐里。

与此同时哨声和欢呼声短促又响亮的响起——

“让我们恭喜一班!拿下这场比赛的胜利!”

一班的少年们脸上全是胜利的喜悦,相拥在一起喊着野哥牛逼。

而在一旁气喘如牛的六班众人的心里就只有四个字——

恐怖如斯。

今天的时少,哪怕是校篮球队的学生来,也未必能打得过。

实在太恐怖了一点啊!

欢呼结束,一班的人一起笑着往换衣室走,祝滨眼尖,率先看见夏渺渺的那把伞。

她出门必备的小阳伞,伞面光滑,在阳光下反射着光,上面点缀着的一点儿蕾丝花边和碎花,一看就很甜美,挺别致也挺符合她的气质的。

他们一身火热,唯有夏渺渺清清爽爽的,手里还捏着瓶水。

谁都知道早上野哥让她来给他加油,有人笑道:“看啊,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上说着不要,这不还是来给野哥送水了吗?”

时野心里还存着气。

可看到她脚步轻快地向着这边走来,心底的气又倏的消了。

也是了,小姑娘怕热,哪里愿意在篮球场上热烘烘地晒着。

祝滨嘿嘿笑,拉着兄弟们快步往前走,“走走走,那我们就不打扰野哥和嫂子的雅兴了。”

时野微微弯了下唇,没纠正祝滨的称呼。

他就停在原地,等着夏渺渺走过来。

夏渺渺眯着眼,快被晒死了。

她真的不怎么喜欢夏天,滚烫的骄阳和大地仿佛烤炉一样,她每往前踩一步,都觉得自己身上的水分快被晒干流失了。

好在排球赛放在体育馆里,观看的人也不多,她可以坐在前排给杨思楠加油。

虽然杨思楠一直在说六班厉害,但这几天却也一直在努力练习,一点也没松懈。

谁都有个逆袭梦,她也希望能看见一班赢六班的场面。

夏渺渺快走得近了,时野不自觉地屏息,知道小姑娘脸皮薄,他贴心地往前大跨一步,准备去接她手里的水。

“你……”

下一秒,伞面贴着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夏渺渺脚步轻快地路过了他。

时野的手空落落地悬在半空中,一颗心也跟着沉沉地往下坠,他脸色难看地立在原地。

夏渺渺隐约听见声音,这才如梦初醒般转过身,把伞抬高了一点,看见沉着脸的时野。

她刚才眯着眼走路,好像是感觉到身边有个影子。

她没料到是他,眼底有几分诧异,一双眼睁得圆圆的,“时野?”

时野喉结滚动,漆黑的眸子无声地落在她手里的那一瓶矿泉水上,心中那团火再度卷土重来,烧得他喉间干涩。

她来了操场,却不是来给他送水的。

这操蛋的背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