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照常起身,去了世安苑同孙氏用早饭。
孙氏对昨日之事一概不知,只念叨着过几日是宰相家的老太太大寿之筵,到时候要和她一道去了。
言语之间透露了几分要替北央相看未来夫家的意思。更言女大不中留,既去了入宫的心病,该为了日后的日子好好筹谋筹谋。
北央回来路上,嘉儿还道:“奴婢听着夫人那话,怎么觉得夫人已经替姑娘相看好了的意思。”
六月日头起的早,这会儿也不过刚过辰时,就有些晒人。北央抬了胳膊,大袖挡了日光,侧头回道:“说这些做什么,两个姐姐还未嫁,轮到我还早着。我们快些回去,晚些有客人要来。”
“是谁啊姑娘,没听你说啊。”
北央微微一笑,“自然是晚姐姐了...”说罢顿了顿,笑意更显促狭,“你今日打起精神,晚些让你看一场好戏。”
秦晚那般脾性,联想昨日临走之时一脸怒容说要给自己讨个公道。必然一刻也等不及的就会去寻了刘心蕊,不过刘心蕊最多算个推波助澜让自己这脸丢的更大。
被周晋茂请去兰香阁观赏百花齐放图,这事儿是五殿下临时起意。自己两个姐姐即便再心思缜密,也不会到了料事如神的地步。
何况这事儿也不像北月做出来的,但看北月在外头还算护着安国公府的面子就知道了。只有北蓉那般眼皮子浅的才干的出。
自己这二姐,一开始估摸着只是想让她在姑娘里头丢丢脸面,没成想闹到了慕容琛顾炎他们跟前,也算闹大了。
“白丢了脸面,忍了就是龟孙了。”
玩笑话说的粗鄙,好在周围无人。
嘉儿心领神会,主仆说说笑笑回了千羽楼。
红字三个丫鬟自被北央提点过之后,也灵醒了不少。其中红影最为稳重,北央便就也让红影到了二楼伺候。其他两个,仍是不准。
待换了件儿藕粉搭水蓝的齐胸襦裙,嘉儿拿了梳子要替北央梳了头发却被制止。
“今日便我自己来梳了。”
北央手法不大灵巧,幸其乌发顺滑浓密,换了旁人这般折腾下来,想必已弄成了个鸟窝。照了照镜子,面色红润,唇不用口脂仍艳,发髻凌乱倒显几分心不在焉。
冲着镜子故作心事重重模样,也算糊弄的过去。
果不其然,午时过不久,便有了婆子来报,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姑娘来看望了。北央搁下手边的书,和嘉儿对视一眼,含笑起身去迎了。
安国公府不大,秦晚来寻了北央,芙蓉小筑的北蓉自然知晓。想到昨日之事,耐不住性子也不让丫鬟跟着,自己一个人就去了柳稍小筑找了北月。
北月此刻正在院中槐树之下练字,地上搁着的都是写过而不满意的。听着北蓉声音也不抬头,更没招呼,手腕挪动不停,莲字最后一笔划过,仍旧不满意。
“姐姐,你先别写了成不成,听我说说话。”
“又怎的了。”北月蹙眉,搁了笔,将写过的那张纸又扔到了地上。抬眼见北蓉拧着帕子一副紧张模样,坐到椅子上扯了嘴角,“什么事儿让你这般慌了。”
北蓉将下人都给赶到了小筑外头,自己端了个凳子坐到北月旁边,着急道:“我刚听下人说秦晚来找北央了。”
“来便来了,你慌什么。”
“姐姐你说是不是为了昨天那事儿?”
北月佯装不懂,看着北蓉不言语。
北蓉着了急,她虽愚钝,但这个时候秦晚上门来在她心里就是不踏实。
想着北月和自己好歹是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索性挑开了道:“昨天北央裙子上那事儿是我干的,就是想让她难堪难堪。不过是染了胭脂而已,旁人认错了自是旁人的事儿。我是怕这会儿秦晚过来不会是知道了是我干的去和北央说了吧。”
“是你干的?”北月反问,又笑,“既然你都说了是染了胭脂罢了,秦晚便是知道告诉北央又如何,谁还没个无心之失的时候。”
北蓉被这么一问愣住,低头看着地上宣纸,低声道:“我怕秦晚要替北央出头找了我的麻烦。”
“无凭无据,秦晚如何找你麻烦。”
听这话北蓉眼睛又是一亮。
千羽楼内秦晚让丫鬟拿出了昨天北央被染了胭脂的衣裙出来,嘴上仍是气愤,“我昨日去找刘心蕊,她知道我去干什么,嘲笑我一番之后告诉我这事儿是北蓉做的。一开始我还不信,她又将自己常用的胭脂和这裙子上头做了对比。”
“刘心蕊是不是说是我姐姐北蓉做的。”
秦晚到了嘴边儿的话又给吞了回去,见北央一副没精打采模样,头发都没梳,想必是为了此事伤心。如此秦晚更为内疚。
若不是她为了五皇子送的小马请了北央出来,哪能出了这事儿。想和北央玩了,单单请了她去府上不就是了。
秦晚心直口快,心里内疚嘴上不吐就极为难受。将自己和慕容琛约定的事儿都和北央说了,言毕怕北央不高兴,更道:“那匹小马我就送你了,这事儿多是怪我。”
“姐姐护我更多,我怎会怪你。”
又起身倒了被茶递给秦晚,北央坐到她身侧,轻轻晃了晃秦晚胳膊,“晚姐姐这话我是应了。那匹马驹我便受用了,只暂时求姐姐帮我养着。”
“自然自然,你们府上也没地方可养。”
“然后二姐这事儿,我想着去和老太太说。二姐若是平常在家欺负了我,我便也算了。偏偏是在那么多人前...女子不说...还有男子...”
声音说的低,捉着自己的胳膊的力道都收紧了。秦晚只当着北央是想起昨日之事又难过上了,不过也是,自己姐姐这么算计,确实诛心。
“那你便去和你家老太太说,不要怕。这般举止不顾安国公府姑娘家的脸面,只图她一时畅快,若不好生教导了,后头岂不知还要为了嫉妒干出什么了。”
北央点点头,“不过此事无实据,我直接去和老太太说,怕是老太太不信。我二姐能言善辩,若再说我冤枉了她,我更...”
“那怎么弄?”
“还得姐姐帮帮我。”
两人耳语一通,秦晚听完有些犹豫,“若不是你二姐做的怎么办?”
“昨日酒席上我看见我二姐指甲缝里有红。当时没在意,昨夜里恼极了,羞极了,才想了起来。”此言是真,不然北央心里也怕错怪了人。
“胭脂红不是那般好洗的,今日想必我二姐指甲里头还有。不过若她真想狡赖,这话也不是圆不过去,说自己梳妆之时不小心沾到,我又有什么法子了。”北央说着手上又轻轻推了推秦晚,“晚姐姐你说是不是?”
见秦晚还有些犹豫,北央眼中泛起水光,看着秦晚咬了嘴唇。
这般模样惹的秦晚心里揪了一揪,点了点头不说更拍了拍北央的胳膊,“做错了事儿就该受罚,既不是冤枉了她,那我扯个谎也无妨。”
“谢晚姐姐这般护我,若无你,怕是我这回就真要吞肚子里吃个哑巴亏了。这样我日后哪里还敢出门,连自家姐姐都随意欺辱我...”
语气矫揉造作了些,话却是不假。秦晚若真不愿意,这事儿扯到明面上还得费心周折,至于私底下使绊子这不是北央行事之风。
感念秦晚帮忙,等着老太太午睡醒了的间隙,北央替秦晚捏肩揉背好不殷勤。
闹到一处,更跑到了床榻上挠起痒痒。
笑闹之间时辰过的快,未时过一刻钟,北央便带着秦晚出了千羽楼朝着涵仪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