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他打不过我

作者:不如是

西南处乃是一偏院,离自己住的那处只隔两个习课庵堂。院中便是刚从藏经阁回来的慕容连,还有白日里见的黑衣侍卫。

院中种一柳树,北央便在隐在柳树后头的墙壁之上,偷听他们说什么。

前头还只是侍卫询问慕容连怎的去藏经阁取书这般久,还道笔墨已准备好。后听慕容连说碰到自己,话锋突转。

“殿下碰到北三姑娘披头散发在藏经阁前鬼鬼祟祟?那是为何?”

北央心忖我不过是掉了簪子,哪里算的鬼鬼祟祟。

“说是掉了簪子,动作算是小心谨慎,不过确实掉了簪子。”慕容连将手中玉簪递给长叶,“这簪子你明日找了空当送还。”

长叶接过之后,慕容连坐到了院中石凳之上,“北三姑娘姿容绝世,却被她家老太□□排着要送入宫中,我父皇着实艳福不浅。”

“殿下慎言。”

“无妨,此处无人。”

慕容连浅笑目光闪闪,让长叶去屋内取了茶水,饮的一口,又道:“说起安国公府的大夫人也是厉害,身为大伯娘,倒各处找了门道想将自己侄女往宫里送,也不知图了什么。”

“弯弯绕绕的厉害,竟寻得了宰相家的门道,若不是前两天我母妃提及此事,我还只当着笑话听。”

宰相家的门道?北央对此话并不十分信,脑中突想起什么,沁了些冷汗。何氏母家贵重,当年与自己大伯私相授受,才下嫁到了安国公府。

这也是自己娘亲一直被何氏压了一头的原因。何氏母家一位长辈又和宰相家老太太交好,若真是走了这个门道,也不是不可能。

“只等着宰相老太太寿宴,必然对北三姑娘一见如故欢喜的很,再带到宫中给圣人瞧瞧。那般似了当年宸妃的面容,又年轻鲜妍,怕是父皇...”

后半句被长叶打断,“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罢了,你去屋内取我长剑,时辰还早,我习练一番再说。”

北央犹自沉浸在思绪之中,想到前两日孙氏特地说了宰相家老太太寿辰之事。还再三叮嘱自己要表现的好些,自己的娘亲自然不会害了自己,又联想北蓉被禁足之事何氏的反应。

心中冷哼一声,何氏好心思,老太太也是好心思。没老太太上头放手,何氏也不敢这般算计,否则她不过是大伯娘,还能掺和了自己的婚嫁之事?

剑光冷冽,其声霍霍。

北央回神,见慕容连招招式式倒像个练家子,便注目欣赏一番。

谁料剑招忽变,柳树枝叶纷纷掉落,下一瞬,慕容连转身进屋,背对柳树,却随手将手中长剑挥出,稳稳插于树干之中。

“剑不用取,明日再练。”

北央也不再多留,用了轻功闪身离开。

屋内,长叶蹙眉,似有不解。慕容连见这么个黑脸纠结成这样,笑道:“想说什么说了便是。”

“属下不明,殿下为何故意说那么多。若北三姑娘发觉殿下有意提醒,该是如何?”

“就是故意让她知道的,且等着,等她反应过来,明日必来寻我。”

长叶想明白了,凶脸才算舒展,又道:“还好殿下说了话头,还眼神提醒了下,不然属下还真察觉不出北三姑娘藏身方位。”

慕容连含笑不语,摆摆手让其退下。

第二日,碧空如洗,风轻云净。

北央正和孙氏用着早饭,灵光乍现,反应过来之后手中筷子都掉落到了地上。惹的孙氏和春嬷嬷调笑北央越活越回去了。

早课诵经之时更是走神连连,一副心不在焉模样。孙氏瞧见只说让北央好好回了院内休息,北央没说什么点点头回了院中。

坐在门口石阶,盯着院门理着思绪。

心中却暗自懊恼自己昨日就该想到的。慕容连堂堂皇子,没事儿和自己侍卫嚼什么后院女眷舌根。何况说的那般清楚明白,就跟知道自己在故意说给自己听似的。

或者说他是故意寻了机会道出那句熏香之语,引自己跟踪,再说那一番话?

意图何为?

北央想到此,有些慌。不是她自负,是自己这么个皮相确实太惹人,转念又觉得皇子的身份什么女子没有,何必这般费周折给自己卖人情。

越想越乱,心忖既然六皇子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还卖了个好,也知道自己武功在身,那便直接去问问。

如此,北央起身回屋。转身之际想到昨夜慕容连挥出那柄剑说的那句话,她了然,只待夜里再去会会。

亥时三刻。

慕容连已换了寝衣准备入榻安眠,听到房门打开关上的动静,回身见北央站在屋中,丝毫不吃惊。还上前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你比我想的来的要晚。”

这是北央第一次认真打量慕容连,之前并未对其注目太多。

他瞳孔比旁人浅些,出奇的有种幽深之感。四目相对,眼神淡淡,忽略其扬起的三分笑意,北央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大概和蚂蚁没什么区别。

那是高位养尊处优下的优越,以及自傲。

北央轻轻推开慕容连递茶的手,也不再与他对视,垂了眉眼轻声道:“不知六殿下引我前来,是有话要说,还是如何?”

屋内并不大,比起慕容连平常住所,对他来说可以算的上逼仄。待闻到一丝昨夜那檀香混着女儿香的味道,眼神柔了些。

慕容连并不强求,将手中茶杯搁在桌上,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看着面前女子。看着这个外表娇艳,声音甜糯,却又武功高强,心思复杂的女子。

“没话说,也不想如何。”慕容连探手,还未碰到北央的头发,就见她眼神厉厉,防备至及,“现在想摸摸你头发。”

“殿下自重。”

慕容连轻笑,声音徘徊耳边,北央甚觉刺耳。又听他道:“你半夜闯入皇子屋内,孤男寡女,说什么自重之语,自己不觉有欲拒还迎之意吗?”

北央沉默,又起身看着慕容连道:“殿下所言很是有理,我一开始还以为殿下对我有话要说。这会儿看来,原是殿下好心好性,知道北央秘密也未说出去。更是提醒北央在意之事,如此,便谢谢殿下。那我也便走了。”

朝门口挪动不过一步,慕容连便闪身到了自己面前。

这下北央更确定慕容连武功也很高强这件事,不但高强,见其昨夜剑招,怕是真打起来,她是赢不了,最多平手。

“伶牙俐齿,秦府初见,差点儿被你糊弄过去。”

两人离的距离,已超出北央所能接受的范围。她并不抬头,只退后两步,头皮有些痛意,才发现自己一缕发丝已被慕容连缠绕手指之中。不得不又往前半步。

慕容连身量比她高了半个头再多些,此刻北央视线便只能瞧见他的锦缎白色寝衣,和他的喉结。北央不是脸皮多么厚的人,也未曾和男子这般夜里私下相处过。

甚觉怪异又有些羞耻,话语之间便有了一丝颤意,“殿下扯我头发作甚,是否过分了些。”

“昨夜你头发披散,我便想摸摸了,青丝如墨,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不过只能这般了,否则你该说我不自重。”

面前北央耳朵发红,神色几分懊恼。刚才声音也没了从容,慕容连不再逗她,手上松开,只道:“我对你几分好奇,此刻无了。我五哥钟情与你,我才对你多了几分注意。发现你秘密实属意外,你放心便是。”

北央嗯了一声,“那我可好走了?”

这么一句,慕容连想起这丫头也才不过刚刚及笄的丫头,笑道:“回就是了。”

临了踏出房门,又隐隐听到一句,“寺内见到顾炎离远些。”

北央不知其意,没回话,走的甚是利索。

只慕容连留在室内,坐在床边,拇指食指下意识轻捻,像是对摸不着那如缎青丝的怅惘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