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他打不过我

作者:不如是

长叶将手中锦盒放好在马背上,看着慕容连恭敬道:“殿下吩咐的都已安排好,今日尽管放心围猎,不会有人来打扰。”

“嗯,母妃处的人教人盯好了,莫让他们扰了北三姑娘清净。也莫扰了安国公府清净。若有意外,及时禀报。”慕容连翻身上马,临走之际,回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锦盒,眼含柔意。

说来也有些奇,自己老大不小也是快到弱冠的人了。为着和那丫头去围猎,心里竟还有些紧张之意。慕容连摇头笑笑,心忖那丫头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弄的不好怕是再寻不到她人。

此时不过辰时刚到,朝霞未落,也还能感受到些许寒意。长叶多嘴了一句,“此时时辰尚早,北三姑娘怕是还在南宫未出,殿下要不要晚些再走。”

慕容连自摆摆手御马出了行宫。

同一时候北央也在柜子前踌躇,不知该穿什么。昨日换下的玉色骑装还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处,本衣裳几处都破了,也有泥巴脏污。

红影原都打算拿去扔了,却被北央制止,只吩咐着收起来。是以那衣裳此刻便还带着泥巴,静静放置在角落。

踌躇良久,还是取出自己平时常穿的那身儿墨绿骑装。头发束起用了发冠束好,从妆奁之中拿了慕容连送的那朱钗,配以眉心坠。

那眉心坠是当年师父亲手做的,链子极细,眉心一颗精巧绿宝石。配这骑装正好。

这还是红影头一回见北央戴了这眉心首饰,觉着新奇同时,嘴上也道:“姑娘是穿戴什么都好看,这样的装束好,想必六殿下看了也会眼前一亮。”

直喇喇的被红影这么说出来,北央有些脸红,不过也未说什么。她手心有些细密的汗,一时紧张,还有些惶恐。

惶恐便是惶恐自己这紧张之意。她不懂情爱,不懂如何才算动心。读过话本子里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更读过话本子里头的男子无情。

原是想着若能嫁给六皇子这样的人,日后身份水涨船高,手握权势,自然能护住爹娘。可这是不动情的情况下的想法。

若是动了情呢?

这想法从脑中出来的一瞬,北央心头跳了跳。忍不住回想自己和慕容连相处细节,算是处处被他拿捏,自己即便游刃有余,仍旧逐渐被同化。

提醒自己不要过早相信他人,要警醒些。

“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的话,快过辰时三刻了。”

“嗯,那先用些早饭吧。”北央刚起身又坐了回去,“算了,不用了,我这直接走了,你应付好爹娘还有大姑娘二姑娘。别让她们知道我去了何处。”

“姑娘放心,奴婢醒的。”

天色晴朗,日华澹澹,草色伴河桥。

走过这小桥,就算到了围场猛兽区了。从南宫一路行来,皆有人指引,无人发现,也才能从这小道到了约定之地。

北央牵马,踱步而行,被草色稍稍安抚。惶恐之意渐安,紧张之意却越发上头。走到桥梁最高处,便见不远处金冠黑衣的慕容连。

不比广袖闲散,也无淡色近人。着黑衣的慕容连让人感到侵略,昨日慕容琛也是黑衣,只觉英气十足。

慕容连更白,嘴角含笑,着黑衣的模样贵气之余还有无法让人探寻的幽深之意。女子会不自觉被这样的男子吸引,大概也会不自觉被这样的气势所折服,让人心甘情愿的追随。

知道自己想的太多,北央尽力抚平心绪。

“这是怎的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慕容连看到她束发间的珠钗,笑意更甚,知道这是小姑娘心里闹别扭,怕是琢磨着怕自己诓骗了她去。

将手中水壶吃食递给她,慕容连语气柔和,“我在此处等了快一个时辰,既然人都来了,可否赏个笑脸儿?”

说这话就是他姿态放低了,北央想着自己其实也没不愿意的意思,接过那吃食,倒没接那水壶,“我吃点东西就行,渴倒是不渴。”

“嗯。”慕容连将两匹马绑在木桥栏杆处,又拿了帕子将栏杆水气擦了擦,“还好我想着你可能未用早饭,带了些吃食,不然这一上午的你岂不是要饿肚子。”

北央注意到他动作,想着慕容连还算细心,坐在栏杆上嘟囔了句,“我又不傻,饿了自然会说。何况此处是围场,猎物之多,真饿了猎只兔子也是简单。”

听他轻笑出声,北央又道,“殿下笑什么。”

“笑你马上空空如也,既无火折子也无盐巴。难不成你原是喜好无味之物?”

北央一愣,便不回慕容连这话了。

微风习习,面前女子眉心坠轻轻晃着,低头小口小口吃着东西,唇色嫣红,却无口脂。一张一合,慕容连瞧了两眼便错开了眼神坐到了北央旁边。

稍稍坐的近了些,便又嗅到上次将她拢在怀中的淡淡幽香。见她吃完,将她手中的帕子接过,折好又收入怀中。慕容连没言语,探手又握住了北央的右手腕子,皓腕细腻,似轻轻一折便会断。

“殿下这是干嘛。”

慕容连没回话,动作间有种不由分说的强硬,将她袖子往上捋了捋,看到那擦伤。眉头稍蹙,低头又去看她十指,见也有细小伤口,开口道:“下次便要救人,也该先顾着自己。”

“小伤罢了,碍不得事。”北央不习惯这般亲昵,想收回自己的手,刚动了一下,便又被慕容连扯了回去。

更听他道了一句,“小伤也会让人心疼。”

北央脸一红,不知说什么。脸上犯了热,侧头到一处。感受到些许凉意,才知道慕容连再给自己抹药,“我昨儿个抹过药了。”

“我给你用的这个好的快。”细细将伤口一一涂抹了,看到北央细腻皮肤汗毛竖起,知她是不习惯这般。言语多了分逗弄,“是不是不喜欢被人触碰。”听她嗯了一声,慕容连极为自然的又随口说了一句,“其他人当然不可,但你要早些习惯我。”

“殿下说这些好没意思,别动不动就说这些话,显轻浮。”

“日后不用唤我殿下,唤我的字,从宜。”

“不敢。”

“有何不敢?既敢说我轻浮,为何不敢唤我从宜?”慕容连将北央袖子放下理好,手中的药放到她手心,“回头我让人再送你些。还有昨日那衣裳破了,不用觉得可惜,行宫不便,等回京之后我得空再亲自挑些料子送你。”

“使不得,我不过一落魄勋贵家的姑娘,哪里天天穿得那好的料子。”

“无妨,只要你愿,便很快不是了。”见她侧头,侧脸线条流畅,脖颈修长。慕容连凑近,“不用害怕,我知你心里在想什么,说来也不丢人,我这也是头一回和姑娘这般相处。”

北央心忖我可看不出你是头一回的模样,老道的很。

“不用心里腹诽我,我并未撒谎。”

没想到就这么被他猜中心中所想,北央一急,扭头想解释,就见慕容连的脸离得自己近的过分。想说的话霎时全然忘了,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见他眼神幽深,好看的过分,这幽深仿佛能将人吞去,一紧张就低头捂了脸。

捂着脸,声音便有些模糊,北央言语懊恼,“你别老这样了,逗我作甚。被你闹的我这脸都凉不下来了。”

小女儿娇娇情态惑人,慕容连笑的爽朗,抬手拍了拍北央的小脑袋,“好好好,不闹你了。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我并未撒谎罢了。”

北央手还是未动,“撒不撒谎哪里看得出来,日久见人心。”

“多少时间才算久?”

北央想了想,一年三百六十天,怎么也得一年吧。便回了这话。

“想来一年也该不够,或许得花个几十年才行。”慕容连坐的离北央又近了些,轻轻扯开她捂着脸的手,见她眼中自己倒影,心中意动,“你多看看我,便能晓我心中所想。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慕容连说这话神态认真,握着自己的手也只若有似无的轻轻握着。眼中是不容人质疑的坚定,手上动作是不自觉的怜意。

北央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二人便未在小桥之处多做停留。没着急去了猛兽经常出没的林子,两人先是策马赛了起来。

京中人人都道六皇子文武双全,惊才艳绝,北央心中不信,她偏偏就不信这人什么都会,什么都厉害。御马之术北央自负不输于旁人,扬言必要赢他不可。

彩头学了秦晚的做派,便是银子。不过这回北央算是狮子大开口,赌注是五千两。

慕容连笑,只道赌约已定,容不得反悔。

只见天高地阔,草色之上,是两匹黑马风驰电掣之影。马上之人更是风姿绰绰。

前头是墨绿,后头是黑衣。眼见就要到终点,北央心中越发胸有成竹,忽听马儿长鸣一声,再待下一刻,黑衣便越过了墨绿。

此刻离终点便只有几丈之远,北央有些急,眼见着追不上,心里一恼知道这人又逗自己。直接脚尖在马背上一点,用了轻功闪到慕容连前头,原当着能抢了旗帜,没想到慕容连反应也快,率先夺了。

空中相遇,鬓发微乱。

北央丝毫不客气的出掌就想夺了旗子,右手掌风出,慕容连身形却不断向后退。北央脚上攻势又出,腰身儿处却突的一紧。

竟然是慕容连扯了旗上红布,化作长练拢了她的腰身儿。速度够快根本让人看不清。

此刻刚好北央的马行到脚下,慕容连丢了手中旗杆,扯了红布,下一息又稳稳搂着北央到了马上。

耳边风声不绝,身子被红布困住,又被他搂着,北央一时根本无法挣脱。

双人同乘一骑,也没特地再御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慕容连言语笑意尤甚,“看来对付你这样不守信用之人,还得签字画押才行。”

“你才是倒打一耙,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赢不了你,你还应承赌约应承的那般快。原是你先逗弄我,说什么我不守信用。”

“哦?我一开始可不知道我会赢。”慕容连摸摸鼻子,“凑巧罢了。”

不用看他的神态,北央也知他定是一脸促狭。扭了扭身子,抬头看他,“殿下还不放开我么?还要用这红布绑我到几时?”

“快了。”

“快了是多久?”

“反正是挺快的。”

知道慕容连又是故意逗弄,北央心里头也说不上恼火,就是不自在。此刻被他拢在怀里,因着马儿动作,后背时不时撞到他的胸膛,即便努力克制,仍是免不了。

感受到怀中之人僵硬,慕容连尤为从容自若,“无妨,不用秉着,靠了也无事。”

话音刚落,北央便已挣脱束缚,身形一矮,便从慕容连腋下穿过。脚上一勾,身子便倒了下去。马儿不过踱步行着,并无危险,慕容连也就没去拦。

直到看到人在地上站稳,慕容连也没下马的意思。位置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北央,“要不再赌一局?来个三局两胜如何?”

轻哼一声,北央抬头盯着他,因背着日光,慕容连身后一片日晕,有些晃眼。抬手遮了刺眼日头,北央答道:“三局两胜可,我便不信我赢不了。”

“那赌注再大些如何?”

“殿下说了便是。”

“赢了的人,可以要求输了的人做一件事。”见北央一脸不情愿,慕容连又道:“今日事,今日必。要求今日不提,便算作废。不能提婚嫁,不能有违圣人之道,更不能...”

“更不能有损你的清誉。”

后半句说的慢,让人浮想联翩。北央脸也不知是晒的还是如何,就又有些红,不过还是应了。想着后两场定然要赢,赢了就找他要个三万两。

三万两能做许多事,自己费些气力心思也是值当。

北央一应,慕容连也下了马。将缰绳递还给她,“第二场,便来赌一赌谁才能先抢先猎到一头猛兽。”

围场之约,本就是冲着猎了猛兽二来,北央自然应承,爽快答道:“可。”

“当然你不能和分头行动,必须与我一处。”

“那怎么行?”

慕容连转身朝自己的马方向走去,风中便只听到他含笑之语,“若分开了怎能叫抢呢?自然在一处才能叫抢。”

猛兽区区别与其他围场,松林树木之间尤为稀疏。不但如此,还有连绵山峦河湖,湖岸芦苇丛生,被风吹得芦花四处飘散。

想要猎得猛兽,松林怕是不行,两人只好将马匹系在山林入口处,徒步入了林子。

进了山林不过一会儿,便见秋山明净如妆,浓阴如幕,翠树欲流,浅深间布。心目竞观,只觉神清气爽如洗。

可惜没什么多余的功夫止步欣赏。

嫌走的慢,北央用了轻功跃到枝杈之间四处张望,慕容连笑她,“原你性子这么急。”

“要想赢了殿下,当人得急一些,不然这回我再输了,可就没机会了。”

“都说唤我从宜即可。”

没回这话,北央闪身去了前头。慕容连倒不着急,慢慢踱步走着,还时不时翻了翻地面野草看看。远处北央看到他这动作,便知这是个行家,也就不四处乱窜,又回到他身边,跟他身侧慢慢也盯着地面瞧着。

“机灵是没人有你机灵,这么快就瞧出我在找猛兽踪迹了?”

“嗯,殿下可要看仔细些别遗漏了细节。”

慕容连瞥了身侧人一眼,见她一脸认真,眼只盯着地面,发间插了片树叶都不知。探手取了那树叶在她眼前晃了晃,“刚好这片叶子上就有猛兽痕迹,可惜不是个走兽。”

“什么意思?”

将那叶子上黏连的之物指给北央看,慕容连道:“瞧见没,这便是那虬蚺的□□。”

这话一说北央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头皮发麻,甚觉恶心。

见面前人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慕容连抿嘴笑出了声,探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逗你的,你也单纯,就信了。虬蚺哪里有什么□□,你随神尼山中修行这也不知,多年时光都用去干嘛了。”

“总归不是用去学什么诓骗人的话了。”

说着的同时,耳廓微动,听到东南方向猛兽嘶吼之声。二人身形齐齐而动,分不出先后的一跃而去。

越过一片荆棘之林,就见两兽相争。双虎都为山林霸主,庞然大物,此刻焦灼,兽类尤为灵敏,瞬间便察觉到有人来的动静。

这还是北央头一回见着两头老虎,侧头瞧了一眼慕容连,起了好胜之心。一个翻身,掠身而出,人已到了双虎之间。

两兽似被激怒,张这血盆大口便朝北央而去。身子一跃,便骑在了虎身之上。于此同时,慕容连驾弓射箭,箭羽气势如虹,颇有攫魂夺命之威。

北央催动内力,手指化作爪状,扣住虎背脊椎骨。老虎吃痛,嘶吼之声震耳欲聋。一旁另一头见着箭羽,跑的倒快,可惜慕容连没给它这个机会。

几乎是同时,两兽轰然倒地。

北央与慕容连隔着不远对视一笑,“这第二场看来是没分出胜负,打了平手。”

“你下手也够狠,竟然骑到虎背上,不怕伤了?”慕容连跃到虎尸旁边,伸手扶了北央,“徒手杀虎的我可只听过武松。”

北央虽然武功高强,但好歹婀娜貌美。慕容连将她与武松比在一处,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不过还是握住了慕容连的手从虎身上下来。

“殿下这话不知褒义还是贬义,不过这把平手,第三局,我看还是比武好了。输赢好分。”

“也可。”

这回是北央出手更快,迅速窜到慕容连身后,一掌击出,攻势迅疾。只见慕容连纵身,一个筋斗翻了出去,身法轻灵巧快无比。

北央攻出一招后,并不着急,只用了轻功追慕容连而去。她轻功比慕容连高,跃的过程之中扯了一树枝化作兵器。

飘身而上拦住慕容连去路,后者跳开三步,也拾了一枯枝。

“不错,还会随机应变。”

“这话也回给殿下。”北央微微一笑,眼中艳色惑人。树枝在她招式内力之下,化作刀剑,气势凌霄,招招式式碰到枝叶树杈均留下痕迹。

北央身法极快,慕容连亦不落与她后,一阵轻微的衣袂带过风声,兵器相接,可惜架不住内力,俱都断成了两截。

慕容连一个虚招,北央中计,躲闪不及,便被他侵到身前,再待向后已然没来得及,且因太过着急还被地上枝杈绊了一下。

细腰被慕容连揽住,他低首在北央耳边道了句,“你输了。”

虽是被虚招骗了,但交手之时便是如此。北央算输的心服口服,推开他站到一侧,“愿赌服输,殿下说吧,要提什么要求。”

“你过来。”

北央应声向前。

“你看你左边远处何物,那便是我的要求。”转头去看左侧,除了一片山林并无其他,北央心中疑惑,又回头去看慕容连。

谁知他面容离自己太近,回头瞬间,两人双唇轻轻触过,又迅速掠开。

霎时北央脸红的如煮熟的虾子,慕容连似也没想到如此结果,微微愣住。

他原本...只是想亲亲她的脸颊。

山中鸟鸣不断,凉风拂过,年轻男女静立半晌,心中皆是砰砰心跳之声。四目相对,先避开眼神的还是北央,她低了头,耳朵都红了。

在慕容连眼里便是她低垂粉颈,羞涩缠绵模样。

探手抚了抚她的鬓发,慕容连轻声道:“我不是有意,不过...”他顿了顿,言语更柔,“不过你含羞带怯模样很是可人,比刚才猎虎之勇猛比起,还是这般可爱些。”

这话里头笑意不止,北央知道他这般是缓解尴尬。没怪他,只连忙转身匆匆往山下去了。

出了林子,日光正盛,与刚才林内的幽深成了鲜明对比。

慕容连出来的时候,便见着她面容在日光之下越发莹白,白中泛粉,似跑的太快,胸前微微起伏。骑装显着身段娉婷,墨绿之色又极衬她。

或许该说,没什么颜色是她穿着不好看的。

“午时刚过不久,饿了吧。”慕容连解开马匹缰绳,没递给她,继续道:“你去马上坐着,我来做回马夫。”

“殿下身份尊贵,北央不敢拿乔。”

声音嗫嚅含娇,听的教人心绪不平。慕容连正低着头将两匹马的缰绳绑到一处,瞥了她一眼,“你若不自己上去,我便帮你也不无不可。”

然后,北央便自己乖乖上了马。

“这才听话。”

牵动马匹,慕容连就当真一步一步往湖畔方向走着。北央坐在马上,盯着他黑衣背影,神思里头多是不可思议之感。

慕容连回头看她,就瞧见这丫头面容呆呆,笑道:“你带眉心坠甚美。”

见身后没回话,他又扯了其他,“想吃些什么,湖畔里有鱼,盐巴火折子我都拿了,还带了肉干之类。你是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是做回地主婆,让我来伺候伺候。”

“什么地主婆,殿下越说越扯。”北央有些累,根本没想法去河里捉什么鱼。看着这么个皇子给自己捉鱼也怪的很,“找一处坐着吃些肉干也就够了,而且出来够久,吃完也就该回了。”

“不急,重阳便要动身回京。下回与你一道来此还不知要何年何月,这回便当着送我回人情,陪我一起看看这草原日落之景吧。”

慕容连话落,又转头朝北央笑道:“日后若有机会,我还要再带你去看看大漠风光。或你有了想去的地方,我便也带你去。”

他说此话之时眼中光芒闪闪,北央被这光芒引得意动,不自觉问道:“殿下为何对我如此好。”

“你不知吗?”

“不知。”

慕容连的背影挺拔,长身玉立,风姿翩翩。此情此景,北央仍旧无法相信这样的人便当真对自己动了心吗?

“第一回见你,是在秦府,当时只想着瞧瞧这北家幺女神尼之徒是何等模样,没想到看到你内里一面。反差之大,教人无法不去探寻。”

慕容连徐徐道来,说了许多,竟连那佛塔饮酒之事他都知晓。最后说到五皇子慕容琛,北央连忙叫停,“好了好了,不用说了。”

“说这许多也只不过是想告诉你,对你意动不是心血来潮。你我之间每回接触我都记得清楚,换句话说...”慕容连低头笑了,“换句话说,月老安排的缘分,我该珍惜是不是。”

“那我如果不是长了这幅模样而是貌丑无盐呢?”这话一出口北央就后悔了,自己怎么缺根筋似的问这些。

“比你美的也不是没见过,倒也未曾让我驻足留目。”

此刻已走到湖畔,慕容连停了步子,转身去扶北央下马,人站到了自己跟前儿,他又含笑柔声言语了一句,“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不是齐宣王,且我这张脸娶个貌丑无盐的女子是否太委屈了些?”

被这话逗笑,他答的也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处。北央嗤嗤笑着,嗔了他一眼。

眼波流动,皆是风情,慕容连也不知怎的,心中却生了怜惜之意,“听长夏说,你私底下行事一向端庄稳重。我瞧来却是相反,是否因着门第缘由,才不能让你随心所欲。”

没等北央回答,慕容连突蹲了身子替北央的裤脚拍了拍不知何时沾到的泥土,口中不忘道:“只盼着日子快些。”

那种惶恐之感又弥漫心头,越与慕容连相处,越觉此人拿捏人心无比灵巧。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他皆能猜个□□不离十。

纵然嫁给这等男子是女子幸事,可惜慕容连毕竟是皇子,还有登顶之心。当真成了那龙椅主人,三宫六院之下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不动情,万事皆好,动情,那便是牢笼,是折磨。

北央也无法肯定与慕容连这般继续相处不会情根深种,情字她此刻仍是不懂,却隐隐察觉其危险。不过她并未说什么,只轻声回了句,“殿下下回可别这般蹲着身子在我身前了,怪折煞人的。”

“无妨,你习惯就是。”慕容连起身,将马匹缰绳钉在一处固定。才去取了肉干水壶,以及披风。

越过一片芦苇,丝毫没介意披风华贵料子铺在湖边草地之上是不是暴殄天物,只铺好了唤着北央坐过来,“冷不冷?”

“哪里会冷了,白日里天气暖人的。”

“嗯,你吃着,我有样东西送你。”

慕容连说着又穿过芦苇,再待回来之时,手上便拿了个长长锦盒。这锦盒老早北央就瞧见了,心中还疑惑是否是送自己的东西。

这会儿真被他拿到了自己跟前,北央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秦朝名匠锻造的兵器,唤作无二。你武功这般好,没什么趁手的兵器还是可惜了些。这无二剑便送你。”

接过那锦盒,北央打开,见此剑剑鞘只素色无雕花,剑柄则更是平平无奇。将手中吃食放下,取出细细端详,抽剑而出,剑身轻薄如纸,剑光冷冽,一看便是上等名器。

剑身刻一心无二四字,却不知何意。

“此剑有个典故,说是当初那名匠欢喜上一女子,可惜那女子嫌弃这名匠举止风流,言他定然不是良人。名匠苦追此女多年仍无果,后身怀绝症不久于人世,临死之前锻造此剑,命名无二剑,以表痴心。那女子收到此剑之时才觉错过,只可惜已阴阳两隔。后那女子终身未嫁,守着这无二剑过了一生。”

典故自然教人唏嘘,不过慕容连送这柄无二剑的心思就更为巧妙。北央含笑,“殿下这是用此剑明志,对北央也无二心吗?”

慕容连只看着她含笑不语。

北央心中了然,将无二剑又放回锦盒,这礼,她便受下了。用过吃食,离日落之时尚早,困意上涌,北央便在披风之上侧身睡了。

慕容连则在一旁守着,怕她着凉,又另取了北央自己披风过来给她盖上。

北央是在申时末被唤醒的,醒来之时日头已经西下,日落泛黄之光映得慕容连面容温柔含情。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就被他眼中幽深引了去。

“可解了乏意?”

点了点头,北央坐起身子,稍稍揉了揉脸颊,摸出几道凹痕,便知是一个姿势睡的太久给压的。挡了侧脸有些不好意思,只支着脑袋看着面前景色。

“不用挡也好看的紧。”

“哪里好看了?都印出痕来了。”

“我说好看便就是好看。”

道不出个三四五六,北央也就懒得与他继续说这话。

两人并排而坐,北央抱膝支脸,慕容连双手靠后怡然自得。

草场无人,水流芦花开,偶听黄鸟一声,又见远处一行征雁,划破晚霞落日。紫霞漫天,又呈粉,又呈红。

慕容连转头去看身侧之人,刚好北央也转头,对视之际无言,只相视一笑。心境皆是有对方一同观此景,此景才不算虚度成空。

风起些许寒,只见二人起身牵马,越过芦苇,荡起一片芦花。牵马在湖畔踱步而行,天色渐晚,一男一女,两匹骏马,也渐渐化为剪影融于夜色之中。

当夜回到西宫,沐浴换衣之时,从身上掉落一荷包。慕容连将那荷包拾起,见是鸳鸯交颈绣样,扯了嘴角笑了笑,小心翼翼收好。

自打这天之后,手下之人便见自家主子身上每日都待着个绣工不算如何高超,料子更不算如何的名贵的荷包。因着主子不让下人碰,绣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没人看清。

转眼到九月初七,再过三天便要回京。

合宜伤好,便请了北央到了北宫一叙。许是秋来景色好,并没在合宜住处相见,而是在北宫的沧浪屿碰了面。

沧浪屿顾名思义,建在水上,秋来风凉,若不是围了披风,这风就有些凉过头了。北央体热,仍是穿着轻薄半袖襦裙。

这处只她二人,桌上一壶好酒,两枚酒杯。

以前或许合宜还会问上两句是否冷之些的话,如今自然不会多问。

“上回林中相救,今日伤好才来道谢。希望不晚。”

“自然不晚,县主当初出手相救,且并未告知只默默做了。北央出手相救,则是县主善缘。”

合宜闻言笑问道:“你怎知我出手帮过你?”

“当初孙漪刘心蕊相谈之时偶然被宁巧听了去。我又刚好见到宁巧与县主你说话,虽后来还是中毒,但想来不是县主未帮,而是她二人又寻了空当机会下手。”

“为何如此言,说来听听。”

“五殿下那日请了县主到致爽亭一聚,既然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出言讽刺暗含孙漪在衣服上下毒之事,我便想着,这样的女子自然不会不帮。也自然不屑帮了之后还向旁人讨功说劳。”

北央抬手给合宜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后来私底下我又细细查探,便知是蹴鞠那日一丫鬟后又偷偷动的手。钦佩县主行事之风,北央敬你一杯。”

见着北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合宜也端了酒杯一口饮了。

“你武功之事我倒好奇,你且与我说说。可是神尼教的吗?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知晓合宜性子之后,北央自然信她不会胡乱说话,便跟讲故事似的,说了些在山中修行之事。见合宜目光含钦慕之意,开口道:“县主根骨还算不错,若能寻了好师傅,习来武功虽不能说能像侠客一般,自保总该够用。”

姑娘家家的友谊善缘,便这般算是结下。

回京路上无聊乏味,合宜便经常请了北央秦晚去她极为豪阔的马车上玩些骰子之类。三人感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这日,秦晚又一脸好笑,刚进合宜马车就笑个不停。

上回笑成这样还是来围猎路上说顾炎气人之时。这回也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换了个人,成了六皇子慕容连。

“你们都没听说吗?哎呀笑死我了,我都还不知道六殿下这么好玩。”

“晚姐姐你快说下,怎的每回你都光顾着自己乐呵啊。”北央嗔了一句,合宜便也是这个意思。

这才听秦晚娓娓道来。

原是慧阳县主,长相倒也算貌美,只可惜性子不大聪明,也不大和善。从小痴心六皇子,行宫临走之前更是找了机会到慕容连跟前自荐自己绣工。

言之见慕容连荷包都用旧了,该换一个了。

“你们猜六殿下怎么回的?”

“如何回?”合宜问道。

北央没说话,只想着那荷包是不是自己送的那个。

秦晚又捂着肚子笑,“六殿下说,慧阳你若闲来无事,不知做什么只盯着旁人荷包新旧与否,就该先将自己品性好好修行修行。这倒没什么,只说她性子不好,慧阳县主还当着六殿下教诲她呢。荷包绣了好些个去了六殿下宫里头。”

“后来这慧阳县主的荷包便被六殿下送到了五殿下宫里头,然后五殿下平时也不用这些,便全赏赐了给自己宫里侍卫。”秦晚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因这慧阳平时并近不得六殿下身,这荷包用旧的消息不知怎的慧阳就知道了。听说六殿下发了一通脾气,罚了不少人呢。”

合宜听来也露了笑脸儿,“这慧阳也是,几个成年皇子里头,除了四皇子是一看就不好相与的。便就是六皇子这般表面上和气,实际私底下比四皇子还不好相与,上赶着送什么荷包啊。丢也丢死人了。”

北央也笑,这笑倒不是因为秦晚说这事儿有多么有趣,只因慕容连反应着实教人心里生甜。

夜里在帐篷休憩之时,无甚睡意,便出来走动走动。刚躲过一众寻查侍卫,就见着不远处顾炎一副清冷模样站与一处。

见过他还算和善一面,此刻觉着顾炎那眉眼之间的不耐烦似快隐不住了似的。

这倒稀奇,稍微侧了身子,视线变广,这才瞧见顾炎对面那人不就是自己的二姐北蓉吗?这自己二姐半夜不好好安眠,在这处与顾炎作甚?

心中一好奇,便留下听了。

好奇害死猫,若北央懂这个道理,后头也不至于那般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那个骑装是慕容连送的,江南来去匆匆没来得及准备。

回来既然想带北央去围猎的话,就想着送套衣服。

行宫不方便没办法准备,就借了自己老妈韩贵妃的手。

赏赐给秦晚,秦晚自然会送给女主啦~

然后慕容连和女主是有感情线的,当然想当皇帝的男人,不是良人。

也因一时犹豫,便是一世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