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他打不过我

作者:不如是

顾炎又闭了眼,抚了抚自己的眉心,片刻之后见地上的人还是一副傻楞模样。半起身挪到床边向她伸出了手,“上来,地上多少有些凉。”

没好意思不承了他的好意,毕竟是自己扰了他好眠,探手握住那手掌,脑中便想起一些有些久远的记忆。当初围猎之时,似也是这般。

二人双手握到一处,她的手掌不算小,胜在修长纤纤,太软,太细腻,不用力些似还握不住。将人拉到床上,她那一头如墨头发也散了些到眼前,松开握住她的手,没忍住将那发丝绕到指间,“青丝如墨,甚美。”

“...北央不是故意想惊醒世子,时辰不早,还是早些安寝。”

“若是故意,便该罚你了。”顾炎听着这软糯之声,再见佳人手脚无措模样,低了头去继续摸那头发,只口上声音柔了些,“你这一晚上在担忧什么?担忧惊怕洞房之事?”

北央:“......”

“且说说,不然我看你这到天亮,也是睡不着了。”

这怎的开口,嫁给他自然那床笫之事免不了,只是脑子里总想着之前顾炎所言,对自己无意。与无意之人坦诚相见,恐怕会闹个不欢而散,心中抗拒难免,他又不是傻子,那不是惹他不快么。

“嗯,是有些怕。”北央还是说出了口,似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总觉得怪异。”

“为何?”

“这般久未见,见了,就要亲密到了那等程度,自然怪异。”

她的话还算实诚,顾炎笑了笑,“我也是,所以你放心睡了便是。”

得了顾炎这话,北央心里是放松了许多,不然总感觉自己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缩的都不像自己了。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又躺好睡了去。

这后半夜,北央松了心神,睡的还算舒畅,只顾炎一味的被身旁之人挤着,时不时碰到些,软如棉花,徒增烦恼。

后头烦了,重新在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出来,盖在身上不过两刻钟,又还是给顾炎放了回去。这般一折腾,天将将亮时,才又睡着。

好在新婚,有三日休憩时日,不然怕是精神没那般好去刑部办差。

醒来之时,也不过辰时刚到,顾炎见北央正坐在妆奁之前描眉贴额黄,楚腰腻细,镜中折射面容,若桃花,若红梅,只那花钿描的不甚理想。

屋里屋外只他二人,安静太过,窗外风声便尤其明显。

靠在床头一处,清醒了些,顾炎才起身。听到动静的北央回头,冲着顾炎盈盈一笑,“世子醒了?可要唤人来伺候?”

顾炎被那笑刺到,走到她身前抽走了她手中妆笔,不待人反应,便抬手固定了她的脖颈,另一手便在其额上细细描绘。口中道了句:“昨夜你看我无甚笑意,今日倒笑得那般妩媚是因着什么高兴,因着我没碰你么。”

大早上北央并不觉得多适合说这些,被他箍着不敢动,又见其眉眼认真,额间触感轻轻柔柔,一副认真替自己画花钿的模样。不回他似也不好,被误会了似也不好,北央想着,便还是说了内心所想,“只不过是高兴世子体贴我这别扭性子。”

见顾炎轻笑出声,没再回话,北央也就没再言语。

室内暖意如春,窗外冷风呼啸,几息起了雨声,风雨潇潇,犹衬室内温馨。

但见二人一坐一立,虽无亲昵之态,却也能品出几分闲适自得之意。

“好了,你照着镜子瞧瞧可还欢喜。”顾炎话落,搁下妆笔去了净室洗漱。

只北央坐在妆奁前,似怎的都照不够似的。她从来便知道自己美,尤其花钿之妆,极为配她。贴的那种总觉假了些,自己画却又手上不得巧。

这回被顾炎这么几笔一描,也说不出哪里厉害,就是那线条流畅灵动许多。多了这几分灵动,美貌更多三分,北央头发这会儿还没梳,只用一发环堪堪捋到一处,温柔小意之态尤甚。

想着顾炎已经醒了,便唤了嘉儿进来伺候梳。

顾炎从净室出来之时,嘉儿已在北央身后替其梳着头发。

“你今日这身装扮,配这飞天髻太过,该梳了惊鹄髻方才合适。”

嘉儿手上一顿,听这话见自家姑娘没甚反对的意思,便改了发式。刚梳完,就被顾炎眼神赶了出去。

卿月居没大丫鬟,都是做着杂事的小丫鬟。嬷嬷仆妇也无,跟着北央陪嫁进来的几个丫鬟不懂世子起居习惯,一大早上大眼瞪小眼,愣是不知该做什么好。

屋内北央也是,早间儿起来,也没听到动静,就看见净室里头有了热水,恭桶也都被换了去。原还当着是不是自己睡的太死,才有下人进来也不知。

在净室摸索半天,才发现有一铃铛,浴池玉盆上头更有盛水的竹管。待弄明白,才知道自己昨夜让嘉儿她们抬水是该多蠢。

还想着该如何开口问清楚,换好衣裳的顾炎从屏风后出来,理着腰间绦带腰佩,开口道:“日后除非必要,如打扫之类,其他时候便不要让丫鬟进了寝屋,只在院内等候传唤即可。净室有机关,一切换洗用水就去摇铃。”

“还有,后头鞋子记得脱在外间放好,内间只用袜子。昨日是例外,后头等我空下,就让平岩去给你打一处柜子专门在外间给你放置这些。待你我去了如意院给老太太和姑姑请安,自有人来打扫,每日下人打扫两次,一早一晚。”

“这屋内一切物什,用过也要物归原处。”

北央听的认真,越听越觉得拘谨,之前只道这人性子冷些,现在住到一处,才发现此人如此难伺候。什么物什都得物归原处,那喝过的茶盏,坐过的蒲团还都得分毫不差的挪了回去吗。

理好衣裳,顾炎走到北央跟前,见她皱眉,满是难为之色,又道一句:“怎的?不愿?”

“倒也不是不愿,是觉着我并做不到。”北央抬头盯着他,纶巾还是那颜色,却明显是换了,只那暗纹些许不同,这般细致说得好听是讲究,说得不好听就是矫情。她一向性子算是大而化之,一下子要她这般,自然满心抵触。

“不愿也不可,也自然须得做到。”没等北央回答,顾炎便又去了柜中取了大氅,见柜子里头,北央的衣裳叠放一处,那衣裳一看就不是上品,披风之类就更入不得眼,开口又道:“明日我仍在家,让织女苑的人送些布料花样给你做些衣裳。”

“为何啊,我衣裳够多的,还有好些个新的还没来得及穿。”北央起身还特意走到柜子前,指着自己那处,“世子你瞧,那般多,有些是娘亲给我亲手做的,我还没穿,哪里用做衣裳。而且我刚嫁进来,就要织女苑的过来,太过奢华,怕长辈婆母看不过眼。”

织女苑是京城头一份的名贵,有银子也未必排的上她们绣娘工期,贵中之贵,随随便便就让织女苑做好几身儿,自然受之有愧。

她踮脚说这话的模样,可人的很。话语认真,似没察觉她如今已是世子妃,自然本该如此。齐腰襦裙,腰如约素,胸前起伏,交领明明未曾露了皮肤,拢的紧了,让人瞧着更想探寻。

顾炎挪了眼神:“你婆母远在边疆,老太太和小姑也不会如何管你,何况不过做几身衣裳,也犯不着。”

“那我也不用做的,这也穿不过来。”

“世子妃应酬不少,后头你便知。不过...”顾炎看了北央笑了笑,“寻常请帖皆得拒了,有非去不可的,我自然会带你去。”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平时不要出去,要出去也只能跟着他出去的意思吗?

“我若想去秦府看望合宜县主呢?”

“等我休沐。”

“那秦晚来看我呢?”

“那丫头拦也拦不住,来了去见,只记得别让她进了我这卿月居就是。”

那还好,其他人她也懒得应付。

将自己手中大氅替北央披上,领口处系的精致。两边余下绦带长度瞧着也是完全一致,看着确实让人舒心不少。顾炎动作自然,姿态君子,北央受着也竟没觉得亲昵。

身上披着他的大氅,暖和不说,那料子柔得过了头,还极为轻巧。比起自己那些厚重的,穿在身上确实舒适不知多少了。

出了主屋门,外头雨下得正厉害,这会儿已是辰时三刻,若晚些,便赶不上与顾老太太一道用早饭。这雨来急促,还不知何时才能停。

在走廊一处站定片刻,顾炎仍是不动。北央转头看他,见其眉头轻蹙,开口问道:“世子,我们怎么还不走。”

“去换了靴子,再走。”

北央寻思自己脚上穿的可不就是他刚挑的短靴么,可又得换什么靴子。直到脚上穿着顾炎那双防了雨泥,水靠料子的长靴走在楚平王府内,算是将那描了花钿的恩情全然忘了。

护国寺那回也下着雨,难不成脚上穿着也是这水靠料子的。虽做的与寻常靴子无甚差别,但那感觉尤为奇怪。更不提这水靠小靴她没有,被顾炎逼着穿了他的,憋屈得很。

大小不符,小脚在内走的艰难。一手举着油纸伞,一手提着裙摆,脚上还如此费劲。再看走在前头的顾炎,玉色衣衫,执伞之姿犹如护国寺那回风姿绰绰。

纶巾绦带犹自飘着,干净得好似天边白云。

心中憋屈,索性放了裙摆,故意走的哐当之声不绝,脚上更是使了劲儿,沿路故意去踩了水多的地方。溅了自己一身泥,更溅了顾炎一身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