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一处与男宾隔一内湖相望,比起男宾的觥筹交错,女眷之处则要内敛含蓄的多。不过坐在一处说说话罢了。
此时北月北蓉,李三娘李四娘都在,说话那副样子还显亲热。再没做姑娘时候那般对北家姐妹不屑模样。秦晚受奉承最多,不耐烦只拉着合宜去了另一处亭子坐着。
凌王府的丫鬟仆妇规矩严,面相冷,秦晚合宜一处的亭子便只有她二人在。
或者说,她二人的身份,已不用再去耐着性子与谁交好,喜恶都摆在脸上也无妨。
随着下人一声世子妃到,众女眷齐齐回了头。
众人距离上一次见北央,已有三年之久。其中那皇子相争,五皇子抗旨不遵只身去了边疆,六皇子因未抱得佳人缠绵病榻三月。都是人中龙凤,偏偏为了她都做了些稀奇事儿。
便是那冷情冷性的世子爷,也因着迟了三日早朝之事成了京中笑谈。
言道北家之女,姿容无双,妖冶异常,红颜祸水之相,谁娶了谁倒霉。
倒不倒霉暂时还瞧不出,只原先在围场行宫被北央一舞惊艳了的王孙公子,有不少都在后头捶胸顿足,恨自己怎么权势不够,连着上门求娶的资格都没。
毕竟皇子都去今上跟前儿求娶了,其他人哪里再敢有何动作。
春透水波明,杨柳随风摇。
只见一道红影从曲径小道处缓缓走来,深红幻色纱半臂襦裙,与周遭绿相称,原该是颜色艳的过了头,这会儿却因着她皮子够白,到将这二色融到一处。
再看其面容,褪去了十五六时候脸颊上些许的圆润,整张脸更加小巧。那双眼不再若年少之时沉静,被那眼尾带了去,眉目流转,风情撩人。
身子修长,亭亭玉立,三年前虽也是差距大了些,教人生不出那比的心思,但此刻的她,显然更胜当年,那时是比不了,比不得,这会儿,是教她人自惭形秽。
在场女子并不是无人着了红色,两相对比,那人便恨不得找了地缝钻进去,何苦坐到一处自取其辱。那金冠步摇晃阿晃,终是到了众人跟前儿。
“各位姐姐们怎的不说话了?”
声音黏糯,听的教人不痛快。女眷一处渐渐起了话,又热闹起来。只那眼尾总时不时扫了北央,心中如何作想便不得而知。
先是与北月一道说了些话,北央见着她肚子又有了起伏,觉着稀奇。没忍住那手摸了摸,抬头之时见自己二姐北蓉一副不痛快模样,并没多瞧。
北蓉此刻那样子,也不需她说什么了。穿的虽是新的料子,但明显就不是什么好的。头面样式也还是当初当姑娘那份,手瞧着也没原先那般细腻。
想来也是受了些婆家的苦,好在精神还不错。应该是那二姐夫对北蓉还可。
寒暄片刻,北央便起身去了秦晚合宜的亭子。
四月天暖,团扇成了手里头的精巧物什。合宜不比姑娘时候张扬乖戾,整个人似都温婉许多,团扇手中轻晃许久,见着北央坐下,才道:“你这怎么耽搁怎么久。”话一落,瞧见她脖颈后台的红痕,了然的笑了笑,未在就此多言。
三人许久未在一处,酉时席开之时,北央没忍住多饮了些酒,又见合宜滴酒不沾,才知道合宜也有了。一说到子嗣,秦晚就不对付,豪饮起来。
喝多了便又吐,央了北月,便送秦晚去了客房休憩。
北央从客房处出来,轻叹一声。
“姑娘心里难受了吧,要不去一处安静地方散散心,等前头吃酒吃的差不多,也好走了。”
想着嘉儿说的也对,北央点了点头。宾客一处是有些嘈杂了,随意的七绕八绕,嘉儿红影倒在前头看的眼花缭乱,被她二人逗了笑,便也就跟着步子去了。
内湖一片竹林之前,枝叶沙沙作响,送着竹香到了鼻尖。心里舒畅了些,只站在湖边看着湖景,心里放松下来,北央便想着这晚些顾炎是要带她去哪处。
半夜能去的地方少之甚少,若说哪里有趣,难不成是青楼。
正琢磨着,便听身后传来脚步之声。闻声转头,北央的心,瞬间沉到心底。再待他近到身前,这颗心又悬了起来。
三年未见,曾经他身上那股少年之感已全然褪去,金冠黑衣,透出除却贵气逼人之外,那眼神气势傲睨万物。
对视一瞬,北央不得不低了头,诚然,她心内是抗拒,更有几分是因了那眼神里的怅然怜惜。不想多生事端也并不想与他一处,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他故意。北央行了礼,抬了步子就要越过他走,刚走过他身侧,手臂便被他拉住。
迅速甩开,北央嘴上没客气的意思:“凌王殿下还请自重。”
“不要走,我只与你说几句话罢了。”
“我与殿下无话可说。”
又待走,手臂又被扯住,这回慕容连用了力气,北央一时竟没甩的开。回头瞪了他一眼,眼中怒火极盛,心中更有羞耻,嘴上没再言语,又待动手,却听竹林之外传来顾炎声音。
随着脚步之声越发近,北央有些急,用了内力想直接给慕容连一掌,却未曾想三年一过,这一掌内力已动不得他了。
好在慕容连也并不想给她难堪,松了手。
红影一旁慌得厉害,不想出来赴宴还能碰上这等事。一边慌着,就见着四皇子慕容旭,如今的暄王与世子顾炎一同走了过来。
尴尬,除却尴尬,便是冷意。
四月天内,该是清风徐徐,暖人心扉,此刻,北央却有些冷。她瞧着顾炎眼神由一息的震惊转向凉,没忍住道了句:“我送秦晚去客房,便来此处散散酒意,没想到会遇到凌王殿下。”
那暄慕容旭瞥着自己这六弟慕容连面容,见他神态自若,扯了嘴角:“你刚在席间儿说去看望看望凌王妃,怎么跑这处了?”
“醒酒罢了。”
“你和世子妃倒还挺心有灵犀。”慕容旭插话不嫌事大,抬手想拍拍顾炎的肩膀,还未碰到人,就被顾炎躲了去,慕容旭倒也无不快,只道:“别不痛快,老六就这么个人。”
顾炎没回慕容旭的话,笑了笑,上前几步,接了红影递过来的幕篱替北央带好。又执了她手,这才道:“两位殿下继续醒酒,我带内人便退下了。”
若此刻无人出声,想必事情也不会闹大,却偏偏有人就爱仗着自己身份口无遮拦。
“顾三,我还当你是个血性汉子,怎么,看着自己王妃和老情人一道叙旧,你还笑得出来?”慕容旭对顾炎意见颇深,更是厌烦他每回出脱与众人的样子。
此刻这话一出,慕容连蹙了眉头,刚想阻了慕容旭继续说,却见顾炎停住了脚步。
该忍则忍,不该忍,则不会忍。
这还是北央第一回见顾炎动手,招式迅疾,一掌过去,四皇子并未来得及躲开。以前只知顾炎寡言少语,不喜刀剑,此刻瞧来,才发现,自己之前在他跟前吹嘘自己武功天下一绝是有些好笑的。
只见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对付四皇子双拳仍游刃有余。招式以柔克刚,虽慢,但却稳稳压制。许是心里头不耐过了头,丝毫无手下留情之意,手腕一转,双指直接切了慕容旭脖颈大穴。
慕容旭怒极,直接抽了随身佩剑。
不懂这暄王怎的赴宴还要带着佩剑,北央正看着周围想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化作兵器递给顾炎,就被寒光闪了眼睛。她是没拦着的意思,顾炎明显不快,在慕容旭身上发泄一二总比回头再生她的气好。
眼神瞥了一眼一旁慕容连,见他安静站与湖边,也没拦的意思,心中甚恼。不好与他这般近,只步子挪了远了些。
软剑随风一抖,便听其剑声霍霍,见其寒光闪闪。
说是打架,更像是慕容旭单方面被打。没看清顾炎是怎么收的手,也没看清楚那软剑是被收到了哪里。慕容旭身子一倒,承不住力气,眼看就要掉到湖里,慕容连便出手扶了一把。
顾炎盯着慕容旭,语气寒凉:“暄王殿下便是闲人一个无所事事,似也不该学了内宅女子的手段给旁人添堵。蠢不说,还容易挨打。”言毕,拱手一礼,揽了北央腰身便走了。
慕容旭抬手擦了嘴边血迹,笑了,这小子,还是没变。转头看了眼自己六弟,见他那眼神从那世子妃身上就挪不开,嘲笑道:“瞧什么,看清楚没,那人家的媳妇儿。我调侃两句,就挨了顿打。”
看了他一眼,慕容连未言一语出了竹林。
夜里,凌王府书房。
“手下人事情办得怎么样?”
长夏一一回了,临了加了句:“北兴大人最近不知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放贷一事有些过了。原只还在些低微官职里头,现在已散到了民间。仗着楚平王府亲家这层关系,畅通无阻。”
“嗯,找人继续撺掇着。”慕容连执笔的动作停了,看着画上女子,眼神暗了暗,“先帮着瞒好,等派了顾炎去蜀郡的旨意下来,再慢慢收网。”
犹记得那佛塔女子的惊鸿一面,长夏些许不忍,跪下道:“主子,这般是为了什么?官员放贷一事若被揭发,重则小命不保,轻则也是削官流放。”
慕容连盯着那画,心中不知作何想法,他仰躺在椅背上闭了眼。只轻轻道:“你若如我一同心境便也会这么做,北兴不出事,我如何出手相救。我想她记着我,念着我,欠着我。什么都不做,时日一长,她心里也便当真没了我了。”
长夏一愣,没再多言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暄王慕容旭:“我一出场就挨打,┭┮﹏┭┮”感谢在2020-04-2823:33:37~2020-04-3023:0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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