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那个前台小姐姐找了好久才找到。”苏芮提着一个小袋子,几乎是小跑着回来,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时染的表情由神往恢复了冷漠。时幸看着自家姐姐闪电般的变脸速度,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苏芮自然没有发现这一系列变化,她在时染身前蹲下,打开了碘伏片,柔下声音:“脚给我,我帮你擦。”
时染握着裙摆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脚趾蜷了蜷,视线飘向别处,有些别扭地羞赧道:“……我自己来。”
苏芮原本是个急性子,但是面对时染她却不自觉地耐下心劝说,言语间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看到时染没有那么抗拒了,她轻轻脱下了不合脚的高跟鞋,手碰到脚踝时,时染猛地颤了下,身体发僵,下意识往后缩。苏芮无奈笑笑,只好微微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小心着把时染的脚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生怕牵动伤口弄疼了她。
时染的脚偏小,细嫩又白净,苏芮握在手里只觉得柔滑,手指下意识地揉了揉,一时间竟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你……”时染发现苏芮一直捏着自己的脚,却迟迟没有动作。指尖的温度透过脚背如电流般穿透了她的全身,又酥又麻,她的身子不受控制软了下来,只好用两手撑着沙发支起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苏芮“啊”了一声,脸蓦地发热,她张了张唇,牙齿和牙齿打架,迟迟憋不出一句话,最后只是低着头,闷了一声:“走,走神了。”
此刻时幸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很多余,非常多余。他抿了抿唇,默默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黑亮的眼珠眨巴眨巴,他发现两个漂亮姐姐的耳尖都有点红了。
苏芮定了定心神,把视线集中在伤口上,看着血肉模糊的脚后跟,她不由得“嘶”了一声,蹙眉温声责怪道:“你这鞋这么小,一看就不合脚,挤不下为什么要硬挤?”
时染咬唇,只好用沉默代替回答。这双鞋是时穆准备的,他不知道自己的鞋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苏芮小心地贴上创可贴,低下头轻轻在伤口吹了一口气,柔柔道:“吹一口仙气,要快点好哦。”
像是结束了什么仪式一般,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从袋子里取出一双一次性棉拖拆开包装放在地上:“穿这个吧。我不知道你的鞋码,这双鞋码数偏大,你将就点穿。”说完,她不等时染同意,直接把高跟鞋装进了袋子。
看到时染迟迟没有动静,苏芮带着点疑惑地抬眼,却发现时染脸上挂着不寻常的绯红,视线聚焦在自己的唇上。苏芮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时染的眼神太直勾勾了,她觉得有些难言的燥意涌上了心头。
“不知道我爸和你爸什么时候谈完。”她轻咳一声,打破了有些叫人不自在的旖旎气氛,依着时染坐了下来,抬手摸了摸鼻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玩着,“我问问我妈。”
指甲敲击屏幕,她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感慨道:“我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好同桌,一条龙服务,时女士满意吗?”
时染绷着脸“嗯”了一声,心里不可抑制地叹息:不仅满意,而且喜欢。
只是不可说。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沉默。苏芮只好低头玩手机解闷,时染也得了空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
“芮芮姐姐,你在玩什么啊?”时幸到底是小孩子,耐不住沉寂,凑到苏芮身边,小奶音惊叫道,“满屏都是虫虫!”
“不是虫哦,是贪吃蛇。”苏芮摸了摸时幸的头,放低了手机的高度,侧过身子,柔下声音问道,“你要看我玩吗?”
“哇,你的蛇越来越大了!”时幸自觉地坐到了苏芮和时染的中间,黑亮的小眼珠子盯着手机屏幕直转,“姐姐!快把左边那个蛇吃了!”
苏芮笑笑,应了声“好”。
“姐姐,上面又多了一只蛇!吃它吃它!”“遵命遵命!”
苏芮似乎沉浸在游戏的紧张气氛中,时染就这样定定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秀美的侧颜,她肆意纵容着时幸的要求,笑闹间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柔和的暖意。
“姐姐,你无敌了,满屏幕都是你的蛇的身体!”
苏芮唇角疯狂上扬,她捧起手机偏过头向时染投来视线,四目交接的瞬间,时染却蓦然转了回去。
心中的喜意瞬间灭去了大半,苏芮捏了捏鼻梁,有些莫名的尴尬,但还是把手机递了上去,低下声音道出了她原本想说的话:“时染,你看,我破纪录了……”
明明是炫耀的话,她说出口却显得莫名其妙的心虚。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炫耀的,她只是突然想告诉时染这些滴滴点点的小事。
时染却近乎不领情,冷漠道:“如果学习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她刚刚太过心慌,怕自己的视线太过炽热被苏芮窥出了那藏不住的喜欢。但是几乎在移开视线的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又开始怕自己太过欲盖弥彰。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她应该,也必须,把控好距离。
苏芮噎了一下,手指滑动不自觉地退出了游戏,讪讪道:“在努力了!”
亏自己还什么都想跟她分享,这个时染,果然性格差!死脑筋!不讨喜!
时幸瞪大了眼:“芮芮姐姐成绩不好吗?”
苏芮不知怎么回答,有些羞恼地低下头,恰好手机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她忙点开,如获大赦地松了一口气:“我妈让我们回去,寿宴很快要开始了。”
时染接过她手中提着的袋子,拉起时幸的手,站起身淡淡道:“你直接去你们那桌吧。”说完,她没有与苏芮同行的意思,直接牵着时幸走向了大厅。
求之不得,苏芮心里偷偷嘀咕道。
回到寿宴所在大厅时,所有人基本已经落座了。
时穆看着时染脚上的拖鞋,蹙了蹙眉,语调不满:“怎么把鞋换了?”
没等时染说话,时幸帮忙回答道:“染染姐姐的脚磨破了,留了好多血!”
“鞋不合脚?”时穆的眉头拧得更紧,“忍忍吧,换回来。把拖鞋丢了,等下还要敬酒,穿拖鞋成何体统?”
时穆会这么要求她早就能料想到,他这样的人,除了那点所谓体面什么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容许自己在他精心布置的寿宴上穿拖鞋拂他的面子呢?
时染漠然地点点头,淡淡应了一声“好”,就复又换上了高跟鞋,只是那双苏芮给她拿来的一次性拖鞋,她却视若珍宝地装进袋子收入了包。
时穆晾她已经换回高跟鞋,看到她的举动,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寿宴举行得很顺利,时老爷子和时家二兄弟发言之后就到了敬酒环节。苏家和范家属于商业友人,敬酒顺序靠后。
“时染是时爷爷的孙女?”范若尘咬了一口肉,含糊不清道,“世界真小,我和她简直是天生一对!”
“怎么就天生一对了?”苏芮不知为何突然心里起了个小疙瘩,虽然很小,但是确确实实存在着,她觉得不舒服,竟然开始反对起范若尘的玩笑话,“那不是在场的都和她天生一对吗?”
范若尘把嘴中的肉吞了下去,瞪大了眼:“你这反应不对啊?你不该支持我吗?”
“什么不对?”苏芮有些心烦意乱,抿了一口面前的橙汁,莫名心虚反驳道,“我只是实事求是嘛。”
范若尘看苏芮的反应,眼珠子贼溜溜一转,顿时心中有了数,嗤笑一声:“说起来你俩首字母一样,姓氏笔画数也一样,总是分在一个考场,而且学习成绩还在两个极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她才是天生一对。”
她凑近了苏芮,挑衅似的挑了挑眉,低声道:“你说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听不懂。”苏芮推开了范若尘的脑袋,把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蹙眉强调道,“我再说一遍,我笔直。你别腐眼看人姬啊。”
“而且我马上成绩就提高了,就不是什么极端了,时染教我学习秘笈呢。”
范若尘咂咂嘴摇了摇头,对前一句话不置可否:“人家哪有什么秘笈,人家那是智商高。”
在她心中已经认定自己的好闺蜜情窦初开了,接下来就让她慢慢引导吧。她还真的很好奇苏芮谈恋爱的样子。
苏迟从后拍了一下自家女儿的头,无奈道:“别聊了,去敬酒了!”说着,他拿起放在脚边的一套茶具站起身。苏家这次贺寿的礼物是一套古朴典雅的茶具,价值不菲,送老人正合适。
到了时穆一家人面前,苏迟端起酒杯说祝词,送礼物,陆慧在一旁配以温婉的笑。
苏芮本该同陆慧一样,但她却笑不出来,她的视线直直锁在时染的高跟鞋上,刚贴上的创可贴已经洇出了丝丝血迹,她的心底窜出一阵无名火。
她很少失控,但是此刻她却像是没了理智,语气不善道:“你是受虐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