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沈枝枝觉得有些不对,她开始越来越分不清两个德尔曼的区别。
比如刚吃完午餐,沈枝枝正在花园里慢步走着消食,走得累了,就准备半躺着休息会儿,突然一道阴影挡住了阳光。
“这样容易着凉。”
一条毛毯盖在了身上，沈枝枝一惊,仰头看去,是德尔曼。
她立刻坐起来，毛毯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德尔曼沉默着捡起来，见沈枝枝正奇怪地看着自己。
“怎么这么看我？”
“我觉得最近有些奇怪。”沈枝枝实话实说,“总觉得大人有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德尔曼问。
具体哪里，沈枝枝也不知道怎么说，这时候,属于这个时空的德尔曼并不在上将府，现在这个，应该是她熟悉的那个德尔曼。
“枝枝是把我认成他了吗？”
沈枝枝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说，抬头看去,那双浅翠色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自己,温和又安静。
认错了吗？沈枝枝满眼疑惑，所以现在眼前的到底是谁啊！
她是真的分不清了！
德尔曼却笑了，“枝枝分不清也没关系，我们都是同一个人。”
他说着话,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明明他和另一个德尔曼，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即使都顶着德尔曼这个名字，甚至有过相同的人生轨迹，但当他们出现在一起时，就不可能会是同一个人了。
在沈枝枝的选择里，只可以有一个德尔曼。
到最后，沈枝枝还是没搞清楚，和自己在花园里待了一下午的到底是谁。
房间里，沈枝枝正和提莫大眼瞪小眼，这几天为了不让提莫正面碰上德尔曼，沈枝枝一直让他尽量不要出现在上将府，给了他自己在第七中心区买的房子的钥匙，没想到，这时候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跑回来了，还直接钻进了房间里。
“不是让你待在那里，暂时不要来上将府吗！”
沈枝枝虽然说着责备的话，可提莫只是安安静静地垂着头站着，也不说话，任由她批评的模样，倒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提莫就像是被丢弃的孩子，垂着脑袋，没听见沈枝枝的声音了，他悄悄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阿姐，我错了。”虽然我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提莫绷着脸，一本正经地道歉，“除了不让我留在阿姐身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阿姐不要生气。”
这已经不是提莫第一次这么说，沈枝枝知道他很依赖自己，只是……
她有些难过，“提莫，这里是帝都星，大家都，很不喜欢虫族……”根本就是厌恶，仇恨，杀之而后快。
“我也不喜欢他们。”提莫冷着脸，“我只喜欢阿姐。”
“扣扣扣”……
有人在敲门，沈枝枝顿时身子一僵，下意识要把提莫藏起来，虽然有一个德尔曼知道提莫是虫族，可另一个，刚从歼灭虫族战场上回来的德尔曼可不知道。
以沈枝枝都德尔曼的了解，如果知道提莫是虫族，并且还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后果会是什么样的，她不太敢想。
提莫眉头紧皱，仿佛一座大石头，任由沈枝枝怎么推都不动分毫。
“提莫！”沈枝枝干脆拍了拍他的脑袋，“快去藏起来！”
“不。”提莫面无表情，眼神紧紧盯着还在响的门，并不打算躲起来。
“枝枝。”外面是德尔曼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啊，我已经睡了，大人有什么事吗？”
沈枝枝瞪了眼提莫，立刻装作睡觉被吵醒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悄悄走到门边。
就在她以为，外面的德尔曼已经走了，准备松口气往回走的时候。
“枝枝，开门。”
吓！
沈枝枝惊得大退一步，差点撞到了提莫，气哼哼地瞪他，张嘴无声地说：“快躲起来！”
“不。”提莫还是异常倔强，摇头，甚至扭头不看沈枝枝。
外面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她听见德尔曼道：“我知道是他回来了，那个虫族。”
什么！沈枝枝神情一变，突然意识到，外面的可能是这个时空的德尔曼，他知道提莫的存在，甚至默许他在帝都星生存。
那次半夜通到昏厥，卡尔说是虫毒素，后来不知道德尔曼和提莫说了什么，在医疗室醒来之后，提莫就说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在帝都星生活了。
既然是知道提莫存在的德尔曼，并且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笃定提莫在房间里，沈枝枝只好走过去开门。
“大人，你怎么来了……”
果然德尔曼一进来，眼神就落在了提莫身上，见他似乎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敌意。
“枝枝应该知道，他最厌恨虫族。”他说的是另一个德尔曼，沈枝枝当然知道。
只是提莫……沈枝枝实在狠不下心，让他暴露在德尔曼眼中，甚至被他杀死。
“枝枝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呢？”
什么？
似乎是不知道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沈枝枝诧异。
“枝枝如果不想他被赶走，好好配合我就可以了。”
“配合？”沈枝枝表示不解，他是什么意思。
提莫也稍微收敛了几分敌意，转头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那时候明明已经约定好，只要他可以压制住阿姐身体里的虫毒素，就让自己留在阿姐身边，后来竟然出尔反尔，直接让阿姐赶走自己！
提莫显然把所有怒气，全部转移到了德尔曼身上，这时候又听他说这话，并不相信。
“明天我带他去溶血，以后就算是他，也不会认出他虫族的身份。”
溶血？
只是听着，沈枝枝就有种不好的感觉，“什么是溶血？”
“溶去他身体里虫族的气息，注入新的血液。”
德尔曼平静地解释，溶血针对的从来都是虫族，战场上失败的俘虏，帝都星人讨厌他们身上的气息，又想要驯化他们，所以就出现了这样的特殊机构。
“不行！”沈枝枝下意识出声反对，“不可以这么做！”
“好，我愿意！”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提莫坚定又干脆地表示自己意愿，“只要能在阿姐什么，怎么样都可以！”
“提莫！”沈枝枝有些着急，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的话，以后他既回不了虫族，更不可能融入帝都星，这么尴尬的境地，他怎么能想都不想就回答！
“我只要阿姐就好了，只要阿姐不讨厌我就好了。”
提莫的神情，异常严肃又认真，“只要阿姐不讨厌我，不管是溶血还是其他什么，我都可以。”
似乎被提莫眼中可怕的坚定神色震住了，沈枝枝甚至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才能让他打消念头。
说她讨厌他，想赶他走吗？
不，她说不出口，也从来不讨厌他。
对于一个全身心依赖自己，亲亲热热叫着自己阿姐的少年，沈枝枝狠不下心。
她沉默下来，提莫也松了口气，对于提出这一想法的德尔曼，难得露出几分感激。
第二天醒来的沈枝枝精神恹恹，来到餐桌，两个德尔曼已经等在那里了。
“早啊。”她还有些犯困，掩唇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昨天一晚她都没怎么睡，想着今天要做的事。
“你看起来似乎没休息好？”右手边的德尔曼看了眼神情疲倦的沈枝枝，动作熟练地给她倒了杯热水。
“先喝口水。”虽然有段时间没看自然女性孕育指南，可也是翻过很多遍了，很多东西已经记在了脑子里，对于沈枝枝的一些小习惯，他早就熟记于心。
“谢谢……”还眯着眼，沈枝枝接过水，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
喝完水，似乎恢复了几分精神，她下意识看了眼左边的德尔曼。
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的座位安排，右手边的是和她一起生活过很长时间的德尔曼，左手边的是这个时空的德尔曼，他们似乎也养成了默契，不会坐错位置，造成不必要的尴尬。
安静沉默地吃完早餐，沈枝枝摸摸有些撑的肚子。
平常她只吃一片面包，喝一杯果汁就饱了，但是这段时间，每样东西都是吃双份，先是接受了右手边德尔曼的面包片，左手边又递过来一杯新鲜榨好的果汁。
“蓝莓汁，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喝。”右手边的德尔曼，看了眼被沈枝枝拿在手里的葡萄汁，神情淡淡地，把装着蓝莓汁的杯子往前推了推。
“枝枝，这片面包我涂了草莓酱，你尝尝喜欢吗？”
左手边的德尔曼，满眼的期待，那片面包上的酱料，被他涂得均匀整齐，手艺比起第一次，越发熟练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进盘子里，抬起眼，静静地望着沈枝枝。
拒绝其中任何一个，沈枝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默默都收下，安静地慢慢吃完。
好不容易吃完了，沈枝枝松了口气，又想起今天要做的事，所以在左手边的德尔曼站起来，说要出去的时候，她也立刻站了起来，“大人，今天不忙的话，也可以带我出去吗？”
“枝枝。”
右手边的德尔曼皱眉，手下意识要去拉住她的胳膊，却还是晚了一步。
“好啊，帝都星还有很多好玩的，说不定有很多都是枝枝以后没见过的。”
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德尔曼凝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总觉得今天的枝枝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