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弱弱应:“能不能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温宁有种红杏出墙然后被当场抓奸的感觉在那。

啊呸。

不就收了一束花嘛!

还是被硬塞的!不是她想收的!

闻言顾舒轻而淡的目光落在温宁手里的玫瑰花束,眯起眼,吐出凉薄二字,“理由。”

“现在……现在是午休时间!”可对上女人视线那瞬所有气势却又都散去了,温宁憋了几秒,巴巴道,“非工作时间,不加班的。”

“……扑哧”

吴秘书掩唇笑了声。

然后空气就安静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了。

温宁瑟瑟地挺直腰板,眼神四处游移。

“行,也对,你现在加班也没有加班费。“半晌,顾舒低睨了她一眼,语气稍缓。

温宁勾起唇,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能脚底抹油了——

那就等午休结束,再过来。”

“……”

温宁小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脑袋空白了好几秒。

还不如现在就去呢。

·

午休铃刚过,吴秘书走过来轻轻敲了下温宁的桌子,“温小姐,顾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温宁哭丧着脸,问:“顾总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吴秘书温柔地说:“不知道呢。”

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那束娇艳的玫瑰,温宁随手摘了朵,一瓣一瓣地捻下,碎碎念着:

“会被骂,不被骂,会被骂,不被骂……”

“温宁,进来。”

玻璃门咯吱一声,顾舒握着门把手,看着温宁桌上的玫瑰花瓣又是眯了眯眼。

温宁:“……好。”

完了。

都亲自来催了。

感觉不妙。

温宁颤悠悠起身,过去敲了下门,推开,“我来了。”

顾舒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温宁,声音像从某个缥缈遥远的虚空里传过来,听不出情绪,“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这是给她辩解的机会吗。

“我先!”温宁想也不想就选了前者,随即解释,“我也很懵啊,那人硬塞过来的,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跑了,然后电梯开了,我们就进电梯啦,你也知道电梯很难等的。”

顾舒沉默了几秒,开口:“那追你的人很多呢。”

“这……那时候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温宁垂着眼,有些懊恼得揉了揉鼻子,“说不是的话,她也不相信啊,那还得绕着这个话题继续聊。”

“……这解释,还满意吗?”长久的沉默后,温宁憋不住了,讪讪问。

顾舒没动,她凝着落地窗前映出的温宁影子,轻轻舒了口气:“你没必要在公司培养人际关系,你又没打算在这长久呆着。”

温宁眨眨眼,没懂:“什么?”

“意思就是,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别和他们走太近了。”停顿了一会儿,有些戏谑的语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这回温宁听出来了,戏谑下,还藏着些许的责怪和数落。

是在怪她吗。

可她也没做错什么啊。

温宁表情千回万转,为什么不断冒了出来,最终抬头看到那张背着她的椅子时,问题尽数憋了回去,化成低低一声“知道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温宁抿抿唇,告诉自己不能置气,不能耍小脾气。

“还有,那花拿过来。”修长指尖在桌上轻轻叩了叩,“正好不用订花了。”

温宁额间黑线,特想嚎一句您还缺那么点花么。

想想,算了。

温宁郁郁回到座位上捧起那束花,郁郁走进办公室,正想问花要放到哪个花瓶时,顾舒又低低开口了——

“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温宁:“?”

怎么好像整得好像她犯了大错似的。

她干什么了她。

莫名其妙就被数落了一顿的温宁本身就生了些气,听到顾舒这么说就更气了,再抬头看过去顾舒依旧背对着她坐,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她说这话的用意,那股子气便涌了上来了。

“是是是!我一个三流小女星,哪里有资格冒犯你们公司的高材生呢。”

说的也是气话。

温宁大步流星走过去,把花束重重摔在了办公桌上,又摔门离开。

“啪”的一声,门重重合上了。

办公椅迅速转过来,顾舒有些懊恼地泄了口气。

下一秒,门又被推开了。

顾舒眸色骤亮,立刻起身,唤:“温——”

……进来的却是吴秘书。

顾舒又坐回位子上,语气失了平日的淡,几分无力:“有什么事吗?”

吴秘书轻轻合上门:“是温小姐,她说了句‘要翘班’然后就气冲冲走了。”

“这……”顾舒揉了揉眉心,“算了,让她冷静下吧,我也冷静下。”

“那您刚刚和温小姐谈什么了?”吴秘书温和追问。

“我让她注意防备,别和员工们走太近了。”

吴秘书扫视周围一圈,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您就是这样,看都不看温小姐一眼来和她谈的?”

顾舒不语,表情默认了。

“那是您的妻子,您不能用对员工的态度对她的。”吴秘书给顾舒递了杯茶,循循道。

顾舒低声反驳:“为什么,她现在也是我的员工。”

吴秘书不说话了。

顾舒抿了抿唇,“我多话了,吴秘书,你继续说。”

“想提醒也好,想表达心情也好,想聊天也行,”吴秘书笑容温和,“最起码,是面对面着讲吧。”

“……嗯。”

面对面啊。

那该怎么聊呢。

-

一股气儿跑出顾氏的温宁才意识到是冲动过头了。

她还能跑哪儿去呢。

温宁想了想,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道明自己想复工的想法,却得了个行程已经全部延后了,想工作也没得工作。

打宋冉电话也是不通,估摸着在拍戏。

最后,温宁还是回了公寓。

顾奶奶已经在昨天回了乡下,临走前叮咛着温宁,说是小两口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她信誓旦旦地应了。

怎么感觉第二天就违背承诺了呢。

而且依着顾舒工作为大的性子,发现自己翘班了,肯定该不高兴了。

温宁倒在沙发上,心间忐忑。

很快的,时钟划到数字七,顾舒回来的点。

门上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有人拿钥匙开门了。

温宁火速藏匿好满桌的零食,打算继续窝沙发上躺尸。

然而已经晚了,飘到茶几边的垃圾袋来不及收拾。

温宁心知顾舒有点小小的洁癖,见不得乱。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佯装没看到顾舒,伸出腿,一点一点地把垃圾袋蹭回来,藏在身后。

一切做完后,温宁乖乖坐好,等着被数落。

然而静悄悄的。

抬眼看,玄关处已经没了人。

惹。

某人是真没看到呢,还是怎么的。

“要一起看电影吗?”

声音是从电视柜旁传来的,顾舒食指勾着光盘,转了几圈。

温宁不说话。

顾舒像是当她默认了,放好光碟,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了。

电影从舒缓悠扬的音乐展开,优美休闲的乡村风景徐徐铺开,最后汇出电影的名字。

是一部抒情电影,讲述小情小爱的,这也是温宁很喜欢的调调。

温宁隐隐记得,顾舒并不喜欢这种电影,她更喜欢科幻类的。

所以,这是为了哄她而播的吗?

温宁长睫一颤,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惊。

“谈谈吗?”

旁边的人发问了。

温宁捏着兔子抱枕的耳朵,“嗯呢。”

“你应该清楚,自己是明星,关注你的人很多吧。”顾舒声线平晰,像是林子里被风吹动的竹叶发出簌簌声。

温宁扯了扯唇,“不过是个三线,也没多少。”

“三线小花也是花,遇到疯狂粉丝怎么办,别说什么粉丝不多,只要有一个,就你这小身板,怎么自保。”顾舒音调忽然提高了八度。

温宁被吓到了,直起腰板,一点一点又弯下去,“什么啊。”

“私生饭什么的,很可怕啊。”顾舒语气很认真,“不是有那种跟踪狂,半夜去酒店敲门的粉丝么,公司还不比酒店,你通告后住酒店可以安排保镖保护你,你来顾氏上班,如果保镖整天在你身后跟着你,这样好吗。”

没想到顾舒会想那么多,温宁咬了咬唇,“……不好。”

“不知是人是鬼,也是这样,公司这边下了通知,不能找你要签名合照。”顾舒顿了顿,“午休我让人查过了,今天那人确实不知道你的明星身份,只是倾心于你,才去找你的,可也保证不了后面他知道你身份后不会做什么。”

虽然觉得顾舒有几分紧张过度的感觉,温宁心间还是一暖,小小声应:“嗯,知道了。”

“而且你三天都没联系我,如果你不是在公司里,我知道你没出什么事,而是拍戏什么的,那……”

有点控诉和抱怨的味道。

温宁默默把兔子抱枕的耳朵打成结,嗫嚅着,“可我担心会影响到你工作。”

顾舒:“……”

温宁忽然感觉到肩头多了几分重量,顾舒挨在她肩侧,随即温热吐息落在耳侧,“发信息又不会打扰到我。”

温宁:“……”

“下次记得发。”

温宁:“……好。”

接下来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温宁专心致志看着电影,最后看到主人公破除万难终于抱在一起的场景时,温宁眼泪汪汪,下意识找旁边的人谈感受,一侧头——

靠在她肩侧的女人睡得正酣甜,呼吸均匀,黑蝶羽翼般的长睫乖巧覆着。

……居然睡着了啊。

也是。

也为难她陪着她看了那么久的电影了。

她又不喜欢这些电影。

温宁失笑,无奈地把人扶到沙发上躺好,回房抱了床被子出来。

帮忙盖被子的时候,顾舒忽然一声呓语,然后抓住了温宁手腕。

力度很轻,只要一挣就能挣脱的。

温宁想起顾舒那些小怪癖,想来是又把自己当成抱偶了。

正要用玩偶替换自己的手,顾舒的包里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温宁怕吵到顾舒睡觉,拿出手机打算掐断,却不慎点了接通键。

“顾总您好,温小姐那套裙子已经改好了,请问什么时候来拿,还是送到老地址?”

“哪套衣服?”温宁蹙眉,脱口而出。

“啊……你是?”

“我姓温。”

“啊是温小姐啊,就是您试过然而不太合身的那套,顾总一开始说不买的,后来又打电话到店里说买了,说是您喜欢还是买了吧……”

挂了柜姐电话后,温宁看着睡熟的女人叹了口气。

该说点什么呢。

温宁用另一只手,自顾舒的下颚起,缓缓往上,嘴唇,鼻梁,眉眼,最终在额头上轻轻敲了下,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买了还不告诉她。

真是个口不对心的人。

算了算了。

今天还是留下来当抱枕吧。

-

又是几天过去了。

温宁愈发熟悉秘书这份工作,吴秘书见状,有时会把独立项目交给温宁去做,让温宁做完后直接送到顾舒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得头,两人传起了便利贴小纸条。

传便利贴的时间,自是送收文件这个空档——

聊的内容从办公室八卦到厕所怪谈,掺杂着对彼此的调侃,顾舒常常说不过温宁,温宁的段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只能默默丢下一句好好工作去。

这样的事多了,温宁也放肆了,她看出顾舒怼不过她时默默递上一张写着好好工作的小纸条给顾舒,笑眯眯道:“顾总,您日理万机,这结束语,我来就好。”

顾舒:“……”

这日,一如既往。

温宁的小纸条都准备递过去了,未料顾舒丢了句别的话给她——

“帮我泡杯咖啡。”

温宁挑了挑眉,不可否置:“顾总,您该不会是因为说不过我,才让我去泡咖啡吧?”

顾舒一本正经脸:“我是老板,你是秘书,秘书给老板泡咖啡,不是正常的吗?”

温宁:“……你狠。”

那她,也狠一点吧。

温宁特地泡了杯不放糖的咖啡,递过去,“顾总,请用咖啡。”

顾舒还在敲字,头也没抬,“嗯,放一边吧。”

温宁两眼放光:“顾总,不喝吗?”

“好的,”顾舒瞥了温宁一眼,端起咖啡饮了一口,“嗯,不错。”

温宁看着女人没什么变化的神情,凝了凝眸。

“不苦吗?”温宁疑惑地皱了皱眉,怀疑自己记忆出了乱子,实际加糖了然而自己忘记了,端起咖啡浅浅抿了一口。

“……噗。”

温宁迅速放下杯子,小脸皱着,顿时成了苦瓜脸,再看面前女人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时,惊道:“你讹我?”

顾舒唇角笑容漾开,眸色柔和。

“阿舒你真的好幼稚啊。”温宁揉揉苦得僵住了的双颊,一脸痛心疾首想象不到是这样的人的小表情。

真的苦,泪花都冒出来了。

温宁向来怕苦,深深吸了口气,咬着唇,双手不断在眼侧扇动着,硬是没掉眼泪。

顾舒低头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抬手,指尖在同样红润的唇角擦过去,落在鼻梁,轻轻地点了一下鼻尖,随即掌心翻转。

“吃颗糖。”

掌心里,宛若变戏法那样出现了一颗糖,淡蓝色透明纸包着,光线折射下隐约透出七彩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