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

飞机在A市缓缓降落。

温宁望着窗外明亮的灯火,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旅行指南。

兜兜转转间,她还是回到了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

两趟飞行长达十几个小时,温宁整个人像是散了架那样,眼皮子直打架,要是身边有张床什么的,她保证自己躺下后能立刻睡着。

夜沉浓,机场略清冷。

没有多少人走动,候机的乘客都坐在椅子上打盹,周围一切像是被摁下了慢动作键。

原本约好来接她的司机有些事耽搁了,得半小时后才来到机场。

温宁整个人乏得很,担心自己等不到司机来接的时候,忙去买咖啡续命。

咖啡店里的顾客大多是醒着的,桌上摞了层空杯,旁边还放了几杯还没喝的咖啡,都在对着电脑奋笔疾书。

温宁瞥了眼,隐隐看到其中一人的电脑配图是个酒店。

好像就是那场婚礼举行的地方。

是狗仔?

温宁下意识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明明是半天前发生的事,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隔了一个世纪之久。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

婚礼举行得很突然,离开会场也是突如其来的决定。

事情发生在顾舒离开休息室的不久。

房间静悄悄的,就温宁一个人,工作人员都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门边传来不轻不重的两下。

随后一个文件夹自门缝被递了进来。

温宁定了定神,缓缓起身,走过去把文件夹捡了起来。

正要把文件夹放到桌面上,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封面上写了“温宁亲启”四字。

给她的?

指腹沿着文件夹边缘缓缓摩挲,温宁犹豫着要不要拆开文件夹。

不知道为什么,这份文件给她一种潘多拉魔盒的感觉,隐隐约约觉得这一拆就会改变很多决定。

温宁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拆了。

倒不是想象中的手写信或合同,是几份旅游指南,还有机票。

她随手翻了翻指南,内容做得详细又接地气,有了这几份指南,饶是路痴也能玩得很愉快。

此外,还有几份报道,都是讲今日婚礼的事情。

媒体们都把这天的婚礼描绘成了童话故事,称温宁与顾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性格也很搭什么的,总之都是夸赞的话,这些词语像块巨石那样压在了温宁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怎么就要结婚了呢。

脑海里一想到这件事,就遏制不住想要逃开,而这文件夹里的内容,恰恰给“逃开”这件事带来了可行性。

而且现在休息间里也没有人。

自己也从来没答应要举行婚礼什么的。

初初答应顾奶奶的,也只是答应她不会对媒体说什么。

…………

各种各样的心绪泛了上来,为“逃开”加码。

要走吗?

无意见,手指蜷起来,尾指那有些硌的银质金属划过了桌面,划出低低一声。

是那枚顾舒执意让她带上的尾戒。

温宁下意识立刻去看戒指有没有磕磕碰碰的,见戒指没有什么事,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不对。

这又算什么。

凭什么到这个时候还得在意某人会不会介意,还得像个提线木偶那样,某人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婚礼就婚礼,这婚礼后又怎么算,当做完全没离过婚吗?

她不想这样。

想离开的心更坚定了点。

可要是她离开了,那接下来的婚礼怎么办,顾舒能够顾好吗?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动作又定住了。

视线无意间瞥到了那枚尾戒,温宁心绪微动,要不交给尾戒来决定吧?

如果能脱下尾戒,那就走。

如果不能脱下,那就留下。

温宁试图转了转尾戒,戒指依旧牢牢的固在骨节中间,没有抽离的趋向。

她狠下心,把尾指浸湿,用力一拽——

戒指瞬间被抽了出来,还因为冲量太大,从温宁手里脱落,落入柔软厚重的羊毛地毯上。

温宁低低笑了声,是离开啊。

那就离开吧。

……

思绪渐渐回笼。

决定离开了之后,温宁在那几张机票里随便选了一个地,匆匆飞了过去,可就在飞机降落那一瞬后悔了,觉得自己也没有旅游的心思,又匆匆买了A市的票,飞了回来。

手机轻微震了一声,提示咖啡已经做好了。

温宁再次往上拉了拉口罩,拿着咖啡正要离开时,手机又震了下。

这回是条短信。

——喜乐平安。

温宁落在屏幕上的目光微顿。

这时,身后那记者惊呼了声,感慨,“这顾舒也太无厘头了吧!这让我们怎么写报道啊?真的全篇贬?”

温宁指尖微顿,忍住心底那点小心思,没有回头,握住咖啡缓缓走出店里。

没想到机场大屏幕也在播导同样的消息:

“顾总,能不能讲讲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到声音,温宁猛的抬头。

屏幕画面里无数华贵饰品置于红毯上,还有一身纯白的婚纱。

以及工作人员手中碎成两半的尾戒。

温宁怔愣,尾戒怎么碎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把戒指放到了抽屉里,担心磕着碰着了,还用丝帕包好了。

影片还在继续,穿着袭白婚纱妆容精致的女人立在红毯前,媒体记者们的闪光灯不断闪烁,但她却无动于衷,唇角一直噙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

她自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尾戒,紧紧攥住,偏偏语调依旧是淡淡的,与那泛了白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可以写了,是我被人甩了,她不要我了。”

温宁怔愣,脑海飞速转动,形成一个想信又不敢相信的想法。

顾舒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这场婚礼举行成功,她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媒体宣吿些什么,用一种很极端的方式向她说抱歉。

很可能机票什么的也是她让人放进来的。

更甚至在婚礼开始前,给她套上尾戒也是心里明了不会有同时带着两枚戒指的情况出现。

屏幕里的人还在接受着记者的采访,神情淡淡的,话里词中都是对她的维护——

温宁忍不住蹲了下来,双手捂着双颊,肩膀止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有温温热热的液体落入掌心里,这些日子以来的情绪终于肆无忌惮的爆发出来了。

“神经病啊这是,有毛病吗。”

彻底认清了彼此间的不合适。

顾舒以为这就是弥补吗。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顾舒压根就不了解她。

她在意的才不是媒体舆论呢,只是在意她的看法而已。

……曾经在意她而已。

-

两年后。

A市机场,接机大厅里挤满了拿着灯牌的人,不知是谁喊了声“她们出来了”,这群人迅速躁动起来,排着队肆意挥舞着手上的灯牌。

“温宁!温宁!温宁女神看这里!!!”

“啊啊啊方槐小姐姐!可太帅了哇!”

“这两人还真的是同一班机啊!”

通道内。

方槐微微往下压墨镜,瞥向外面的人潮,低低溢了句:“温宁姐的粉丝可真多啊。”

温宁嗯了一声,没接话。

“没劲,”方槐轻哼了声,泄愤似的用力往上推了推墨镜,自言自语似的,“没关系,我的粉丝也很多。”

温宁唇角漾起浅浅的弧度,不可否置。

不觉间在国外呆了两年。

当初茫茫然回了A市,舆论正盛,或多或少对演艺事业造成了影响,正好有个很好的国外进修机会,温宁就去了。

进修的日子很纯粹,导师和同学都是好相处的主儿,其中也不乏有名气的大咖,但这群人到了学校里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的,抱着很单纯的学习交流心态来进修的。

进修了一个月左右时,方槐也来了。

上来就对温宁说了句找你找得好苦啊,知道温宁是来进修的,这妮子甩下行李箱,说是自己也要进修。

温宁本以为方槐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方槐还真的留了下来,铆足了劲儿学习。

她像是把温宁当成了竞争对手,又像是根狗尾巴草,总之温宁上什么课她便跟着上什么课,选哪位导师也跟着选哪位导师,哪门课业温宁得了A而她没能得到,还会伤心好一阵。

方槐纾解伤心的方式就是拉着温宁去酒吧喝酒。

然而她并不是一个能喝的主儿,一杯就醉,三杯立倒,然后就开始胡言乱语:

“和你合作很舒服的说。”

“我我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温、温宁姐……你是为数不多会认真听我说话的人。”

…………

温宁无奈,也不知道是说方槐缺心眼还是心太大,异国他乡的还在酒吧喝个烂醉,思忖着也算朋友,总不能真丢下她不管,还是每次都会跟着方槐去酒吧。

期间温宁和方槐还合作了两部戏,反响都挺好的,媒体们便誉她们是姐妹花什么的。

而这次回来是因为被金兰奖提名了,而且获奖机会很大,需要回来参加晚会。

两年前那部《玫瑰拥我》上映即大爆,成为首部票房风评兼得的文艺片,也因为这部片子,温宁和方槐双双被金兰奖影后提名了。

在这部片子之后,温宁的产出虽说不多,但质量都很好,没有大爆也收评也不会太低,加之人在国外进修,除了宣传戏,其余商务一概不参加,低低调调的性格反而吸了很多粉,如今温宁一跃成了国内准一线女星。

方槐的人气也因为这部片子上涨了,只不过她接戏比温宁还要随性,质量也不算稳定,在媒体面前也不会隐藏性格,争议很多,喜欢她的人很喜欢,不喜欢她的人能找出方槐的一大堆缺点,隐隐有黑红的趋势在那。

“嘁,温宁姐,你没听别人喊我们姐妹吗,你这么冷淡怎么行呐。”旁边小妮子又一次黏了过来。

经纪人出去找司机了,说是出口汇合,眼瞧着已经到了出口还没看到经纪人,温宁注意力都放在联系经纪人上了,听到方槐这么说,只是觑了她一眼,“塑料姐妹花也是花。”

方槐:“……嘁。”

“乖一点,我先联系经纪人。”温宁步子微微放缓了,准备给经纪人打个电话。

方槐思忖片刻,人往温宁那侧挨了挨,压低声音问:“你想不想今年的金兰奖出两个影后啊?”

温宁没理解:“诶?”

下一秒,旁边小女生就直接挽住了她的手,极其亲昵的。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逃走。

不知道写明白这段婚礼用意没,再次唾弃自己的渣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