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死死揪住了衣角,试图压下?心底那些翻涌着的情绪。
“那个时候还没有双人蹦极一说，负责人看我?是来过的，也没有怎么管我,我?就悄悄松了安全绳。”
“这个,你是想——”话已至此，温宁已经猜到眼前人后面的话是什么了，忍不住出了声,可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后面那两个字。
“是啊，就是轻生?。”顾舒轻轻笑了声，听不出情绪,像只是在回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时候还年轻，总会莫名其妙的就和自己过?不去，心底涌动着某些偏激的想法。”
“这不像你。”温宁用力咬住下?唇,好一会儿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以前的我?，可不是现在这样的，”顾舒淡淡瞥了温宁一眼，继续说着，“那时候的钟瑶本来是在我后面排队，谁都没看出来，偏偏她看出来了，还直接冲上来松了绳子，说我要是敢跳下?去，她就跟着和我?一起跳下?去。”
“对峙后，我?输了。”
顾舒没有说下去，温宁也没有接着问。
后面无非就是像小说剧情里所交代的那样，钟瑶让顾舒从这些拧巴晦暗的情绪里走了出来,顾舒渐渐变成了书里那位冷厉沉默，只会在钟瑶面前有别的表情的守护者女二。
原文里其实没有交代过?顾舒和钟瑶间的感情是怎么的，听完这么一段，倒也觉得这两人指尖的感情合理。
只不过?即便知道了，还是会想争个些什么罢了。
温宁深深凝了眼前人一眼，愈发觉得自己太拧巴了。
如果不在意就好了。
明明也没有必要，与小说女主较真是最没劲的事。
“钟瑶一旦出事，我?还是会无条件去帮她的。”顾舒斟酌了下?，“即便你介意，我?也会去的，我?没办法丢下她不管。”
“但是我去之前一定会解释清楚，一定会让你的安全感是满的，也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真的，上次是我考虑得太不周到了，没有顾到你的感受。”
顾舒反反复复重复着，泄了些许无措。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温宁抬手勾住一缕头发转了几圈，又缓缓松开，任凭发丝打?着卷儿垂下?来，又勾起另外一缕，重复刚刚的动作，低下头缓缓道，“好吧，我?就是个小心眼的人。”
明明知道在穿书世界里，和身为宇宙中心的小说女主角较劲是最无用的事，可偏偏一碰上有关眼前这人的事，就怎么憋不住。
“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要包容你的这个无条件？”温宁声音抬高了点，像在质问眼前的人，又像是在自我思考，“顾舒，换个极端条件判断，我?和钟瑶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去救谁？情景设置在我们俩个都不会游泳，就你会的情况下。”
顾舒唇瓣微启，但迟迟没有声音。
“不用回答了，你选不出来的。”指尖继续打?着转，温宁沉眼慢悠悠道，“要是选的出来，你就不是顾舒了——而我?，心眼真的很小。”
真的包容不了这个女人的性子。
哪怕一开始吸引她的也包括了这个性子。
“真的吗？”顾舒声音却是上扬了些，她低下?头，对上温宁的眼，长眸微弯，笑意浅浅漾开了，语气里染了些惊喜，“那是不是证明，你心里还有我?，我?还是有机会的？”
温宁：“……”某人真会歪重点。
“你的那个问题，要是可以，”顾舒声线缓缓沉了下?来，“还是希望这种情景不要出现吧。”
“是呢。”温宁附和着笑了声，“所以说顾总选不出来。”
“那倒不是，真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会去找你的。”顾舒定了几秒，摸着鼻子小声嘟哝着，“钟瑶，莫怪我，你一定能自救的，算了，还是先确认一下?吧。”
说话间，就拿着手机发信息了。
温宁又无奈又好笑，“行了行了。先听着，钟瑶姐心思很细的，你这么一问她肯定意识到什么。”
“嗯，”顾舒鼻腔里低低应了声，“其实我?的心眼也很小。”
“比方说我?以前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个地方，也不想让你知道和我?来的那个人是钟瑶，说不定你们聊天的时候也会提起这个，而钟瑶那个大嘴巴——”顾舒缄默片刻，小小声嘟哝着，“谁会希望妻子知道自己小时候还有那么些不太好的时候啊，之前有段时间我其实对钟瑶有些情绪，某人老是提她。”
温宁：？
这是反向告状吗？？
谁才?是经常提钟瑶的那位啊？？？
就在温宁思绪轮转间，忽然听到了一声道歉——
“抱歉，我?没有告诉你。”
温宁抿了抿唇，轻声嗫嚅：“那为什么现在又什么都说了？”
“因为……”顾舒缓缓摇了下?头，语气里难得沾了些迷茫，“可能是觉得，我?已经有太多做得不太好的时候了，也不差那么一点。”
“……”
“这样算不上卖惨，可以加点同情分吗。”顾舒凑过?来，漆深眸里噙了些许亮晶晶的情绪，“还有想说的就是，我?这二十多?年来能松下来散心的时候很少，知道能散心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上次散心地点会挑到这里，是真的觉得这里的景色很美，与钟瑶无关。”
又是长长一串解释。
心脏有丝丝缕缕的钝痛，就像是有根深深埋了很久的刺兀然被拔了去，留下?一个无法忽略的洞，各种各样的情绪灌了进去。
“……抱歉，上次没有说，明明知道你想问的。”女人低低重复。
“知道了，不用再道歉了。”温宁屈膝，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那个悬崖，“那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其实也有蛮多事情没有告诉你的。”
然后，可以试着重新开始。
“但是你的过?往，我?其实都知道，”顾舒摇了下?头，一字一顿道，“结婚登记之前有进行相关的调查，上至你家有几口人，下?至你是几岁来的初潮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女人语气很正经，似乎并不是说笑的口吻。
温宁：“……”
这还能好好聊下?去！刚搭好的台阶又啪叽一下?就碎了！
“不，总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然后我也不告诉你。”温宁据理力争，试图把那台阶再次搭起来，“这样就打?平了。”
“比如呢？”偏偏某人还在追问，表情还一点一点认真了起来，颇有种温宁举一个例子，她就能立刻反驳的架势。
温宁再次沉默。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还真的没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旁边这人的。
除了穿书这件事。
但这件事也是不能说的那挂，只能藏进心里的，没办法拿来反驳某人。
哪怕已经过?了两年，原主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偶尔温宁还是会迷茫和不真实的感觉，现在的生?活不完全是自己的，原来的那个灵魂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自己就消失了。
消失之后能去哪呢？
这又是个未知数。
自己似乎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呢。
而且穿书这两年，温宁发现了除了自己这个未定数，其他人都是朝着书中既定的方向行动着，哪怕是行动轨迹有些许的变化，但终点站是一致的。
同时，这些拥有既定轨迹的人也包括了眼前的人。
……
又开始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了。
“谁还没有点过去啊。”温宁视线往四周扫了圈，兀地站了起来。
应声微沉，像也在自我催眠着。
顾舒条件反射问：“怎么了？”
“能有什么，既然以前的事都被顾女士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我总得制造一些小秘密吧，”温宁慢悠悠踱着步子，语气也刻意变得夸张了，“那好，我?现在就去找几个好看的而且你还不认识的小哥哥小姐姐蹦极去，我?要为自己制造一些你不知道的过?去。”
温宁一口气说了长长的一大串话，又担心会被拦住，边说着边往远离某人的方向走。
某人却迟迟没应声。
好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声响，温宁忍不住侧了下?头，眼角余光探了过?去。
顾舒抱着手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眸底澄然，见她回头时还轻轻点了下?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回头。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温宁怔愣了瞬，眼前那人的影子伴着另外一句低淡的解释一并靠近了：
“如果这样你能开心一些的话。”
地上那影子抬起了手，可能是考虑到了某些因素，在掌心即将触上她发顶时又悄悄划开了，背在了身后。
微风悠悠，地上影子忽近忽远。
“嘁，”温宁嗤笑了声，眼帘微微翕合移了视线，低声开口，“为什么这么说，我?可开心着呢，哪有不开心。”
“这样么。”清和的女嗓里染上些许小小的疑惑，几秒的停顿后，女声继续，“那可能是我感觉出错了，总觉得刚刚你的情绪一下?子低了下?来，我?就想了下?，是不是我刚刚那话的原因，当初确实查的有些细，我?就在想是不是这样就让你有种被窥探的感觉？然后就心情不好了？额……大概这样。”
心脏想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泛了点痒意的情绪涌了出来，温宁手指缓缓蜷成卷，握住，试图让语气变得轻快自然一些，“你……想得有点细，想多了。”
“是这样吗，那好吧，那我下?次注意一下?。”顾舒顿了顿，点了下?头。
温宁大脑短路了一瞬，脱口而出：“注意什么？”
“我?想着，”顾舒红唇微抿，像是斟酌着言辞，随后抬起眼道，“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我?能从你的角度思考下?会不会更能体会下?你的感受。”
“但好像很多?时候都想不通，或是想歪了……譬如现在。”
“或许多思考几轮就能想通了，但这样好像又不太好，哪有希望别人经常情绪低落的。”
“……”
女人难得的碎碎念起来，漆清的眼里流光明灭。
像去找主人抛出去的球，但却把球弄丢了的小宠物那样。
温宁顿时一阵心梗。
“你——”两个影子间的距离拉近了，温宁对上顾舒的眼时怔了下?，忍不住甩了下?手，悻悻道，“算了，我?走了。”
“好，我?换个地呆着，保证不偷看，你去找小哥哥小姐姐吧。”说话间，顾舒已经走到了附近的小树林入口，背对着温宁站在一颗古树前。
温宁：“……”
有时某人的行为真的让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
到最后温宁还是没能去成蹦极。
那会儿天色已晚，又碰上蹦极台日常维护提前关门的日子，瞧着那边的队伍是排不上了，温宁索性放弃了。
负责人小伙子热情的很，说是可以给温宁提前排下?一次的位置，温宁原本想婉拒的，眼角余光瞥见某人走过?来了，临时改了话，“好啊，我?能留一下?你电话吗，下?次我来之前，就先给你打?电话。”
“可不能浪费啊！得找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陪我才?行。”说这话时温宁刻意抬了音量，语气还无比浮夸，怕极了身后那人听不见。
心底是存了几分恶趣味在的。
莫名就想逗一逗后面承诺要她拥有一些小秘密就暗戳戳蹲小树林的那位。
温宁甚至觉得，如果蹦极台没有维护，她真的去蹦极了，后面那人是真的不会去查探谁和她一起蹦极的。
——哪怕心里再在意都好，也都会憋在心里。
于是莫名就来了恶趣味，想将某人的情绪逼出来。
——似乎这样子，就能证明什么。
确实，隐隐感觉到后面那人情绪凝了凝。
暮色四合，夕阳把影子拖得很长，温宁瞥见身后那人的影子逐渐缩短，向她靠近，最终与她的影子虚虚重合在一起。
“XXXXXXXX。”平直得完全听不出情绪的的女嗓兀然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温宁回过?神，惊觉刚刚注意力都放在了影子上，没注意到周遭的气?氛悄然变得低冷了。
——但却又不只是单纯的冷，顾舒的表情里似乎还掺杂着丝缕别的情绪。
小伙子也注意到了气?氛间的异动，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了好一会儿，迟疑着发问：“我?是不是应该——”
虚虚往旁边倾的身体透出想赶紧跑路的肢体暗示。
“这是他的电话，”顾舒顺势将温宁的手机拿了过?来，指尖轻点，在上面输了一串数字，再次递给了温宁，“你俩交流吧。”
说完又往旁边走了去。
温宁：“……”
她是不是不小心玩大了。
小伙子抻脑袋探向那边，试探性问：“舒……这是在？没见过?她这样。”
“我?去看看。”温宁顾不得解释，匆匆赶了过?去。
顾舒低着眼，视线不知聚焦在何处，温宁都走到她面前了，亦没有说话。
“我?刚刚——”温宁掩唇轻咳了声，脚指头无意识用力蜷了下?，“好像玩笑开得大了点，抱歉，我?没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温宁被噎住了，话语哽在喉间，斟酌了好一阵子干巴巴开口，”就是我、额、说要找好看的、额……“
顾舒想了想，接过了温宁的话茬：“想让我?吃醋的意思吗？”
一击即中。
某人抓关键词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差、大概？额也不是，就……”总觉得找不到词语表达此刻的情绪，话也说得磕磕巴巴的，“闹脾气什么的。”
温宁话音落，迎来了长长一串的沉默。
顾舒好一会儿不说话了。
正当温宁以为就这么安静下?去时，女人轻轻点了下?头，“嗯。”
“会觉得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会有一点点，也可能不止一点点的委屈，但最重要的是，想你开心。”
“我?真的很希望这趟旅程，很愉快的开始，也可以有个很愉快的结束，所以不能闹脾气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顾舒微微摇了摇头，弧度很浅，不知是在自我暗示，还是在回应温宁。
“那倒也不用那么的……压抑自己。”温宁默了默，嗫嚅着，“不用太迁就我的。”
脑海里念头一闪，似乎整件事情都理顺了。
温宁终于知道为什么相处间总是透着一股别扭了。
是迁就。
而且还有些过?了的。
这让她不禁生?了种她才是闹事那位的错觉。
“都维持在自己的舒适区吧，别太憋着了。”温宁顿了顿，小声道，“憋也憋不住一辈子的，我?也……其实怎么说呢，我?也是个脾气很大的人啊。”
会有很多?很多?不必要的想法。
日常胡思乱想什么的。
“我?觉得还好。”顾舒微微偏头，稍带疑惑的语气，“有吗？”
“有啊，比如刚刚就是啊，就——”温宁下?意识反驳，余光不经意瞥见女人微微上扬的唇角，顿时改了话，“你故意那么说的吧！”
“是啊，既然温宁故意起了头，我?怎么能不顺着呢。”顾舒眼底笑意渐渐漾开，对上温宁的视线，“其实没有压抑的，目前为止，无论你做什么都好，我?都能找到你这么做的理由，所以，真的都还好。”
温宁噎住，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都能找到理由是什么意思。
话语哽在喉腔里，始终没有说什么了。
“不过?你既然那么说，那我就认了，一点都不好，我?有点难受。”已然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被女人骤然软下?来的语调寻了回来。
极少听到顾舒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温宁大脑短路了几秒，磕巴着：“所以呢？”
“要牵个手才?能好。”对方手指轻轻悄悄触了她的掌心，讨好般。
“所以，要牵个手才?能好。”
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才?缓缓移了上来。
“走了，上山了。”语调恢复以往的疏淡，十指扣得很近，似乎怕极了会被甩开。
温宁：“……”
隐隐有种是自己脑补太多?反而被套路的感觉。
而她其实并不抗拒这样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