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网都在举报我

作者:花花点点

酒店经理孙长洲按下电梯,退后半步站在一边。他微微侧过脸,余光就见刚才那位路小姐已经走了上来,荣先生的心腹徐时跟在后头。

他悄悄瞥一眼面无表情的荣与期,暗暗揣测目前是个什么状况。

刚才在门口荣先生没搭理那小姑娘,他还以为又是一个自作多情的,现在看来又不像。

这时,电梯来了。

荣与期率先走进去。

孙长洲略一思索,就悄悄撤到旁边,很自然地和后面的徐时攀谈两句。

前面突然没了遮挡,路明月微愣,眼神避无可避,正好撞进一对凉薄如寒星的眸子里。

她也不躲闪,抿嘴继续奉送一个四十五度上扬的嘴角,走进电梯占据另一边。

徐时跟着进来,站到荣与期侧后方。孙长洲很有默契地退到后面和徐时并排站着。

电梯里鸦雀无声。好在目的地是五楼,再尴尬也只是两秒钟的事。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旁边突然开口。

“路明月?”

路明月心里一苏,只觉得这声音太好听,像是带着磁。

她转过脸,视线所及是他的肩膀,应声:“是。”

“我从不无缘无故帮人,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明明声音低缓,却又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路明月心中一凛,抬头看他的脸,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极其优越的下颌线,下一瞬,灰色西装裤包裹着的大长腿就已经迈出电梯。

路明月下意识跟着出来,悄悄松开虚握的拳头,感觉自己好久没这么紧张过。

落在后头的孙长洲和徐时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

进入五楼宴会厅,里面已经非常热闹。

天花板上吊着数个流水状的水晶灯,大大小小,错落有致。有的垂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鲜花和美酒交相辉映,餐点摆在漂亮精致的瓷器中,乐队在现场演奏古典名曲,穿着华服的男女在这样的气氛里随意走动,一切都显得很高级。

路明月以前常去蹭酒会,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

正往里走,不知是谁叫了一句:“荣先生来了!”

一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这边,尤其是跟着父兄过来的各家大小姐们,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雀跃和惊喜。

当然也有个别矜持不动的,可倾斜的肩膀和手上晃动的红酒却泄露了她们的心思。

路明月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心中有些意外,没有看到杨文中父子。

这时有人主动迎上来,是位头发半白的长者,路明月在财经访谈节目里看过他,退休不久的欧宝集团董事长欧怀礼。

他身边跟着一个和他容貌有五六成相像的年轻男子,男子身边挽着一位不到三十岁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人。

“抱歉欧叔,我来晚了。”荣与期拿起侍者手里的酒,优雅举起,“祝您寿比南山。”

欧怀礼开怀大笑,接过儿子递来的酒杯,轻轻碰了碰,“知道你忙,听说最近荣华集团又接了欧洲一个大单?”

“是,今天那边来人。”

所以来晚了。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欧怀礼炯炯的目光里满是欣赏,赞叹之余忍不住看自己儿子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荣与期微瞥脸色有些讪讪的欧渐维,适时示意徐时递上准备的贺礼。

欧渐维立即伸手接过,客气两句,眼含感激。

一会旁边有人过来道贺,欧怀礼临走前给儿子递了一个眼色,“去里边聊,申汽的罗总,博金的赵总刚才还提到与期。”

等欧怀礼走后,欧渐维撇嘴看向荣与期,“瞧见没,老爷子都恨不得你才是他亲生的,他老人家也不想想,全南港城,不,全国才只出了一个荣与期。”

说话间,他目光在一早就注意到的路明月身上打了个转,调侃道:“今天倒是新鲜,换女伴了?”

荣与期晃晃手里的酒杯,没说什么。

路明月更是懒得解释,还想着他在电梯里说的那句话。

欧渐维只当他默认了,瞥向一直在旁微笑不语的妻子。

欧太太眼睛先是在荣与期灰色西装上唯一一抹紫色处溜了溜,复又笑眯眯看着路明月,“这裙子穿在妹妹身上真好看,漂亮得跟早上刚开的紫藤花一样。”

路明月抿嘴笑笑。

心里却在想,荣家不愧是南港第一豪门,不仅老一辈的欧怀礼要捧着荣与期,就连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假女伴也能被夸成一朵花。

欧太太走过来,亲热地挽起她胳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路明月。”

声音清雅,不急不缓。

欧太太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孩,皮肤雪白如皎月,眼睛澄净透着自信,最特别的是那对几乎要飞入鬓里的长眉,给温柔清丽的长相增添两分英气,不由赞叹一声,“明明如月,真是人如其名!”

就在欧太太说这话时,正与欧渐维交谈的荣与期转脸往这边看了看。

欧渐维见了,心中不由有些惊奇。

欧太太撇撇嘴笑,“懒得听他们的生意经,走,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路明月被拽着,有些迟疑地回过头去,只看到一个凉薄的后脑勺,只好跟着去。

——

不远处的沙发座里,大小姐们早已由刚开始讨论的时尚和艺术转到八卦上。

“什么来头?我还是头一回见荣先生身边跟着周秘书之外的女人。”

“有什么奇怪,也许就是个新秘书。”

“不像。没瞧见荣先生西装胸袋里的帕巾?和那女的裙子一个颜色。两人衣服明显搭配过,以前带周秘书时可没这讲究。”

“诶,你们说周秘书和荣先生有没有……”

“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下属,荣先生可不是那种来者不拒的花花公子,一般人哪入得了他的眼!”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嘀咕,“看着面生,气质倒也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就没一个认识?”

焦点又重新落回到路明月身上。

“年龄不大,估计是一直在国外上学才回来的。”

“也不算太漂亮,比不上赵西西呢,更别说蒋晚了!”

“别说了,欧太太带人过来了。”

路明月和欧太太一路谈笑着过来,就见米色沙发围成的休息区里分散坐着八.九个女人,优雅的,娇俏的,明艳的……应有尽有。

有的抱着抱枕不加掩饰地朝她身上打量,有的一手端酒一手漫不经心翻着杂志,还有的在自顾自谈论身上戴的某品牌限量珠宝……

她知道,南港真正的富贵花们大多都集中在这了。

欧太太笑着对路明月说:“你们都差不多大,肯定有共同话题。”

复又面向一个脸圆圆穿着西柚色小礼服裙的女孩,“锦瑶,这是路小姐。这里就交给你了,帮我把客人照顾好。”

欧锦瑶笑得露出左脸颊的小酒窝,“放心吧嫂嫂,你去忙你的。”

欧太太走后,欧锦瑶亲热地拉了路明月在自己旁边坐下,忍不住夸赞道:“你好白呀,刚才远远地看还以为是灯光照的,现在看,是真的白。”

欧妹妹斜对面,穿着件浅金色刺绣长裙神情倨傲的美女朝这边睨一眼,低声笑,“总算见到比蒋晚还白的了。”

“赵西西,你还是比你脖子上那颗钻石好了,扯上我干什么!”东南三十度方向翻杂志的白裙美人抬头冷笑着刺了一句。

“说实话也不行噢?这么激动干嘛!”赵西西撇撇嘴小声嘀咕,脸上却有些盛气凌人。

“哎呀,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每次一见面就掐好不好!”

欧妹妹是主人,自然要做和事佬。

“就是,”旁边一个穿小黑裙的附和,“烦不烦啊,今天明显不是你俩的场子,抢什么戏!”

她看向路明月,直接问道:“路小姐,你是荣先生新秘书?”

霎时,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包括刚才不对付的那两位。

路明月默默看了一圈心中好笑,摇头,“不是。”

“那是在国外上学喽,哪个学校毕业的?”

路明月如实相告,“南港农业大学。”

“噗!”

有人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路明月抬眼看过去,是这群人中最打眼的那位,刚才听叫赵西西。

“Sorry!”赵西西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一点歉意,一脸天真地问:“农业大学是学什么的,种菜吗?”

赵西西旁边的粉裙子轻捶她一记掩嘴笑,其她人的脸上也或多或少露出些忍俊不禁。

路明月倒是没有丝毫不自在,神情自若地拿起一杯果汁润润嗓子,随后看着赵西西笑,“对啊,还得捉虫呢。”

那语气就像是哄一个不懂事的三岁小孩。

赵西西有些愣住,一时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在耍她。

欧妹妹看看这气氛有点不对,尽管她也想继续看戏,但还记着路明月是跟着荣与期来的,笑笑开口,“南农大很有名的,里面有些专业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

那位叫蒋晚的白裙美女也赞同地点点头,不紧不慢补上一句,“有些人孤陋寡闻还不自知。”

赵西西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不过她现在没空应付蒋晚,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更有趣的事,不由翘起嘴角,“嗳,你是不是叫路明月?”

其她人一听,顿时猜测赵西西是知道这新来的底细,一时都耐着性子等下文。

路明月心中冷笑,知道这小公主又要出幺蛾子,不过她也不是个怕事的,平静点头,“我是。”

“那就对了,”赵西西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眼里露出一丝鄙夷,“我还当是谁呢!”

“你知道她?”旁边粉裙子忍不住问。

赵西西掩嘴歪过头去对粉裙子小声说了一句。

大家神情顿时怪异起来,因为谁都听到赵小姐刚刚那句“悄悄话”。

——“一个乡下暴发户的女儿。”

这个赵西西平日里是有名的爱出风头又爱挑事,这个圈子说大不大,各家关系纵横交错还有生意往来,犯不着轻易得罪谁,只要不触犯到自己利益,大家平时也乐得当个塑料姐妹花。

不过在今天这件事上大家还是乐于看她去冲锋陷阵,毕竟这个圈里有无数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往荣与期身边凑,可这么多年谁都没成功过。

当然,除了周秘书。

不过周秘书只是一个拿钱干活的下属,没人真的把她看作威胁。

但今天不同,荣与期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周秘书之外的女人,还是个家世搬不上台面的,一时大家神色都有些莫测高深。

穿小黑裙的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催促,“哎呦赵西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赵西西抿下一口红酒,面含得意,“其实你们也见过,上次杨晋的庆功宴上,不是有个爱吹牛的?我记得他叫路成山。”

粉裙子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那人逢人就说他女儿名字是荣先生起的,好像就叫路明月!”

赵西西点头,“当时我们都笑得不行,当别人是傻子呢,荣先生现在不过二十七八岁,这位路小姐怎么也有二十二三吧,难道荣先生四五岁就给人起名字?再说了,一个乡下暴发户也敢跟荣家扯上关系!”

这话说得够刻薄的,场面一时就有些尴尬,毕竟当着人的面这样说实在太失礼。

作为主人的欧妹妹更是如坐针毡,尤其正主儿就坐她旁边,她一时苦恼要怎么解这个围。

寂静中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大家循声望来,神色惊疑地看着路明月。

赵西西抚抚垂在胸前的卷发,眼神睥睨,“你笑什么?”

“笑你啊。”

路明月看着她,笑得真诚又怜悯,“一个小三的女儿还真拿自己当公主。”

这话一落,空气当场凝固。

缓过三秒,有人偷偷眼神交流,有人低头暗笑。

尤其是一直被赵西西压着的蒋晚心里更觉解气得很,恨不能光明正大与路明月击个掌再给她刷上一排游艇火箭。

赵家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赵西西也是顺风顺水,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痛点,她自己也几乎忘了她妈小三上位的陈年旧事。

路明月话音刚落,她先是一怔,接着脸蹭地像火烧起来,眼睛死死盯着路明月。

旁边的粉裙子知道她脾气,连忙小声提醒她,“算了,这是欧家。”

赵西西性格强势,却也是个极度好面子的,为这事吵,只会吸引更多人过来,到时她脸往哪搁?

她勉强压下怒火,轻哼一声,冷冷笑起来,“就说嘛,这种看起来温和无公害的,实际上厉害着呢!”

“是啊,所以你千万别惹我。”

路明月转着手中的杯子,语气淡淡,声音软绵。

赵西西顿时气得拍了下椅子扶手,腾地站起来,“笑话!我会怕你一个乡下来的?!”

“那就试试看。”路明月看看自己修长光洁的手指,抬头弯唇一笑,“我昨天在乡下刚宰过一头羊杀了两只鸡呢。”

那语气随意的就像是在说刚刚吃过两小块布朗尼和一杯不加糖的咖啡。

大小姐们震惊地转脸看她,见她目光沉沉,嘴边笑容温柔又冷冽,竟不像是说假话。

赵西西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嘴巴翕翕,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