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晋被她这样“侮辱”竟然一点不生气,嘴角轻撇,面容还有些轻松,“你说得对,是我配不上你。”
见他这个反应,路明月心中顿时有些怀疑,这个杨晋不会是故意借她的手来反抗他爸吧?或许,他才是真正心机深沉的那个?
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再跟这对表里不一的父子有任何交集。
事实上,路明月还真高估了杨晋。
杨晋虽然还心存一丝善念,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个懦弱的利己主义者。
他不喜欢做生意,弹钢琴却很有天赋,要不是杨文中他妈说情,他也不可能顺利开展他的钢琴事业。他对生意一窍不通,已经不可能再继承杨文中的事业,后来又出了他喜欢男人的事……作为儿子,他心里是有愧的。
他今天叫路明月来,确实是有意把所有事实摊给她看,如果她愿意为了钱财名利答应形婚并生下杨家继承人那再好不过,他也会乐于配合,不再有心理负担。
如果她不愿意,鉴于已经订婚世人皆知,他父亲必定会使出强硬手段逼她乖乖就范,造成既成事实。说实话如果真到那步他也爱莫能助,只能想办法在日后尽量补偿她。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不仅不同意,还留了心眼,竟然让孙长洲打电话来。他有些好奇的是,这个孙长洲知不知道自己被她利用了?
甚至,他现在可以确定她避开结婚说要订婚,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探她爸的事。
杨晋不得不承认,他真是小瞧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女人了。
而他父亲更是如此,太自以为是,太没把她当一回事,以至今天局面变得这么被动。
杨文中沉着脸,还是心有不甘,缓了缓脸色说道,“小路,你就不为你爸考虑考虑?他可是在我面前提起过几次想要光耀门楣的心愿,和我成为亲家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梦寐以求?”路明月像是听到一个巨大的笑话似的,弯唇笑出声来,“结果就是把自己弄进牢里去?我相信他经过这次,不会再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杨文中怎么也没想到路明月看起来面善温和好说话,实际是个心如铁石油盐不进的,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遭受过几回这样的滑铁卢。
他勉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一咬牙,“美集那边的房子你喜不喜欢?我叫人给你弄一套,马上过户!还有钻石,包包,你喜欢什么叔叔叫人立即去买!”
路明月眯起眼,钻石包包对她吸引力一般,但是,美集啊!
那边的loft公寓很受高级白领、年轻艺术家们的喜爱,她特意去看过,确实好。她当时甚至幻想过自己怎么装修怎么布局,杨文中此时说起这个还真是挺诱惑!
她低下头去,长睫微闪,想着自己今后一定要买上一套,设计一个高高的吧台,吧台旁放着顶顶漂亮的酒柜,里面摆着自己亲手酿的酒,简直美呆!
杨文中见她面色松动,心下一喜,看来画饼对她没用,还是得先来点实际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立即又狠心加上砝码,“叔叔昨晚看你开一辆白色什么牌子的车,当时就想说给你换辆,谁知道后来一忙就忘了。择日不如撞日,楼下车库还有几辆进口车,一会你下去挑辆喜欢的。”
啧啧!
车子房子谁不爱啊?好在也没什么比车房更大件的了,要不然路明月还真怕他一会再说出什么自己把持不住。
她嘴角轻扯,抬起眼告诉他,也告诉自己,“你说的这些,我相信我有一天凭本事都可以得到,就不劳你费心了。”
杨文中本来以为已经自信满满可以把她拿下,现在一听这话,气得脸都开始扭曲。
而杨晋直愣愣看着她表情淡淡的的脸,又忍不住瞄一眼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眸子,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见面几次,他其实很怕看她的眼,因为太明亮,太黑白分明,太容易映射出他内心的黑暗和腐朽。
他甚至在想,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的话,和这样的女孩在一块该多好!
想到这,他自嘲地笑笑,心里从没有过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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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月微笑着瞟一眼墙上挂钟,马上十一点二十分,她该撤了,要不然一会孙长洲没来,她就该露馅了。
看着杨文中,她声音冷冷清清,“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分,下午五点银行下班之前,我卡上必须收到应退的全部购房退款。
如果没有,我会准时在微博上曝出你最不希望看到的新闻。”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便利贴,无比利落地撕下一张,“啪”地拍在门板上。
杨文中定睛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银行卡号,显然她一早就已经准备好。
“……你!”
他气得快吐血,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个小丫头片子威胁到这份上,脸一下子变成猪肝色,伸手就要去抓她。
路明月早看见他的动作,敏捷地一闪,躲过他的手掌。
这时书桌上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
三人都是一愣。
离得最近的杨晋拿起话筒,清清有些沙哑的喉咙,“什么事?”
“少爷,有一位孙长洲先生拜访。”
是先前那位阿姨的声音。
杨晋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接着心中大震,立即看向自己父亲,而杨文中更是面色剧变,如临大敌地看向路明月。
路明月脸上神情自若,其实心里着着实实也被吓了一跳。她原本只是想借孙长洲的电话吓唬吓唬杨文中,没想到人家真的来了,而且来的如此之快!
要知道她开车过来可是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孙长洲却能这么快就到,除非是早在第一次电话过来时就已经在路上。
杨晋电话还拿在手里,捂住听筒,似在询问杨文中的意思。
说到底,他是杨家的子孙,对杨文中再有不满也必须考虑家族利益。
路明月此时心中渐定,不咸不淡地提醒,“不如我们猜猜看孙经理走到这大概要几分钟,快一点五分钟?慢一点八分钟?”
杨文中稍许犹豫之后,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你以为一个孙长洲就能成为你的保护伞?不过是个酒店经理,替人打工的,我随便几句就能应付过去。”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先前的惧怕很没必要,“他既然是送行李过来,那正好,我会告诉他你要在这小住一段时间。”
他转脸吩咐,“杨晋,你带小路去房间待着别出来,我去会会孙长洲。”
杨晋转脸朝路明月望过去。
路明月长眉挑了挑,嘲讽地笑笑,大有一种“你尽管放马过来”的意思。
杨晋面色微动,接着垂下眼,只站在那里。
他显然并不打算照杨文中说的去做。
杨文中狠狠瞪他一眼,不敢再耽搁时间,径直走到路明月跟前,准备自己去拉她。
路明月不躲不让,胸有成竹地笑笑,在他手伸过来之前说:“我劝你再想一想,孙长洲背后是谁不用我提醒你吧?”
杨文中惊住,神情紧张起来,甚至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口水。
他先前不是没想过这层,毕竟谁都知道孙长洲是给荣与期做事的。
但是再怎么想荣与期也不可能与一个乡下小丫头有瓜葛?所以他立即觉得是自己多虑。
就算此刻,他仍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只不过是路明月在这拿着鸡毛当令箭。
路明月知道光凭刚才那句他不会信,冷冷看着他,“有没有听过我爸吹的牛?”
她语气缓缓,继续说道:“他说我名字是荣与期取的。”
杨文中目光微闪,脑子在飞快地转着。
这个牛皮还是在上个月杨晋的庆功宴上吹的。那天是路成山借着他的关系第一次踏入上流社交圈,可笑的是他当晚即成为晚宴上的笑柄,就是因为说了这个不着边际的大话。
他作为主人又怎么会不知道,甚至当时还因为宴请这样的人倍感丢脸。
杨家父子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路成山是什么货色,根本不会相信他讲的那种胡话,但路明月在这个时候提起,再联系孙长洲亲自送行李过来,他们就已经信了一半。
路明月暗暗观察两人神色,嘴角翘起,语气嘲讽,“我爸这辈子讲过很多大话,这个,倒是真的。”
她当着两人面又看一眼时间,凉凉地抬起那双澄澈的眼睛,笑,“你们猜,荣与期是不是和孙长洲一起来了?”
杨文中立即面色骇然,看着路明月无比笃定的神色,真是又悔又恨。
想嫁给杨晋的女人成百上千,他是眼瞎才挑了这么个难缠的。最可恶的要数那个路成山,满口胡言,要不是他千方百计巴结着贴上来,要不是他三番两次在他耳边夸自己女儿怎么乖巧怎么听话,他又怎么会起了让杨晋和她结婚的心思!
路明月无比淡定地扫视一眼两人,明目张胆上前几步,拿起杨晋手中电话,清清楚楚说道:“阿姨,请孙长洲先生在门口等我八分钟,八分钟不到,再请他亲自上门。”
接着,她不再看杨文中父子,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那张便利贴上敲了敲,以示警告。
随后她迈起步子旁若无人地离开。
三四秒后,杨文中像是才反应过来赶紧追出门外,急急喊道,“路小姐!”
路明月脚步停下,已经站在楼梯口的走廊上。
杨文中沉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诺,“我会立即让人把房款转到你卡上。”
“好,我等着。”路明月背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杨文中深吸一口气,敛了怒意,还算诚恳地说道:“这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荣先生那,还请路小姐嘴下留情。”
路明月没答话。
杨文中心中恼火,此时也不敢再多作要求,退而求其次,“关于杨晋的事……”
“我对别人家的隐私没兴趣。”
路明月回过头,眯眯眼笑,“前提是别欺辱到我头上,否则,我睚眦必报。”
说完,她一步一步平稳地迈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