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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花点点

天黑时,路明月和路程程回到葡萄小镇。

葡萄小镇其实是南港市区下面的一个小镇,隶属于南港。虽说是乡下,和大城市的繁华没法比,但实际上这里也很富庶,除了有山有海,是全国有名的旅游生态小镇之外,还有全国数一数二的葡萄种植基地。

路家在镇上有房,不过因为天天围着葡萄园转,来回折腾也挺烦。于是,十几年前路明月的爷爷奶奶就已经找施工队在葡萄园旁边的宅基地上建了一幢二层楼房。

爷爷去世以后,这幢楼里就剩路明月和她奶奶两人。路明月那时在外读书,只要一有假期就回来陪奶奶,尽管这样她心里还是很内疚。

她怕奶奶一个人待着容易触景生情,干脆提了个建议,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一下,新房新气象。

她本来还以为要费点周折,没想到一说奶奶就同意了,还说自己早就想翻新是爷爷嫌麻烦不让。奶奶还很高兴地说,孙女长成大姑娘了,将来孙女婿上门,新房子看起来也体面些,也好给她撑场面。

奶奶是个闲不住的,既然决定了就立即到镇上找装修队,很豪气地让他们按照南港城里有钱人家的标准给装修。当时,她还拿了好几套样品房的效果图给路明月选,路明月看她兴致勃勃的也就认真选了一套,再等她三个月后从国外回来,老房子已经彻底大变样,几乎和当初她选的那套图片一模一样,很漂亮。

两三年过去,路家这幢小楼在葡萄小镇上算不了什么,但依旧是方圆十里最漂亮最豪华的一幢小楼。

路程程把路明月一直扶进屋里沙发上,又帮她把行李拎到楼上她房间,接着下楼和她奶奶匆匆打过一声招呼之后就溜走了。

奶奶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见到路明月又惊又喜,连连追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身体好些没有?快让我看看。”

她仔仔细细看着路明月的腿,一脸担心,“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出院!程程那孩子也是,我特地叮嘱他,叫他等你全好了再接你回来。”

她不高兴地数落着,“看我明天不骂他,怪不得刚才溜那么快,叫他留下来吃饭都不应!”

路明月看着奶奶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气色虽然不算很好,但也没有明显哀色,悬着的心总算松下来。

她笑,“是我非要回来的,不怪他。”

奶奶轻哼一声,“怎么不怪他!你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他提了马玉玲在咱们家,对不对?”

路明月心里不得不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奶奶数落完路程程,又开始数落她,“你呀,沉不住气了吧!我特地没在电话里告诉你,就是怕你冲回来。”

她叹口气,看着路明月裹着石膏的腿,“仗着自己年轻不当一回事,万一落下毛病看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路明月失笑,“那就不嫁了呗,正好守着您和葡萄园过一辈子,多逍遥快活。”

奶奶连忙要捂她的嘴,“瞎说!我孙女漂亮又能干,将来一定要嫁一个顶顶好的人。”

路明月莞尔,忽然发现奶奶头上白头发多了好多,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更深了,她今年到底已经七十三岁。

想想未来,她心里一阵难过。

奶奶察觉到她的心思,宽慰地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奶奶没事,身体好着呢,。最近事多,也没空去染头发。”

她叹口气,“还有你爸的事,早些年我就已经想明白了,他不是个坏人,他就是蠢还没心肠,和咱们俩都没缘分。”

她拍拍路明月的手,“行了,不说这些,以后咱们祖孙俩好好过,你再给我找个好孙女婿美美满满生个孩子,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会的,”路明月连连点头,“我一定给您找个最好的孙女婿,和我一起孝敬您。”

“好好!”奶奶乐呵呵地笑起来,“肚子饿了吧,咱们今晚吃面条。”

奶奶做的手擀面路明月特别爱吃,面汤鲜浓,面条又劲道又爽滑,再放上两块卤肉,一颗荷包蛋,几颗小青菜,比外面餐厅卖的还好吃。

两人在餐厅坐下,路明月先喝上一口面汤,满足的不得了。

奶奶看着喜欢,笑呵呵地说:“慢慢吃,锅里还有。”

路明月“嗯嗯”点头,奇怪道:“您刚不是说路乔和她妈在,怎么没见人?”

“去镇上吃饭了,她们哪吃得惯我这个老婆子做的粗茶淡饭,还叫我一起去,我才不去。”

路明月一听就明白了。

马玉玲虽是城里人,但原先家中并不富裕,她父亲是开出租车的,母亲常年生病在家,她早早出社会也和她父亲一样开出租挣钱。

据说,老路就是在出租车上认识她的,后来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就在一块了。

老路这些年财运不错,她也就专心在家做富太太,平时打打麻将收收房租,家里的活雇了保姆在做。

所以,她早已经过惯饭来张口的日子,路乔又是娇生惯养的,两人自然不习惯乡下的生活。

过去这些年,她们偶尔也会来这,美其名曰看看长辈,只是每次坐不到一小时就会走。

乡下即使再有钱也不兴请保姆,什么都得自己弄,也真难为她们这次在这住两三天了。

两人说说笑笑,墙上的挂钟响起音乐声。

奶奶看看时间,迟疑了一下说:“估计娘俩一会就回来了。我知道你和她们处不来,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她们在这住的无趣估计就回去了。”

路明月询问,“马玉玲这两天有说什么吗?”

奶奶摇头,“没说什么,也就刚来的时候往葡萄园随便转了转。北洋东边新开发了一个度假村,估计大部分时间都去那拍照玩去了。”

话说完没多久,门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咦,明月怎么回来了!听说出车祸了,要不要紧?我本来打算和小乔过两天回南港看你呢。”

路明月望过去,马玉玲比她前年见过那回胖了不少,纹了细细的半永久,看上去有点生硬,皮肤倒是保养的很好,白皙光滑,看起来不像是四十大几的人。因为在孝期,即使全身穿着黑色,也并不显得暗淡。

站在她身旁的路乔就是真嫩的能掐出水来了,上身穿着一件黑色小衫,很用心搭配了一件暗格的短裙,既不会在这时候显得张扬,又能露出匀称的长腿,看起来亭亭玉立。

不等路明月应答,马玉玲又晃晃路乔胳膊,嗔怪,“乔乔,不是一直说想你姐姐,见到人怎么不叫了?”

路乔像是乍一看到路明月有些怯怯,接着眼波微微流转,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姐,你回来啦!”

伸手不打笑脸人,路明月扯扯嘴角,“嗯,回来看奶奶。”

路乔笑笑,也不接话。

两姐妹并不相像,路明月个子更高些,有一双时而温柔时而璀璨的杏眼,长相属于越看越好看那种。相比而言,路乔更娇小,长着一双天生的小媚眼,看人时妩媚又勾人,这也造就了两人气质的截然不同。

马玉玲走过来,微微弯下腰,“我看看,这腿看来伤的不轻啊,石膏都裹上了!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先是你爸,再是你……唉!”

说着,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

奶奶有点不高兴,皱眉,“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咒明月。”

马玉玲立即叫冤,“怎么会!虽说明月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咒她。”

她想起什么忙对路明月说:“还没去拜过你爸吧?他最后一程你也没来得及回来送,吃完赶紧去尽尽孝心吧。唉,成山还不到五十岁就……”

马玉玲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抽了张桌上的纸,唉声叹气地拭着眼角。

奶奶筷子一放,“大晚上哭哭啼啼干什么!不差这一个晚上,明天再去上柱香。”

她看着眼底隐隐有些泛青的路明月,面露担心,“是不是累了?你现在还是把身体休养好,别仗着年纪轻不当回事,赶紧上楼洗洗睡了。”

路明月确实觉得有些累,主要是困,昨夜没怎么睡,中午觉又被王梁给吵了。

她点点头,看看桌上的碗,“我先把碗洗了再上去。”

奶奶忙说:“就两个碗,放这我一会再洗。”

“不要,就两个碗,我很快就洗完了。”

路明月调皮地挤挤眼睛,向奶奶撒娇。

奶奶没法,只好任她去。

路明月收了碗筷,单脚跳到水池边,身体靠着洗碗池,果然就不吃力了,很很利落地把碗洗好,又开始刷锅。

马玉玲拉着路乔自顾自找了椅子坐在一旁。

她看着路明月这样,忧心忡忡地问:“医生怎么说啊,以后不会变瘸子吧?”

奶奶眉头紧皱,眼睛看过来,“小乔她妈,你嘴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明月好着呢,哪有你说那么严重!”

马玉玲面色讪讪,嘀咕,“我这不是关心她嘛!”

算起来,马玉玲平常也算是个厉害人,但从年轻时候起就有些怵自己这个婆婆。

她听丈夫说过,婆婆年轻的时候在南港最有名的荣家做事,一做就是十几年,很受主家喜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老觉得婆婆平常说话也无形中带着某种威严,自己在她面前总不自觉地处于弱势。

所以她很不爱来路成山老家,偶尔来一次也只是应个卯。

这次要不是因为葡萄园和房子的事,她才不会上赶着来让她训,心里只能暗暗告诉自己,暂且再忍她一时。

路乔并没有注意她妈这边,反而一直在看路明月。

她知道路明月不喜欢她,同样,她也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但这并不妨碍她长久以来对她的好奇。

尤其微博上她和杨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都被骂成那样了,此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看着她一脚一脚跳着把灶台擦干,动作实在有些滑稽,眼里不由露出一丝讥笑。

下一秒,路明月冷不丁转过身来,两人视线对上。

路明月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

路乔顿时有些不自在,随即无辜地笑笑。

-

和奶奶说完晚安,路明月用了三分钟费力地爬完楼梯,回到楼上自己房间。

洗漱完,换上睡衣,照镜子时她看到角落里荣与期还回的行李箱。

酒应该拿走了吧?

为了确定一下,她打开箱子。

咦,这是什么?

箱子最上面放了一个无比精致的黑色盒子,盒子上显眼的金色标牌让路明月眼前一亮。

她急忙拿出里面的东西,果然是两瓶88年的唐培里侬香槟,绝对是珍藏级别,被称为奢侈品的香槟之王。

好端端的,荣与期送自己酒干嘛?

她想了下,发微信给他。

[酒是送我的?]

这次荣与期倒是回复挺快:[给你奶奶的回礼。]

啊?

路明月微愣。

是了,每隔两三年奶奶都会亲自去荣老夫人那送上自家酿的酒,叙叙旧情,荣老夫人也会回一件有心意的回礼。

其实她箱子里原先那两瓶,本来是奶奶让她送给荣老夫人的,因为这一连串的事耽搁了,最后反倒阴差阳错送给荣与期。

没想到荣与期竟然猜到内情,依旧给了回礼,还是这种价格不菲的。

她想起订婚宴时,孙经理送了两瓶唐培里

浓,还说希望她会喜欢。

当然那酒最后被杨家人收了。

她当时就眼馋得不行,还很可惜自己没有口福。

此时,路明月心潮澎湃地摸着曲线诱人的瓶身,馋虫顿时被勾出来。

隔壁房间有酒柜,她立即去找开瓶器和酒杯。

等她拿着东西回到房间,发现路乔正蹲在箱子旁,手上拿着那瓶酒在研究。

听到她的脚步声,路乔转过头来,看到她手中的开瓶器,并不局促,反而很自然地笑,“看起来很好喝,能不能让我也尝尝?”

说起来,路明月和她并没有什么直接过节,想着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遂点头,“自己拿杯子。”

“好!”路乔满脸期待地应声,跑到隔壁去。

路明月嘴角翘起,小姑娘还挺有城府,比她妈厉害。

-

姐妹俩坐在路明月房里的梳妆台旁。

路明月散着长发惬意地坐着,晃晃手里的酒杯,先享受地闻一闻,再轻轻啜上一小口,微眯起眼去感受口中的味道。

路乔下意识地学着她的动作。

她当然懂得怎么喝香槟,只是刚才某个瞬间,突然觉得她喝酒的样子很迷人。

她对酒没研究,但她曾经亲眼见过一位已是影帝的学长回电影学院看望恩师,当时送的就是这个牌子,LV旗下的顶级香槟品牌。

她抿下一口酒,甜甜地问:“这酒是别人送的吧?”

路明月看她一眼,“嗯。”

路乔正要再说什么,路明月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来。

她瞄一眼,没有点开。

路乔同时也勾过头来看,脸上露出一派纯真的表情,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贵~公~子’?谁啊,杨晋么?”

路明月自顾自饮上一口酒,没看她,也没接话。

路乔心里却像是猫抓一样,娇嗔着,嗓音软软,“姐姐,有什么不能是我听到的吗?”

路明月轻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指纹解锁,点开语音。

好听至极的男声传来:

“你有伤,暂时不能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