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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花点点

第二天,路明月下楼时,奶奶正要去葡萄园。

她叮嘱一声,“早饭在桌上,有我煮的粥,还有乔乔她妈去镇上买的早点。”

坐在桌边的马玉玲殷勤笑道:“我特地问过妈才去买的,知道你喜欢桥头那家豆腐花,人真多,我排了好一会队呢。”

路明月笑笑,对奶奶说:“您不用管我,去忙吧,我一会吃完了去墓地看看。”

奶奶点头,出门了。

路明月盛了一碗粥,吃起来。

马玉玲凑过来,主动说:“一会去看你爸,让乔乔陪你去吧!你这样子也不好走,让她扶着你。”

正好这时路乔从楼上下来,走进厨房。

马玉玲连忙说:“乔乔,快吃早点,吃完了陪你姐一块去墓园。”

路乔脸色变了变,有些别扭地说:“我还有点事,不去了。”

马玉玲奇怪,“什么事啊?”

路乔撇嘴,“我找路程程拍照呢!”

“哪个路程程?噢,开照相馆那小伙子?要拍照去南港拍好了,乡下能拍出什么好照片!”

“妈,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好吗?我们班还有人从南港过来专门找他拍照呢!”路乔吃完两个蒸饺就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玩,脸上有些不高兴。

马玉玲地看她一眼,“怎么吃这么少?你昨晚不是说要吃蒸饺,昨晚睡得不好?”

“嗯,可能床太硬,我睡不习惯。”路乔不经意地看一眼路明月。

马玉玲立即说:“我瞧着你姐房间里那张床倒是挺软的,要不你去跟你姐睡,姐妹俩还可以说说悄悄话。”

路明月一脸无动于衷地喝着自己的粥。

“妈!”路乔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什么时候回南港?我还要回学校上课!”

马玉玲忙说:“快了,就这一两天。”

路明月也不管这母女俩,很快吃完一碗粥,洗刷完,自己拿了路程程买的那副拐杖在一旁练习,渐渐找到技巧,动作协调起来。

墓地虽不远,但真要这么走过去,那也挺难。

正想要怎么办,屋外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声。

马玉玲冷不丁被吓一跳,拍着心口,“喔唷,谁呀,吵死了!”

两三秒后,路程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路明月,在不在!”

不等路明月应声,路程程的头已经探进门里,看见这情景,也没打招呼,直接问:“走吧,你奶奶让我送你去墓园。”

“行!”

路明月笑起来,还是奶奶想的周到。

路乔见状,心中一喜,忙说:“姐,我陪你一块去。”

马玉玲在后头惊讶,刚才叫她去不是不愿意?怎么现在自己主动要去?想想自己一个人在这也无聊,于是也跟着上了车。

也就一脚油门的事,墓园三分钟就到了。

路程程扶路明月下车。

“行了,我自己过去。”

路明月拄着拐杖慢慢向路成山的墓地走去。

她站在墓前,看着石碑上刻的“路成山”三个字。

站了三分钟,她也不知道该和这里埋着的人该说些什么。

她记忆中,他们从没一起聊过天,也从没任何身体接触。站在这里,她甚至有些记不清他的脸。

他们的父女情太淡太淡了。

讽刺的是,她是因接到他的噩耗才导致出车祸,今天她也没办法给他磕头,只能弯下腰鞠三个躬。

她慢慢往回走,就见马玉玲离得远远的在打电话,表情激动,脸上挂着笑,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而车旁,路乔拉着路程程在聊什么,路程程脸上隐隐有些不耐烦。

她心里猜测,估计是为拍照的事。

路程程见她过来,眼睛一亮,连忙摆脱路乔迎上来,“我们走吧!”

路乔也跟上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路明月,央求着说:“姐,你和路程哥说说,让他今天给我拍套照片吧!我这次就是专门来找他拍照的。”

路明月看向路程程,奇怪,“有生意干嘛不接?”

路程程轻描淡写,“不是我不拍,是得先预约再安排,这一个月恐怕都没时间。”

这时马玉玲打完电话过来,见状插嘴道,“哪有送上门的生意不要的,路程程是吧!我们乔乔以后是要当明星的,以后你就得求着她拍!要不这样,我们多付点钱!”

路乔脸一红,瞪着马玉玲,“妈!你能不能别添乱!”

马玉玲没想到反被女儿一吵吵,面色讪讪,嘀咕,“我这不是在帮你说话嘛!”

路程程这时眼睛扫了扫这对母女,低声笑道,“行啊,只要你们出得起价钱,我一会就打电话和下午的客人商量看看能不能取消她的拍摄。”

马玉玲一脸早就料到是这样的表情,不以为然,拍个照片而已,能有多少钱,他还能狮子大开口不成?什么下午的客人啊,不过是想为多要钱找个由头。

她一脸不在乎地开口,“说吧,要多少钱?”

路程程手抄着兜,煞有其事地说:“我这个客人是大老远从北林来的,专门找我拍婚纱照,后天就回去。算上来回机票钱,还有住宿钱,再加个精神补偿费,没个五万的话,人家肯定不答应。”

路乔一脸惊讶。

马玉玲更是不敢置信,惊呼,“你抢钱呢!”

路程程扯扯嘴角也不理她,瞥向一旁看好戏的路明月,“我们走。”

说着扶她上车。

路乔看马玉玲一眼,还想说话,被马玉玲瞪一眼,“妈出钱让你去南港找最好的摄影师拍,他要五万我给五万!”

路乔惊讶马玉玲突然这么豪气,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假的。路程程拍的是好,但人也拽,她大前天刚来的时候就去找过他,他当时也说让预约,一点不给面子。

如果她妈真给出五万,她确实可以在南港找个更有名气的摄影师,何必在这看人脸色。

她抿抿嘴不说话了。

一车人回来,发现路家楼前的空地上停了一辆黑色汽车。

路明月正疑惑,就见马玉玲拉着路乔急急打开车门下去了。

那辆黑色车里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玫红色休闲衣裤,扎着高高的马尾,挎着一只小小的白色香奈儿,妆容精致,明艳逼人。

路明月一眼就认出她,博金酒业的赵西西。

她嘴角轻扯,看着马玉玲母女坐进赵西西的车,开进路家葡萄园的主干道。

路程程皱皱眉头,转脸看她,“什么情况?”

路明月摇头,“马玉玲请的客人吧。”

她笑着看向他,“你刚才干嘛不愿意给路乔拍照?”

路程程摊手,“真有活,排不开时间。”

路明月本来还以为他是故意推脱,不由失笑,“那看来我也得先提前和你预约了,你说你行程已经排到什么时候了?”

路程程笑,“只要你提,我加班加点挤时间都给你拍。”

路明月满意地拍拍他肩膀,“够哥们!等我拆完石膏找你。”

“没问题。”

路程程离开后,路明月独自一人从屋前的小路走进葡萄园。

路家的葡萄园足有一百多亩,当然不能看到马玉玲她们的身影。

路明月现在行动不便,自然也不是要找她们。

没几分钟,她走到一个象牙白的房子前停下来,放下拐杖,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歇歇。

以前,爷爷干活干累了常常坐在这里抽烟。

有一次,他坐在这,看着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咱自己酿的酒也不比哪个差!你爸这个不争气的还想搞酒庄,结果撂挑子跑了再也不管,你又是个女娃!”

想起从前,她心里有些酸楚,继而微微一笑。女娃怎么了,她现在酿的酒已经比爷爷酿的好,忠叔、程程他爸,还有在果园里干活的果农们都这么说。

她告诉自己,路成山没做到的,爷爷没做到的,她路明月一定会想办法做到。

她转头看看这幢白房子奇形怪状的入口,像塔又不像塔,更像是一个圆弧形的大厅,屋顶高于两旁其他的屋脊线,上面的拱形墙上雕刻着几个大字:明月酒庄。

听奶奶说,路成山在路家果园曾经干过几年。后来,有了路明月,他听说女儿名字是荣家少爷起的,就觉得这个名字充满贵气,能给他带来好运。

“明月酒庄”这几个字当初就是他去找人注册下来的。

据说,他本想要把这幢房子建成意大利托斯卡纳的建筑风格,结果房子还没建到一半,他找到一个投机发财的机会就带着一大笔钱跑城里去了。

没办法,爷爷和忠叔他们一商量,正好还缺仓库,干脆继续建,直接改成大平房,独留了这么个托斯卡纳的正中门庭,看起来不伦不类。

路成山当初大概也想过要好好搞这片葡萄园,想要有自己的酒庄,因此成立了公司,要进行现代化管理,还说要分股。

路明月爷爷光知道葡萄种植,不懂这些,就让儿子放手去干,只提出给长期在这干活的忠叔和路程程他爸分点股份,也好让他们踏实在这继续干下去。

路成山同意了,给忠叔,还有路程程他爸各分百分之四的股份,自己占百分之九十二的股份。

这么些年,路家的葡萄园其实在法律上一直是属于路成山的,不过后来他在南港发达了,也就没把这个靠天靠吃苦耐劳才能吃上饭的葡萄园放在眼里,再说这葡萄园本身也是他爸一手干起来的,他也没脸要再分一杯羹,所以他是不拿葡萄园的收成钱的。

马玉玲当然知道这事,路成山活着的时候,她有提过要按股分成,拿葡萄园的钱,被一向听她话的路成山骂了一顿,从此也就不敢再提。

但现在,路成山突然去世,她就又开始打葡萄园的主意。

她这两天在葡萄小镇晃,今天又带博金的人去看葡萄园,不用想,路明月也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明月来啦!怎么不在家歇着?”管仓储的阿姨远远地在门里叫她。

路明月朝她摆摆手,也大声地回她,“婶,我随便走走。”

她重新转进小路。

上百亩的葡萄架一行一行排列的很整齐,一眼根本望不到头。乍一看都一样,其实它们按照葡萄品种被划分成不同区域。

她走进去年自己试种新品种的一小块区域,这里的架子竖的比她还高,上面的叶子郁郁葱葱,层层叠叠,把架子盖的严严实实。

太阳光透过细小的缝隙钻进来,在绿油油的叶子上泛着彩虹色的光晕。

她慢慢走着,闻着这里她再熟悉不过的气味。

突然,旁边有声音传过来,大概离她只有两行葡萄架的距离。

“这边小路近,我们回去吧。”

路明月听得清楚,这是马玉玲的声音。

她心中疑惑,赵西西这么快就走了?

路乔的声音响起,“妈,刚才那几个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女的,说话拽的很,我不喜欢。”

马玉玲笑起来,“博金你听说过吧?那个就是博金的大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肯定难伺候了。”

路乔轻哼一声,“你怎么和他们有联系啊?还把他们带到这来。”

马玉玲得意,“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是他们主动联系我,我当时也吓了一跳。

来之前我本来是想把镇上那幢老房子先处理掉再说,我已经查问过了,没想到这小地方的房子还挺值钱,那么破的房子也能卖个两三百万。”

“那房子不是爸以前在老家住的吗?跟我们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房产证在咱们家保险柜里放着呢,我以前就看过,上面是你爸的名字。”

路乔迟疑了下说:“妈,我有同学自己家里给她砸钱投资了一部剧,让她演女二号,剧播出以后她就红了,现在这种做法很多,叫带资进组。要不咱们也……”

“那得要多少钱啊?”

“也就两千万吧!”

“这么多!”马玉玲惊呼。

“没有前期的投资,哪有巨额的回报!你眼光能不能放长远一点!”

“妈妈哪有两千万?”

“存款没有,咱家不是还有几套房子吗?卖掉一套不就有了!还有你今天都带人来看果园了,不就是要卖?”

路乔见马玉玲不说话,声音里有些不甘不愿,“女三号倒是不贵,四五百万就能搞定。”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马玉玲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乔乔,有件事妈妈要问你。”

“什么事?”

“跟妈说实话,就那天……我叫你收拾你爸的生活用品和药让律师带进去,你是不是忘拿药了?”

路乔大概还在想着带资进组的事,语气不快,“妈,你什么意思啊?”

马玉玲声音低下去,“看守所的人说没在你爸包里找到心脏病的急救药。”

路乔声音明显一慌,“怎么可能!我……我不知道,我真不记得了。”

她停顿了下又说:“我想起来了,是你那天光顾着和人打电话约下午打牌的事,让我去收拾。我平常又不管这些,哪记得有没有拿。再说,我拿好以后,你怎么不检查一下?”

过了很久,马玉玲才长长叹了口气,有些不自在地说:“怪你爸糊涂,发现没药不知道让律师带口信给我,这就是命,该他逃不过这劫。走吧。”

路明月静静听着这一切,并不觉得惊奇。

与她猜测的一样,马玉玲当初没有送心脏病的急救药给老路,如果有药,老路很大可能不会死。

而她现在不仅想卖掉镇上路成山曾经住过的老房子,还想卖掉明月酒庄。

她心中冷笑,别的她不关心,但是明月酒庄,她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