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前经常看殿下的墨宝,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些像。”
苏遇将笔搁在架子上,将那张废纸揉成一团,又重新取出了一张宣纸。
“没想到子瑜这么喜欢孤的墨宝?”楚泽的手臂从苏遇背后越过,拿起一本册子,缓声道:“孤送你一本如何。”
苏遇身形僵了僵。
太子很少让人近身服侍,哪怕作为他的伴读,苏遇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守在外间,做得最多的不过是研墨和等候。
字迹之所以相仿,可能是因为他每次替太子整理桌案时,会忍不住看多看两眼。
方才一时疏忽大意,忘了掩藏。
见苏遇在发呆,楚泽直接将那本书放在了他手中:“花神游记,母后生前喜欢这类故事,可惜已经失传,孤就从其他涉猎的杂书里收集重新编撰了一本。”
苏遇接过那本书,刚要松口气,耳边又传来低沉的嗓音:“不过孤不喜欢你写这个字体,你可还会其他的。”
原身喜欢用狂草,平日批注时用的是行书,看着面前有几分相似的行书,楚泽心底深处升起一股郁闷。
见苏遇重新书写时换成了小楷,楚泽唇角愉悦的上挑了一下:“这字体更适合你,以后便用它吧。”
太子的话,让苏遇脑海生出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消散。
往日里的太子,也是喜怒无常,现在不过是变了法子,让人更加捉摸不透而已。
楚泽心情甚好的坐在一旁,等苏遇将项目都列出来,他更是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子瑜果然聪慧。”
这已经是楚泽今天第二次夸苏遇,在短时间里,能得到太子两次赞许,实属不容易。
苏遇看看面前极为简单的工作,低头抿了抿唇。
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洒进来,正好落在苏遇的侧脸,他精致清冷的面容,因为斑驳的光影,显得柔和了许多。
楚泽捏了捏发痒的手心,犹豫了一瞬后,摸了摸苏遇的脑袋。
揉搓两下才开口道:“饿不饿,陪孤用膳。”
苏遇呆滞的站在原地,半响没有回复,只觉得胸口扑通狂跳,僵直到脑海空白。
“今日天气好,就在院子里用午膳吧。”楚泽收回手,率先走了出去。
苏遇望着太子身姿挺拔的背景,缓缓出神。
楚泽走到门边,发现苏遇没跟上来,于是回转过声,见他还站在原地发呆,不由笑道:“子瑜愣着干嘛,还不快跟上孤。”
外面的宫人听到动静撩起帘子,阳光涌进屋内,楚泽背光而立,硕长的身形直立在日光之下,周身萦绕着温暖的日光,如神祇露出浅淡的笑容。
苏遇按住再度狂跳的胸口,压地头跟了上去。
厨房早已准备好午膳,只是因为楚泽临时改了地点,宫人们不得不将屋内的长桌搬到院子里。
楚泽便命人沏了茶,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等待。
宫人很有眼力的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放在了苏遇面前,后者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模样,看到茶杯后,想了也没想的就拿来喝了一口。
楚泽想出声阻止时,苏遇已经喝了进去。
那茶太烫,苏遇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一下喷了出来,疼得眼泪滚落而出,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而后原地跺脚。
楚泽连忙起身,一手将苏遇揽近身前,固定住他的下巴,皱眉道:“怎么如此冒失,给孤看看,来人,快去取些冰块,顺便把孙太医给请来。”
苏遇下颚被手捏住,直直望向楚泽,眼眶通红,被烫得舌头发麻,他想要出声,但舌头一动,就疼的蹙眉,连身体也跟着微颤。
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楚泽心疼的哄道:“张嘴让孤看看。”
楚泽的声音温柔轻缓,苏遇听话的张开了嘴。
宫人们很快拿来冰块,楚泽从里面取出一小块碎冰,送进苏遇的嘴里。
“含着。”
楚泽见苏遇嘴唇也被烫伤,忙让人取了膏药。
孙太医早上才被请来,这会又被楚泽叫来,心里惶恐得厉害,猜不出太子的心思,领路的宫人也没有透露。
一路上都在回想自己开的药方是否有问题,反复祈祷着可别是苏遇那又除了什么岔子。
孙太医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去了太子别院。
楚泽刚替苏遇擦完烫伤膏,孙太医就跟着宫人跨了进来。
知道苏遇是烫伤,孙太医心里才松了口气,他不敢怠慢,认真的看诊,随后躬身面向楚泽,道:“苏大人口内起了些水泡,好在太子处理得当,用冰块降温缓解,现在已无大碍,臣会开几种草药,将草药碾碎,敷在口中一盏茶再漱口,过一个月就能痊愈,期间切记不能吃热食,最好以流食为主……”
等孙太医离开后,楚泽又走到苏遇面前,看他一眼:“孙太医叮嘱的可都记下来。”
苏遇点头,经过一番折腾,头脑已经清醒过来,想起方才楚泽的样子,脸颊泛起了不自然红晕。
太子从未如此紧张过他,哪怕是他替他挡了一箭。
“脸都烫红了。”楚泽无奈的叹息一声,盯着苏遇烫伤的嘴角,叮嘱道:“以后注意些。”
苏遇微微启唇,因为楚泽的话,默默低下头,黑发垂落至耳边,挡住了发热的耳根。
楚泽拉过苏遇的右手,将之前的膏药放置他手心:“自己擦。”
随后无奈的捏了捏苏遇的手指:“好在手指没烫到,不然真是遍体鳞伤。”
澜景走进院子时,刚好看到这一幕,见太子竟然面带宠溺的握着苏遇的手,他连忙揉了下眼睛。
再看时,楚泽已经回转身,看向了他这边,如往一样,神情冷冽。
刚刚果然是他看花了眼。
楚泽:“何事。”
澜景若是没事,不会轻易现身,一旦踏入院中,便是有事要禀报楚泽。
“六皇子昏过去了。”澜景神色平静。
“六皇子?”楚泽皱眉,脑海里回忆起六皇子的模样。
发现这个存在感非常低的皇子,昨天因为摔坏了狩猎的彩头,被原主给责罚闭门思过。
“怎么会突然晕倒?”
澜景顿了一下才道:“大概是饿晕的。”
楚泽没有再问缘由,原主虽然没有规定六皇子不准吃饭,可是六皇子住的院落没有宫人伺候,更不会有人管他饿不饿。
至于他往日是如何吃饱的,原主并不关心。
六皇子的生母是云贵妃身边的宫婢,意外被宣帝宠信,才怀了六皇子,无权无势的皇子,有时候过得还不如宫里管事的奴才。
楚泽正准备让澜景带六皇子去吃点东西,苏遇就来到了他的跟前,冲他行了个礼。
“子瑜有话要说?”
见苏遇几次长嘴,又合起来,楚泽有些好笑的命人取来纸笔。
“写给孤看。”
苏遇将昨日听到的话写了下来,然后将纸递给楚泽。
“你昨日去了偏殿吃饭”楚泽不悦道:“没人给你送饭吗?”
见苏遇沉默不语,楚泽沉下眸:“以后若是被苛责,一定要与孤说。”
苏遇望向楚泽,蠕动了下嘴唇,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楚泽顿时有些心虚,说起来苏遇的待遇,直接来自于原主的态度,他似乎也没立场说别人。
楚泽将那张纸条放回石桌,沉思后开口:“虽说小六是在冲撞间,才撞倒了琉璃杯,可终归也是他打碎了,旁人只看见他是罪魁祸首,当时孤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但他错过了。”
苏遇捏着笔,心知如果当时六皇子说出来,很可能遭受到其他报复,那样就不止是饿肚子了。
想到这里,苏遇拿过纸写了几行字。
楚泽凑过去看,没等他写完,就出声道:“子瑜倒是阔绰,肯把自己的暖玉拿出来。”
“你对小六如此好,倒是让孤想起来一件事。”楚泽缓缓敲击着桌面,黑眸微闪,让人瞧不出喜怒。
苏遇呼吸一窒,当面为六皇子求情,确实显得有些鲁莽。
太子今日一直和颜悦色,是他一时忘了分寸。
苏遇心口有些苦涩的将笔放置一边,正准备作罢,楚泽却淡淡瞥了他一眼,
“上次孤生辰,你可是只送了幅画。”
苏遇没想到楚泽会突然提起这个,面上愣了愣,然后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太子想要什么,臣补送一份。”
楚泽笑了笑,问道:“孤想要什么,子瑜都肯割爱吗?”
苏遇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把这个送给孤吧。”楚泽用手指了指苏遇腰间的玉佩。
楚泽原本只是想逗一下苏遇,那玉佩他一直见苏遇带着,想来是很珍贵的物件,但没想到苏遇只犹豫了一下,就将那枚玉佩递给了他。
那玉佩质地上乘,荷叶旁有一条鲤鱼,虽是简单的鱼戏莲花图样,但雕工却很精美,玉质温润。
楚泽手指划过玉佩的边缘,沉吟片刻后,挑唇凝视苏遇:“子瑜是真心送给孤吗?”
看到苏遇点头,他笑着从腰间取下自己玉佩放在桌上。
“既然子瑜如此大方,孤也该礼尚往来。”
感觉到苏遇有所犹豫,看着那枚玉佩迟迟没有伸手,楚泽开口道:“如此才算公平。”
楚泽的语气不容拒绝,苏遇只好暂时收起那块玉佩。
楚泽心满意足的将苏遇那块玉佩挂在腰间,道:“不白收你的玉佩。”
他转头冲澜景道:“你让孙太医去给小六看看,没什么大碍的话,直接把人带到孤这里。”
等澜景离开后,楚泽转过头:“以后莫要出手如此阔绰了,下次孤可不会只讨要一块玉佩。”
苏遇闻言,立刻拿出笔在纸上写到‘太子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子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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