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由宣帝亲自监管,此次确是秘密查证,但是却追查不到赈灾银的去向,若是普通的江洋大盗,并不会做得如此缜密。
宣帝当即问了楚泽的看法,楚泽便挑了几处可疑的地方,做了隐晦的分析,他虽从原主的记忆里,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却并不能对宣帝直言不讳。
其实宣帝心里,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他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宣帝会让他去彻查此事,也存了考验他的心思,而楚泽也想试试宣帝,若是将真相摆在他面前,这位帝王会怎么做。
是顾念亲情,还是站在楚泽这边。
若只是灾银的事,皇后和楚越可能还有翻身的余地,但若是牵扯另一件事,就难说了。
楚泽并未直接去赈灾银失窃的地界,而是选了邻县的水江镇落脚。
水江镇刚好在举行山神祭典,水江镇四面环山,以前此处只是个小村落,周围的村民都是以打猎为生,后来有人在西面的山头发现了一种珍稀的药材,他们才渐渐富裕起来,也因此建立了水江镇,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就因为山上的药材,所以水江镇的村民都信奉山神。
原本祭山神只有每年丰收后才有,可今年却有些特殊。
据说是东面山头不安生,死了好几个人,镇上的人觉得是谁惹怒了山神,于是才临时决定办一场祭祀。
虽说是祭山神,到了晚上街边上却出现了很多小摊,往年祭山神时,楚泽问过才知道,往年祭山神都是如此。
小摊上的东西不要银子,说法是山神的馈赠,人们只要抱着感恩之心,便能受到山神的祝福。
楚泽和苏遇做了平民打扮,扮作来水江镇收药材的商人,和其他住店的商人一起出了客栈。
这个季节正是采收药材的季节,所以来住店的人很多。
那群商人南来北往,见过不少奇闻,都对水江镇最近发生的事,产生了好奇,于是向客栈的伙计打听了原委,而同在一楼吃饭的楚泽和苏遇,自然也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最初是一名老猎物家里的婆子生了病,就准备去山上猎些野味,给婆子补身体,但却彻夜未归,婆子第二天便找了隔壁的侄子,让他去寻一寻,结果就在山脚下发现了老猎户的尸体。
最初大家只觉得这老猎户倒霉,惋惜了几句,就将此事抛诸脑后。
但没过多久,又有人在东面山头出了事,镇上的百姓便报了官,负责上山搜捕的两名官差,隔天被发现昏倒在山脚下。
其中一名官差更是被吓得失了魂,嘴里念叨山上有精怪,于是负责水江镇的县令便将东面的山头给封了起来,不让村民再上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夫君是否早就知道此处有问题。”苏遇靠近楚泽,小声的问着。
街上的人很多,楚泽将他护在怀里,揽住他笑道:“今日不谈公事,专心祭拜山神,那边的小摊有糖炒栗子,子瑜想吃吗?”
才逛了半条街,楚泽手里就拿了好几样小吃,而苏遇手里也捧了袋糖炒栗子,他将外壳剥掉后,便抬头去看楚泽。
“夫君要吃吗?”
每次被苏遇叫夫君,楚泽都觉得心里像被猫饶了一下似的,见他抿唇等待的模样,楚泽缓缓点了下头。
得到答复的苏遇,伸手将那粒剥好的糖炒栗子递了出去,又低头用左手颠了颠手中的袋子,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些黏在纸上的糖重新裹在栗子上,让它们变得更好吃些。
直到感受到指尖的湿意,苏遇才疑惑的抬起了头,当他看清状况后,整张脸都爆红起来。
楚泽并不是拿手接过栗子,而是直接屈身用嘴将栗子给含进了嘴里,这就避免不了碰到苏遇的手指。
见苏遇又低下头,楚泽笑着从袖内取出帕子,抓着他的右手认真的擦了起来。
“连指尖都是糖炒栗子的味。”楚泽低头在苏遇手背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子瑜剥的栗子甜而不腻,很好吃。”
苏遇虽然表面沉稳,面上也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可是这几日和楚泽在一起,却总是忍不住脸红心道。
就像个寻常哥儿一样,到了这个年纪,遇上心悦的人,整日只要与他待在一处,就满心欢喜。
楚泽喜欢这样的苏遇,比往日里板着一张脸,故作老成要鲜活得多。
他笑着掰了一小块肉片,递到了苏遇嘴边:“这肉片看着也不错,你尝尝。”
一路上,楚泽便将纸袋里的食物,都投喂了苏遇一遍,知道他摇头说自己吃不下了,才作罢。
街市的尽头便是通往后山路口,也是祭拜山神的地方。
楚泽和苏遇顺着人流挤进了最里面,正中间搭了一处高台,上面摆放着各种贡品,四周围满了人。
“子瑜想不想看得更清楚些。”楚泽将苏遇护在怀中,覆在他耳边询问。
虽然他们站在最前面,但是总有人时不时的往前挤,苏遇知道他没被挤出去,是因为被楚泽护在怀里。
可是他并不想身份尊贵的楚泽,受这份罪,便摇头道:“我其实并不想看这些,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楚泽闷笑出声:“别急,等夫君带你看一出好戏,在回客栈抱着你睡。”
说完就拥着苏遇除了人群,等走到一处巷子里后,楚泽便搂着少年跃上了一户人家的瓦顶。
瓦顶的正对面,便是祭台的中心,的确是个视野极佳的位置。
祭拜山神的中途,不管是镇上的百姓,还是来往的商人,都按照习俗,跪拜在地上。
他们需要等祭台上的道士念完祈祷的话,才能起身。
此时屋顶上的楚泽,突然指向祭台后方,示意苏遇看过去。
见苏遇没明白,楚泽便提醒道:“有没有注意他的衣服?”
“他是那名受伤的衙差?”
虽然光线很暗,但苏遇认出了那件衣服,而且此人受了伤,他记得客栈的人说过,上山的两名衙差里面,有一人受了伤。
那名衙差在祭祀没有结束时,就离开了人群,朝着东面而去。
衙差离开后,楚泽就抱着苏遇回到了地面,然后回到了客栈。
那名衙差鬼鬼祟祟的,明明才在东边的山上受了伤,现在又偷偷往哪个方向去,一看便有问题。
苏遇虽然不知楚泽为何没有追过去,但心里对于他已经产生了某种信赖,甚至有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错觉。
明明他和楚泽刚来水江镇一天,这里甚至都不是赈灾银遗失的位置。
过了半个时辰,景澜在外面敲门,进门后,发现楚泽正在与苏遇下棋。
楚泽落下一子后,笑道:“子瑜又输了,记得履行赌约。”
末了,又深深看了一眼:“我记得子瑜棋艺精湛,赢过宫中棋手,莫不是让给我,想接受惩罚。”
苏遇手抖了下,一颗白子啪嗒落在棋盘上,撞向了盘上的一颗黑子,黑子又碰到其他棋子,最后漆面上的白子和黑子交错的叠在一起。
他呆呆望着那些错乱的棋子,耳根泛起薄红,咬着牙道:“明明是殿下太厉害。”
当着景澜的面,苏遇实在叫不出口夫君两字。
何况现在在室内,总是夫君夫君的叫着,他怕有一点当了真,舍不下这个身份。
楚泽知道他这是脸皮薄,便也不再逗他,用手指拨弄棋盘的白子,缓缓道:“人怎么样了?”
“确实有问题,避免伸出祸端,臣只将他给敲晕了。”
楚泽赞许的看了景澜一眼,吩咐着:“派人乔装成大理石的钦差,去临县带着他们绕圈子。”
他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了个玉牌递给景澜,继续道:“调些人来水江镇,孤要他们有进无处。”
“殿下是说皇后那里,早就派了人来?”景澜小心的将玉牌收入袖内。
上面刻着楚朝的瑞兽,是可以调动千卫营的玉牌,一直由宣帝自己保管着。
景澜心里有些激动,这证明宣帝并未厌弃自家主子,甚至还十分信任与他。
“国舅可是从年初就开始抱恙。”楚泽笑着点了下棋盘。
“国舅也在水江镇。”虽然早就知道此次的事,牵扯到皇后母族,但景澜也没有想过,皇后的哥哥,会亲自来水江镇。
“嗯。”楚泽捏了捏手指:“应是知道大理石的人介入,所以才会亲自来。”
景澜领了吩咐便推了出去,屋内很快又只身下楚泽与苏遇。
“没有话要问我吗?”楚泽薄唇扬了扬,拉过了苏遇的手。
“我可以知道吗?”苏遇没有主动问,是觉得此事必定攸关楚泽的性命。
但也从两人对话中,猜到了一些,似乎并不只是赈灾银的事,还有别什么事,甚至比赈灾银失窃还要大逆不道。
那些不确定的答案在脑海里悬浮着,弄得他的心七上八下。
他其实很想知道,因为他很担心楚泽。
“孤所有的事都可以告诉未来太子妃。”楚泽捏了捏苏遇手:“子瑜有什么想知道,问出来便是,我定会知无不言。”
楚泽没想到苏遇竟然已经猜到了几分,除了那些细枝末节。
“子瑜有惊世之才,只做孤的伴读,甘心吗?”楚泽认真的望着他。
他不是古代那些食古不化之人,若是苏遇有更大的抱负,他不会拘他在自己身边。
苏遇却没有半点犹豫的开口道:“臣只想做殿下的伴读。”
以前他也想学兄长一样,驰骋沙场,但现在,他真的越来越舍不得离开楚泽。
“不对。”楚泽突然否决道:“还是做孤的太子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