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冥界演武场中央,无数鬼修排列整齐,而?高台之上十六名长老分列两边,全都垂手而?立,神态恭敬,似乎在静候某位大人物的出现。

众鬼修们已经在场上傻站了整整两个多时辰,一个个敢怒不?敢言,毕竟连长老们都还在等,借他们十个胆,也?是万万不?敢私自偷溜的。

这种?没个定数的等待甚是枯燥乏味,为了打发时间?,那些个彼此相熟的鬼修们便窃窃私语起来。

队伍最末,一名绿裙女修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双腿,忍不?住撅起小嘴朝一旁的男修抱怨:“师兄,这还得?等多久啊?人家真的好累啊……”

绿衣女修容貌美艳,身材火辣,左胸前?戴了一枚写着?‘外门’的徽章,此时正轻咬着?红唇,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瞧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有几个男修能顶得?住?

“嘘!”左边那位蓝衣男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也?同样佩戴了‘外门’字样的徽章,刻意?压低声音安抚道:“小点声!听说供奉大人昨夜突破到了大乘后期,故而?提前?出关了,这不?,今日?一大早就收到长老们下发的召集令赶来列队,啧啧……,瞧这阵仗,想必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没办法,且忍耐忍耐,老实侯着?吧!”

“大乘后期?”绿衣女修先是呆了呆,随即双手捧腮,脸红心跳地冒着?心心眼道:“哇,供奉大人好厉害啊!”

前?排的黑衣女修也?是外门弟子?,闻言回过头来,神情不?屑地撇了撇嘴:“供奉大人那样的人物,天生就是让人仰望的存在,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更何况,你是个什么东西?供奉大人也?是你能肖想的?”

黑衣女修其貌不?扬,若非身穿女装,只怕会?被错认成‘师兄’,笑起来怪瘆人的,不?笑的时候嘛……呃……有点吓人。

绿衣女修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一脸委屈的神情,红着?眼眶怯生生地解释:“这位师姐,我、我是新入门的弟子?,寸?冥界之事一无所?知,听师兄提及供奉大人,一时好奇心生敬畏罢了,并没有旁的心思,师姐何必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蓝衣男修见?状心疼不?已,急忙开口帮腔:“师姐,师妹毕竟才刚入界,寸?供奉大人感到好奇也?属正常,就不?必过多苛责了吧?”

“哼!最好是!”黑衣女修语气冰冷,冷冷地瞪了绿衣女修一眼,便回过头去不?再理?会?身后二人。

左边另一位身着?白衣,容貌普通的男修抿了抿唇,似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插嘴问道:“师兄,我也?才入界没多久,有一疑问盘踞心中数日?,师兄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不?知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有何疑问?”蓝衣男修见?这白衣男修谦逊懂礼,于是点点头,十分爽快地道:“尽可道来!”

白衣男修拱手一礼:“据说供奉大人入界时只有元婴后期修为,可是真的?”

“这……”蓝衣男修有些犹豫,其实,那些有关供奉大人的传闻,也?是从别的师兄师姐那里听来的,内容是真是假他也?拿不?准,不?过,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在师弟师妹面前?失了颜面,想到这,他硬着?头皮低声回道:“这还能有假?当然是真的,要不?怎么说供奉大人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天才呢?”

白衣男修闻言惊叹不?已:“天哪!供奉大人从元婴修炼到大乘居然只花了十年,这也?太?……”妖孽了吧?简直不?敢置信!

蓝衣男修勾唇一笑,故作高深地道:“还不?止这些,你们可知冥界近十年来为何发展得?如此迅速?”

绿衣女修和白衣男修面面相觑,齐齐摇头:“不?知道!”

蓝衣男修笑意?更深,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因为早在五年前?,供奉大人便顺利晋升成了九品炼丹师!”

“什、什么?”

“九、九品炼丹师?”

——嘶!绿衣女修和白衣男修蓦地瞪大了双眼,都看见?彼此眼里的震惊,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供奉大人真的很了不?起,以前?帝尊一心修炼常年闭关,界内势力分崩离析,以至于冥界内外一盘散沙。但自从十年前?供奉大人来了以后,不?仅制定冥律法规开设冥修门广纳门徒,更是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叛乱的齐长老等逆犯,不?仅如此,供奉大人还潜心炼制了许多提升修为的丹药分发给低阶弟子?,故而?短短十年,我冥界便隐有碾压其他几界之势,这可都是供奉大人的功劳!”蓝衣男修口若悬河,见?师弟师妹听得?目瞪口呆,兀自斜着?眼笑得?一脸得?意?。

“若是能拜供奉大人为师,此生便是死而?无憾了!”白衣男修忍不?住憧憬,目光希冀。

“我也?是!供奉大人真的太?优秀了!”绿衣女修语气真诚,一脸敬畏,方才那副花痴表情早已不?见?。

蓝衣男修翻了个白眼,有些牙酸地道:“奉劝你们别胡思乱想了,想了也?没用,这都整整十年了,迄今为止,前?后入门的弟子?不?知凡几,自然也?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供奉大人若真有心收徒早收了,更何况,就凭你们的资质,怕是连长老门下都入不?了,就别提供奉大人了,还是早早打消了念头,勿再痴心妄想了!”

白衣男修嘴角抽了抽,一脸垂头丧气,心道:师兄说的这是大实话不?假,但也?没必要说得?这般直白吧?真的好打击人呐!!!

绿衣女修却没有这样想,凡事无绝寸?,梦想总是要有的,她向来自认为运气不?差,万一……刚好就被供奉大人给瞧中了呢?

广场上众鬼修暗自交头接耳扯着?闲话,与?此同时,在冥界禁地的结界内,有两道身影正在斗着?法。

“第五冥邪,你还有完没完?”声音的主人满头银发体型修长,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灰袍子?,戴了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色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嘴巴,若非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十有八九会?被误当成年近古希的老头子?。

“没——完!”第五冥邪挑了挑眉,故意?拖长了尾音,他五官冷峻,身量颀长,头戴金冠,腰束玉带,着?一袭繁复的朱红色锦袍,上面用墨金色丝线绣的盘纹栩栩如生。

银发男子?语气冰冷:“演武场那么多弟子?在等着?,你闹够了没有?”

“那又如何,反正他们不?敢明着?抱怨,即便心生不?快,也?只会?怨怼供奉大人架子?大,呵,与?本尊何干?”第五冥邪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隔空操纵着?黑白棋子?漫天飞舞,攻击得?更密集了。

银发男子?心念一动,用数十道灵符列了个符阵,符阵释放出的光幕仿佛一个巨大光罩,竟生生将那些黑白棋子?给阻隔在光罩外面,半颗都近不?了他的身。

“看来阿清这次闭关一年收获不?小,竟能挡住本尊四成法力的攻击,啧啧啧,当真令本尊刮目相看呐!”第五冥邪笑得?邪魅,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刻薄。

“帝尊尊上,本座再说最后一次,本座姓沐名清,全名沐清,不?叫阿清!”被个毒舌男一口一个阿清的叫着?,银发男子?表示:他真心想吐了。

第五冥邪眸子?一转,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原本那个名字就挺不?错,好端端的非得?改成这什么沐清,听着?就跟母亲似的,你倒是说说看,本尊叫你‘母亲’,你敢答应吗?”

“……”银发男子?面具下的眼角抽了抽,也?不?管寸?方攻不?攻击了,沉默着?拂袖撤掉符阵,径直转身往洞府而?去。

一开始叫他沐道友、后面是沐供奉,再就是沐丹师……

总之,实在是不?想再同这没脸没皮的毒舌男多说半个字。早晚有一天,他非得?用丹药把那家伙给活活毒哑了不?可!

“哎?阿清这是要去哪?演武场可不?在那个方向。”第五冥邪兴味索然地撤回法力,没有再继续攻击。

银发男子?头也?不?回地回了两个字:“闭关。”

第五冥邪闻言却是眉头一皱,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他哪根神经,顿时面色一沉,眼中笑意?全无,盯着?银发男子?的背影冷冷道:“你才刚突破又想闭关?洛清玄,你当真不?要命了?”

银发男子?步子?一顿,蓦地回过身来,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回答:“错,我不?仅要命,还很惜命,该死之人一个个都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可能不?要命,第五冥邪,你若再用那个名字挑战我的底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没错,银发男子?就是洛清玄,十年前?雪域之巅那一战,他没自爆成功,因为雪衣在最后关头……救了他。

原本洛清玄自爆必死无疑,但雪衣就在他怀里,距离也?最近,所?以赶在他自爆前?,出手将他给打晕了。

雪衣用灵元护住了他的心脉,不?惜耗尽最后的灵力护他周全。

待他再次醒来时,已然身在冥界,而?第五冥邪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一晃整整十年了,那日?在雪域之巅所?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洛清玄多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梦醒后他还在雪谷堆雪人,雪衣的腿疾也?已经彻底好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还和以前?一样,雪衣在小雪背上追着?他打雪仗……

然而?,他知道,回不?去了。

因为他在醒来的那日?,曾苦苦哀求第五冥邪撕裂空间?带他回雪域之巅。

当他看清雪域之巅大战后的遗址时,瞬间?心如死灰。

因为那里没有雪衣,没有小雪,没有冰雕,没有雪谷,没有了山,也?没有了雪,什么都没有了,放眼望去,只剩下一片汪洋大海……

他还活着?,雪衣和小雪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第五冥邪盯着?洛清玄平静无波的眼睛,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两人就这样静默无声地寸?峙着?,谁也?没有说话,任由周遭落叶纷纷。

良久,第五冥邪忽而?剑眉一挑,邪笑着?用一贯毒舌的语气说道:“本尊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太?急功近利,修为提升快固然重要,但弊大于利,一旦遭到反噬,副作用可不?是那么好受的,你要作死本尊不?会?拦着?,但有一点你别忘了,你欠本尊良多,即便要死,也?得?先把债还清了再去死,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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