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阳在一旁痛苦地和题目做着争斗,而丁霖却看着窗外不见星月的夜空,感觉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
这时,徐向阳的妈妈端了盆水果走了进来,看到丁霖,还好心地说道,“霖霖啊,要不今晚就在阿姨家睡吧,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有你在,阳阳总算是能安分地做作业了。”
丁霖一看时间,这才反应过来居然这么晚了,赶忙道:“不用了,阿姨,我还是回去吧。”
“嗨,又不是没过过夜,阿姨都把隔壁客房的床铺好了。如果你们还是想跟小时候一样挤一起睡,我就帮你把被子搬过来。现在阳阳的床大了,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两个人挤下床,随你们闹腾。”徐母热情而周到地说道,一副势要留丁霖过夜的架势。
“我答应过家里,不能在外头玩太晚回家的。”
“在阿姨家算是外面嘛?要是家里不放心,我帮你打个电话回去,多大点事儿啊。来,手机给我。”
“不不,不用,我自己打。”
“誒,好嘞,霖霖真乖。”徐母满意地离开了房间。
丁霖抱着手机,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抽,“你妈带人入坑就这么厉害的吗?”
“你才见识到嘛?”徐向阳给丁霖嘴里塞了块西瓜,自豪地说道:“没点本事,她怎么能在我们家□□□□了这么多年而屹立不倒的?嘿嘿,今儿个终于见到我妈的厉害了吧。”
丁霖无奈地想了想,最终决定今晚就不回去了。
当某个大胆的想法突然窜入脑子后,现在丁霖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面对杨景毅。
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牵扯进感情后,就会变得混乱而复杂。从未经历过任何感情的丁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自己的性取向,现在又有个大难题摆在了他面前——他该如何面对跟杨景毅之间不再简单的关系?
那么,假如杨景毅也喜欢自己呢?
等等,为啥要用个“也”字?
不不不,我不是喜欢杨景毅,我只是把他当做长辈一样的依赖而已!
他对我这么好,我依赖他也很正常啊,每个孩子不也这么依赖自己的父母?谁还不是个宝宝啊!
算了,这理由根本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丁霖抓了抓头,在没捋清楚这个问题前,先认怂躲个杨景毅几天算了。
丁霖给杨景毅发去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今晚住徐向阳家就不回去了。还以为杨景毅会反复询问甚至反对,结果杨景毅直接回复了个[哦]。
哦?哦就完了?明明上次还因为唱K晚回了家而和我怄气,这次可是夜不归宿,他就这么简单地同意了?说好的关心在意我呢?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呸,狗才会喜欢你!
徐向阳不知道这短短几分钟内,丁霖的内心是如何得潮涌波澜,只看到他出去后抱着被子又回来了,然后说今晚要跟他一起睡。
所以,所谓的夜谈自然是少不了的。
“丁霖,你想过要考哪所大学吗?”
“还没,我都没了解过,而且想也没用啊,关键要看自己考不考得上,我还想清北呢,你看我有这能耐嘛我。”
“那专业呢?”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徐向阳,你说我学啥好呢?”
“你篮球打得好,你可以去当体育老师!”
“那我还演戏演得好呢,你怎么不说让我去当演员。”
“可以啊,不过好像学表演要艺考,你现在要是准备,说不定还赶得上。听说艺术学校的美女特多,羡慕死人了,誒,丁霖,你看我有没有当演员的天赋?”
丁霖嘴角一抽:“有,你特适合演扛着枪炮抢花姑娘的鬼子兵。你丫是上大学呢还是去谈恋爱呐!”
“不谈恋爱我上毛大学呢,高中都不让谈,到了大学总没人管了吧。这么说来,学文科好处就是妹子多,不像理工科,听说一个个都是和尚班。”
丁霖:“所以,一般大家都找同龄人恋爱吗?”
“不然呢?你还想找萝莉呐?那叫犯罪,三年血赚五年不亏保你牢底坐穿!”
“你才萝莉控呢!我是想问,万一你对象比你年纪大,能接受吗?”
“大多少?”
“呃,也就十来年吧。”
“这是找妈呐!我妈要是知道了,绝对会扒了我的皮!不过,要是个富婆能给我买一鞋柜的AJ,那说不定可以考虑考虑。”
丁霖无语:“你这脑子每天都在想什么呐,你这是谈恋爱呢还是谈钱呢?”
“我要谈恋爱完全可以找年轻妹子啊,干嘛找大我十多岁的?”
“万一以后你的真爱年纪比你大呢,感情这事又无法确定的。”就像丁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在意一个大他十来年的叔叔。
丁霖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耳边传来徐向阳微弱的呼噜声,而他却愈发清醒。
人总是这样,喜欢自欺欺人,其实丁霖心里早就明白得通透,但他就是死鸭子嘴硬不想承认。
喜欢上了一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同性,丁霖在意的是世俗的目光,感觉他这不伦之恋会被世人所贬低所唾弃。要是楚云澜拍完戏回来,发现自己儿子被老男人拐跑了,她会拿刀砍了他们俩嘛?
丁霖抬头看着漆黑的房间,当楼下的街道上有车驶过,红色的尾灯从窗外反射到天花板上,如霓虹灯般流转了一圈后又回归了黑暗。
徐向阳翻了个身,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砸吧了下嘴,咕哝道:“喜欢了,那还想这么多干嘛。”
丁霖惨笑,自己可没有像徐向阳这样心大,什么都不想,难怪这小子能心宽体胖。
就因为在意,所以更加珍惜,因此不知不觉就越想越多,丁霖甚至想到杨景毅比他大,以后一定会比他先死,他有自己给他送终,那丁霖他自己呢?注定最后到死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我可太惨了我!
不行,凭啥要我给他养老送终!我总算明白杨景毅在图谋我什么了!
老狐狸,你以为白捡个儿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想得美!
越想越窝屈的丁霖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这觉没法睡了,他睡不着,杨景毅也别想睡得安稳。
丁霖穿上衣服,给徐向阳留了张纸条,然后悄悄地离开了。
刚走出大门,秋夜凌晨的冷风一吹,丁霖直接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衣服,丁霖跑进了夜色中。
原本喧闹的城市像是睡去了一般,安静地毫无声响,独享了这份宁静的丁霖,感觉自己化身成了一匹野马,自由地在这个暮色笼罩的街道上恣意狂奔,宣泄着这些日子一直挤压着他的烦闷与困扰。
然而还没跑出去几步,丁霖突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视线角落滑过。停下脚步回过头,静寂无人的街边,一个欣长的身影倚靠在车门旁。
这是丁霖第一次看到杨景毅抽烟,寒风将烟雾吹散,徒留下红色的火星,点亮黑夜中的那一点寂寞。
这一刻,丁霖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又揉又搓,酸疼酸疼的。
“你站这儿等谁呐?”
杨景毅看了看手表:“等某个小孩睡觉,现在已经零点三十分了,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
“我以为你不认床的。”杨景毅眼里噙着一丝笑意,宛若点亮了这黑夜中的一颗星辰,耀眼夺目。
“我白天起得晚,我不困。”
“所以半夜下来溜达?”
“你管我!”
“好,不管你。想去哪溜达,我送送你?”大半夜,叼着烟,站在车旁,说着这番话,简直就像是拐卖小孩的坏人,但偏生是从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如擅长蛊惑人心的恶魔,就是忍不住让人信了他。
丁霖走到杨景毅面前,从他嘴里抢走了那根愈发看着碍眼的香烟,丢到了地上,不解气,还用脚尖来回碾了碾。
“别抽烟。”
杨景毅眉毛一抬,“你管我!”
一样的话,完完整整地回敬给了丁霖。
“抽烟的人短命。”
“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
“休想让我给你养老送终。”
“那我努力活得比你久点,哪怕就多一天。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的。”
有些人是天生的诗人,一句简单的话都说得这么得温柔动听,让人沉溺在这用语言编织的网兜里,再也挣扎不出来。
丁霖以为,自己是缺失了父爱,才会对杨景毅这么依赖。
那时候,他是傻傻分不清什么是父爱,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不是父爱。
丁霖吸了下鼻子,然后上前扑进了杨景毅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连伴随着的那一点烟草味都被调和得那么好闻。
“我不是给你发了信息,我今晚在徐向阳家过夜,你还来干嘛。”
“睡不着啊。”
“别学我说话。”
“我这是实话,跟你不一样。”
“如果我不下来,你就这么一直等着?”
“我知道你会下来,因为你会睡不着。”
“那是因为徐向阳的呼噜声太吵了。”
“是,我站这儿都听见了。”
“骗人你就不能走走心嘛?”
“我很走心了,你听不到?”杨景毅把丁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寂静的夜,耳边响动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听得丁霖突然想哭。他害怕,杨景毅对他的好让他变得贪婪,他贪求的越多,便觉得亏欠杨景毅越多。
可即便了然如此,他却不知道要如何还他欠下的账。
“我想回家。”
杨景毅揉了揉丁霖的头,然后在他头顶落了个吻,“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