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康复的日子,注定是漫长而枯燥,杨亦最终还是说服了家里人,没送他去国外,但是这个有关飞机失事的梦境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
一开始杨亦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他什么时候会被自己的梦给吓唬到,但纵使意志坚强的人,心里头这点疑虑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渐渐放大了。
“少爷,今晚夜宵您想要吃什么?”这天杨亦夜走回来进门,帮忙接过外套的阿姨问道。
“我不用了,你过会十点热好牛奶,给霖霖送去。顺便让他早点睡,别每天学得太晚了。”杨亦换着鞋,随口道。
“霖霖……是哪位?”阿姨不解的问道,“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杨亦滞楞住了,弓着的腰突然绷直,片刻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没,我记错了。”说完,杨亦几近逃亡的速度快步上了楼,留下阿姨一脸迷茫。
没多久,晚饭没吃饱的杨潇溜了过来,“阿姨,还有啥能吃?我有点饿了。”
“有,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都行,只要别太油腻,我可是要减肥的。”
“好,那给你煮砂锅粥可以吗?要甜的还是咸的?”
“就上次我吃的那个有芹菜,虾仁还有海参的那种。”
“小姐,你确定你在减肥?”
“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减肥!”杨潇理直气壮地说道。
阿姨笑笑,不再戳穿杨潇的谎言。
等着喝粥的杨潇打开了冰箱,拿了喝牛奶出来打开直接喝了起来,阿姨连忙制止道:“刚从冰箱拿出来喝,这样对胃不好,我给你热热。”
“不用这么麻烦,我就是渴了。”
见杨潇依旧固执,阿姨便也不再多劝,看着锅里的粥沸了起来便将火关到了最小,让它小火慢炖着。
“唉,小姐,你别怪我多嘴,这些天我一直想着这事,总放心不下。毕竟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去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是担心死。现在看着少爷的身体一天天恢复,我比你们都开心。但我总感觉,虽然少爷身体是在恢复,但其他方面,我总觉得还没太好。”
阿姨不好意思地说着,见杨潇质疑地看着她,立马解释道:“我没说少爷脑子有病,我的意思……,其实我也是随便听人说的,前面三幢不是新搬来个国外回来的一个医生,我去买菜好几次碰上他家的阿姨,也就随便聊了聊,把少爷的情况问了一下,放心,我没透露少爷的信息。”
“你觉得我哥他哪里有问题?”
“不是,只是觉得自从少爷回来后,他的有些表现有点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比如上个月有天早上,正在吃早饭的少爷看了下时间,突然惊恐地问我霖霖起床了没?还说这个点还不下来吃饭上学要迟到了,让我赶紧上去叫人起床。我不知道他在说谁,然后少爷突然一脸痛苦的捂着头趴在了桌子上,吓得我差点要叫人。”
“还有这种事?”
“是啊,从那次后,我就担心,是不是那次车祸还伤了少爷的头,毕竟那是人体里最复杂的器官,万一那时候医生没检查出来,耽误了治疗那不就很危险?”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啊!”杨潇急了。
“是少爷不许我说的。他说他只是最近没睡好,做了噩梦。”自觉这番决定确实不妥,阿姨这说话的声音也渐渐轻了。
“他有说做什么噩梦了?”
“没,不过有次他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怕他着凉,就给他拿了条被子盖上,结果听到他嘴里滴滴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好像真的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然后突然大叫了一声惊醒了。”阿姨捂着胸口说道,“可吓死我了,后来我还劝少爷回医院复查的时候问问医生到底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问。”
杨潇咬着手指,神色担忧。
“还有就在刚才,少爷夜走回来,我问他夜宵想吃什么,少爷就让我给霖霖热牛奶。对,又是这个霖霖。小姐,你认识这个叫霖霖的人吗?”
杨潇想了圈杨亦的亲友们,似乎没有叫这个的人啊,下意识地摇摇头。
“听着少爷提了这么多次,我感觉像是个还在读书的孩子,年纪不大。”
阿姨这么一提醒,杨潇瞬间想到了一个人,但片刻后又否决了,“不可能啊,啥时候我哥跟丁霖这么熟了,还叫他起床吃饭,上课别迟到,晚上早点睡?哪怕是出事之前,他们也是十年没见面了。他醒来后,我倒是跟他提了几次丁霖,看着他完全没什么反应啊。”
杨潇越想越糊涂了:“不过,你说得对,我哥确实有点问题。你说,这会不会是车祸后遗症?”
“有可能,前两天那位邻居家阿姨跑来跟我说,她问了她家先生,说一般重大意外后,确实会给病人的心理造成损伤,如果不及时发现治疗,可是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
被阿姨这么一提醒,杨潇立马就慌了,连夜宵都没胃口吃,跑去和她妈商量这事了。
而最终商量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杨亦直接被这对母女压到了医院从头到尾做了全身检查。在排除了脑部问题后,就扭送进了心理科专家那儿了。
“我心理很健康,根本没什么车祸后遗症,你们能不能别小题大做?”
“杨亦啊,你就听妈吧,咱就跟医生聊个天,要是确认没问题,我就不会再逼你什么。你就让我安个心吧,现在,妈妈我真的是经受不住任何吓了。”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杨亦只得无奈配合,让杨潇和他妈出去后,他收了脾气,也算是配合医生的工作了。
“杨先生,别紧张,我们就随便聊个天,完全可以把我当做你的朋友一样,不要想着现在你我之间是医患的关系。”
杨亦点点头,被折腾了一天,他也有点累了。
“那好,我们就坐下来先慢慢聊吧。”医生打开了蓝牙音箱,房间里开始播放舒缓的音乐,确实让人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其实去年的那场车祸我也有在新闻上看到过,很高兴,您这么快能恢复。”
“所以,我真不觉得我会有什么后遗症,我相信帮我诊治的团队,我也坚信自己能恢复往日。只是我家人总是担心我还有哪有问题没被发现。”
“毕竟他们不是患者自己,有时候往往外人会把事情的严重性放大。”医生认同道,“那请问下,最近睡眠方面,杨先生你有什么异样嘛?”
“挺好的,晚上我一般十点半睡下,早上六七点醒来。这可比我以前工作的时候规律多了,也没再有什么失眠的情况了。”
“那挺好的。”
“只不过就是做的梦有点多。”
“做梦是保证机体活跃的一种正常的表现,那是否出现过半夜醒来的情况?”
杨亦点点头,“偶尔有,不过醒来后再睡下,就不再做梦了。”
“那醒来后有没有头昏神疲的症状?”
“没有。”
杨亦的回答,让医生陷入了沉思。
一般多梦患者被梦惊扰后,常出现精神萎靡神情恍惚的症状,可看着杨亦的样子,似乎又不像。
“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频繁梦到自己坐在飞机上,遇到了飞机失事。”
“所以,就因为梦到这个你才会惊醒?”
杨亦点点头:“可是,我明明出的是车祸有不是飞机失事,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梦到这个,而且这个梦越来也清晰。从一开始只是梦到飞机翻滚,机舱内乘客尖叫,到后来梦到飞机解体,周围的乘客被风卷了出去,我把这个梦越做越完整,甚至在昨晚,我还在梦里看到我拿着登机牌准备登机,连航班号我都记得,从东京成田机场飞往S市C7911航班,时间是20XX年12月24日。”
“这日子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还是你以前也做过这家航班?一般梦境会把人曾经在现实中所经历过的各个片段记忆重组成梦,当然,像你这样如此频繁且完整的做同一个梦,这确实是少见。”
“没有,我也去查过,发现我从没坐过这个航班,而且我根本不可能会记得自己坐过的航班号。至于这个日子,医生,不瞒你说,那天我可还躺在病床上,而且还差点死了。确切说,那天我已经死了,心跳都停了一个小时,医院那就给我下了死亡通知了,结果我又活了回来。”
杨亦看向窗外,刚好透过窗边的树叶漏进来的斑驳的阳光在了杨亦的脸上随风晃动着,杨亦伸出手遮挡了下,阳光穿过指缝,连皮肤都照得透明。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不是梦,就像是我真实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