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潮湿的触感擦过荼白的鼻梁,又从眼睫毛上拂过,随着亲昵的动作,少年的气息忽然变得很近,是冰镇过的橘子味汽水的甜味。
听到那句“Always”,荼白眼神闪了闪,正想说什么,桃桃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小白,你在里面吗?”
“我在。”荼白顿了一下,被沈见夏扣着的手指却没松开,他回应道,“我和Summer老师在谈事情。”
“噢噢,那说完了吗?该走了哦。”桃桃识趣地停下脚步,没再进来。
荼白看着沈见夏的眼睛,和他对视几秒,开口说:“说完了。”
沈见夏低着眼仔细看了他片刻,这才松开手,笑了笑:“去吧。”
“嗯。”荼白也对他笑了笑,“走了。”
没说再见,也没有告别。荼白转身走的时候沈见夏一直站在原地看,荼白没回头,却能感觉到有两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背上,比烈日还要烤得人发汗。
一直到上了车,关上车门,那目光才被彻底隔绝在外面。
九月,《杀死神明》剧组正式杀青,艺术大学也迎来了开学季。
开学头一天晚上,沈见夏回了一趟家。
回家之前,他没有提前告诉爸妈。
沈见夏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往常这个时候店里已经收了小炒和烧卤的摊子,改卖宵夜的烧烤。
回家的路上,他碰见了几个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邻居,非要拉着他唠嗑,问他是不是拍戏当明星去了,问他出一本书是不是能挣十万块。
倒也没有什么恶意,纯粹是来自长辈的好奇和关心。沈见夏一一笑着敷衍回去,好不容易脱身,回家的脚步却愈发迟疑。
老爸老妈会问他什么呢。
尽管网上那些爆料沈见夏真实信息的帖子已经被删掉,但是超人气耽美作家Summer家住在雀山市城逢巷西街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许多读者慕名前来,原本因为沈见夏不在家而冷淡不少的生意反倒变得更加火爆起来。
沈见夏以前在家的时候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用,现在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爸妈实在忙不过来,终于请了几个小工来帮忙。
回到店门口的时候,沈见夏看到,店门口的烧烤架子已经支起来了。店里位置不够,桌椅全摆到街道上来,仍然坐满了来吃宵夜的小年轻。
看到平时总不见人影的沈光宗正在站在烧烤架前烤生蚝,沈见夏有些意外,在马路对面停下脚步,单手插兜,饶有兴趣地瞧着他,发觉老哥干活的架势越来越麻溜了。
也是订了婚的人,沈光宗那游手好闲的性子被逼着收了起来,开始踏实做事了。
三个月没回家,大家好像都变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应该是没有的吧。沈见夏在心中自嘲地想。
有他没他都一样,生活还不是照样过。
就在这时,正在忙活的沈光宗无意中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街道对面的沈见夏。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提着嗓子回头冲店里喊:“妈,见夏回来了!”
他这一吼,倒是把坐在门口摊子前的食客都吓得抖了抖,纷纷看过来。
“见夏回来了啊!”沈斌端着一盆串好的肉串从店里走出来,看到沈见夏,那张满是褶皱的脸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来来来,快进来!你妈在店里呢!”
于是沈见夏终于抬腿过了马路。
刚靠近店门口,还没来得及跟沈光宗说话,几个小姑娘立刻扔下烧烤围了上来,“见夏哥见夏哥”地叫着,把他堵在店门口。
沈见夏垂眸一看,是几个常来店里吃东西的初中小姑娘,都是熟客了。
小姑娘们把沈见夏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问他是不是网上写小说的那个Summer。
“见夏哥,你知道吗,我一直是Summer的粉丝,我爱死Summer写的书了。呜,没想到你就是Summer!我激动得想哭!”
“我也是我也是!那天在微博热搜看到你的照片我都炸了!呜呜呜呜你怎么又帅又有才啊!我真的好喜欢你写的小说!”
沈见夏被小姑娘们拽着衣摆,在略微刺眼的白炽灯下眯着一双丹凤眼,笑得有点坏:“是吗?看的正版还是txt文包?”
“就——”被问的小姑娘脸一红,“以前没有正盗版的意识,都是在网上找的文包和资源。后来被人科普了版权知识,我就赶紧下载了正版的App付费阅读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前不是故意看盗版的。”
“真乖。”沈见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别的作者也是,要支持正版,知道吗?”
“知道的。”几个小姑娘羞涩地小声回答。
“好了,我要先进去了,你们吃吧。”沈见夏抬了抬下颌,“让我哥给你们烤点生蚝,尝尝他的手艺。”
“喂!”一直竖着耳朵背对着他们偷听的沈光宗突然被点了名,吓得一个激灵,没好气地回头瞪他,“沈见夏,你哥我已经很累了,不要给我找事!”
小姑娘们哪管这些,欢呼着跑上去簇拥着沈光宗,让他请她们吃生蚝。
把小姑娘打发走之后,沈见夏站在门口顿了会儿,这才进了店里:“妈。”
肥姐坐在柜台前看电视,见沈见夏进来,这才把注意力从电视屏幕前转移过来:“回来了?”
“嗯。”沈见夏应了一声,走过去,把刚才顺路买的水糕搁到柜台上,“给你买的。”
“嘿。”肥姐眼睛眯成缝,带着笑,她把塑料袋拿到自己面前,打开往里瞅了一眼,“戏拍完啦?”
“拍完了。”沈见夏回答。
“拉张椅子过来坐。”肥姐说。
沈见夏心里一沉,一种家长训话的氛围突然笼罩住他和他妈。
他转头扫了一眼,见旁边有张空椅子,便拖到肥姐身边坐下。
不知怎么的,沈见夏心中有些压抑。
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拍的什么戏?”肥姐问。
“一个古装玄幻剧。”
“啥时能在电视上看啊?”
“还在做后期呢,暂时还没定档,最快也要等明年吧。”
肥姐“噢”了一声,眼睛盯着电视,两个人都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肥姐忽然开口问:“你……还在写小说?”
沈见夏顿了一下:“嗯。”
“挣钱了吗?”肥姐问。
“挣了。”
“挣了多少?”
沈见夏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肥姐的表情有些惊讶:“万?”
沈见夏笑了笑,放低声音:“千万。”
听到这个单位,肥姐马上就笑了,显然并不相信:“你小子,唬你妈呢?”
“没唬你。”沈见夏冲他妈挑眉。
肥姐还是不信,直到沈见夏拿出手机给她看作者后台的收益记录,肥姐才哑瞠目结舌:“天哪,写小说真能挣这么多?”
“是啊。”沈见夏声音有些散漫,他没说实话,这些只是这些年在蓝海挣的稿费和读者打赏,没算上卖出去的各项衍生版权费用,“不过这些钱我都拿去投资了,现在一分不剩。我稿费的事情你不要和别人说。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你不知道。”
“我跟谁说去啊。”肥姐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她一脸欣慰地拍了拍沈见夏的肩膀,“儿子出息啦。”
刚才还略显紧张的气氛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沈见夏却没有丝毫松懈,他知道,真正该面对的缓解还没来呢。
就在这时,仿佛知道沈见夏心中所想,肥姐忽然话锋一转:“那你写的什么小说?”
听到这个问题,沈见夏喉头一紧。
终于来了。
他没抬眼去肥姐,而是盯着电视屏幕上的影像,刻意回避了和肥姐的对视:“耽美。”
“耽美是什么?”肥姐问。
“……两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谈恋爱。”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见夏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去看肥姐的表情。
果不其然,肥姐的表情有些凝重。她蹙着眉,看起来很困惑,似乎并不能理解:“是同性恋的意思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我要声明,同性恋是同性恋,而耽美最早起源于日本文学唯美派,是艺术创作的一种题材。这是现实和创作的区别,实际上是不一样的。”
肥姐眉头紧锁,她其实听不太明白,却还是努力地消化着沈见夏话语中巨大的信息量:“为什么要写这种题材?”
“文学创作是自由的,题材的选择也是自由的。”终于下定决心去正视问题的关键,沈见夏心里一直压着的巨石反而落了地,他平静地说,“因为我想尝试,所以我就选择了,没有什么为什么。”
肥姐没有回答。
沈见夏静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小姨妈……是不是来过了?”
“是你哥跟你说的?”肥姐从沉思中醒来,抬头看他。
“嗯。”沈见夏应声。
“还好你不在家,那天她来店里时那得意劲儿,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谁看了都想拿扫把把她赶出去。”肥姐翻了个白眼,“我们两家这么多年不往来,她倒盯得紧,等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落井下石呢。”
“妈,”沈见夏垂下眼,盯着柜台上那块被装在塑料袋里的水糕,放低声音,“当年……”
像是没有料到沈见夏会主动提当年的事情,肥姐一顿。
小姨妈的事情在他们家是禁忌。
自从两家人断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沈见夏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连沈光宗那种口无遮拦的性子都知道这件事说不得,小心地照顾着沈见夏的情绪。
但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别人提过。
去年大年三十,沈见夏一家回外婆家吃年夜饭,小姨妈知道沈见夏一家过去,便没有回去,有意避开他们。
后来吃完饭,家里人出去散步,家里只剩下不愿出门的外婆和留下来陪她的沈见夏。
祖孙两人坐在客厅里,一个看电视,另一个低头用手机赶稿,屋里只听得到电视机传来的春晚节目的声音和窗外传来的爆竹声。
原本相安无事,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的外婆突然对沈见夏说了一句:“我前两天给你小姨妈打电话,让她带你姐回来吃年夜饭。可她不肯来,说不想看见你。”
“嗯。”沈见夏顿了一下,没抬头,但是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平和地回答,“我也不想看见她。”
“我就这么两个女儿,过年一家人都不能团聚。”外婆埋怨地嘟哝,“就是因为你当年在网上乱写那些东西,你小姨妈才不肯见你,你们两家才闹得这么僵……”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就差直接说出那句“都怪你”。
“那要我怎么样呢?我当年还不到十五岁。”沈见夏放下手机,他直视着电视屏幕,没有看向外婆,语气骤然变冷,“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在网上写了一篇随笔。那只是一篇散文式的小说,被她看到了。她非要强行代入自己,谁能管得了她?我当年只是一个小孩子,可她是怎么对我的?你们都忘了吗?我已经不写了还不行吗?还要我怎样?”
一开始他还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说到后面,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颤抖。
十五岁那年还在流行QQ空间和写日志,沈见夏偶尔会在空间发表一些公开可见的随笔和练手的小说。
有一回,他随手写了一篇散文,唠嗑一些生活琐事,还加入了一些小说式的虚构情节。
那只是一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散文式小说,只有短短几百字,充其量也就是发发文艺少年的牢骚罢了,却无意中被表姐叶清看到了。
叶清当即把小姨妈叫到电脑前,让她看沈见夏写的那篇散文。
小姨妈看完之后气得发疯,坚定地认为沈见夏在日志里影射她,故意写出这种东西发表到网络上。
为了防止沈见夏把日志删掉,小姨妈让叶清把沈见夏的日志复制粘贴下来存档做了备份,并且打印下来,然后给肥姐打电话告状。
因为沈见夏那篇无心之作,小姨妈把整个家都闹得天翻地覆,指责他父母不教好,整天在小孩面前教唆挑拨,沈见夏才会写这种东西。又说沈见夏把家里的事情拿到网络上乱发,让整个互联网的网友都看到了,她不用做人了。
天地良心,沈见夏的QQ列表只有不到五十个人,那篇日志的浏览量也只有可怜兮兮的十几个。大概小姨妈真的把自己当作国际巨星,觉得全国的网友都能通过沈见夏的QQ空间看到她的破事,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小姨妈拿着那几张打印下来的纸去找外婆告状,肥姐和沈斌带着沈光宗一起去处理这件事,把沈见夏独自留在家里。
当年小姨妈是如何把那几张单薄脆弱的打印纸摔到沈见夏父母面前的,沈见夏不得而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那几张纸,也没有见过小姨妈。
小姨妈没有找他当面对峙过,只说了一句:“我不想看到沈见夏。否则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给他一巴掌。”
这句话还是沈光宗转述给沈见夏听的,听完之后,沈见夏沉默了很久,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篇随笔真的没有影射小姨妈,更没有提她们家的事情,可小姨妈偏偏要代入自己。
沈见夏一直是不善于用言语表达自己内心想法的人,他只会写不会说,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吃了嘴笨的亏,百口莫辩。
实际上他也没必要解释,因为没有人会听,大家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本来肥姐和小姨妈姐妹俩关系就不怎么好,只是维持着明面上的血缘关系。这回因为沈见夏的事情,两家人算是找到了一个借口,彻底决裂。
而沈见夏无心写下的那篇随笔,大概被整个家族的人互相传阅了。
那时候的沈见夏只觉得窒息,尤其是爸妈从外婆家回来之后阴沉着的脸,让他手足无措。
还有隐私被人窥探后又强行公之于众的那种强烈的羞耻和恶心。就像被人剥得一丝.不挂地扔在大街上,开膛破肚地解剖。肚皮被一刀划拉开,所有内脏翻滚掉落到地上,沾满尘土,暴晒在当头烈日下供人围观。绿头苍蝇嗡嗡嗡地围着他转,空气里弥漫着肉.体腐败的腥臭味。
无心的随笔被人上纲上线地扣帽子,十五岁的时候就经历过这种事情,后来沈见夏去写网文的时候,遇到过抄袭他反咬一口的、揪着他文中随便一句话死命黑的、人肉他的,都见怪不怪了。
十五岁那年沈见夏就垮过一次了,分崩离析地垮,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他成了家族里的罪人,是挑拨离间家庭关系的罪恶。
可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那件事之后,沈见夏每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舔舐伤口。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也曾渴望过能从父母那里获取安慰和开导,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做不到。
他觉得爸妈一定在怪他。
沈见夏每天夜里蜷缩着身体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捧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看荼白主演的电视剧,从一个又一个不同的角色身上获取振作起来的力量。
给自己找一个心灵寄托,在偶像的身上灌注自己对未来的希冀,这是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时的沈见夏为自己找寻的唯一自救的方法。
那是偶像带来的力量,是荼白带给他的。除了荼白,谁都不行。
若非如此,沈见夏真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大年三十那晚,听到沈见夏的回答,外婆自知失言,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我也不是怪你,没有人怪你……”
“我恨她。”沈见夏冷笑一声,打断了她,“外婆,拜托您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外婆哑口无言。
肥姐回来以后,知道外婆跟沈见夏提了小姨妈的事情,气得把外婆骂了一顿:“你真是老糊涂了!说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提这件事!?你以为阿蓉是真心想回来看你吗?她根本就不想回来,所以才拿我们家当借口罢了!妈,你以后不要再在见夏面前提这件事情!”
而那晚沈见夏还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又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自虐般地躺了一夜,好像这样就能够赎罪。
赎一些欲加之罪。
经过小姨妈这件事情,后来再用Summer这个昵称注册社交账号,沈见夏心有忌惮,再也不在网络上透露和个人生活有关的任何信息。
可他偏又是个话痨,所以只能精分多个小号,自言自语般絮絮叨叨。
不愿意将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下,除了原生家庭带来的回避型人格,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件事情。
沈见夏一直在自责。他觉得自己和父母之间的芥蒂,就是从小姨妈这件事情开始的。
尽管爸妈从来没说过什么,沈见夏也认为自己没有错,可偶尔地,他又一直控制不住地觉得,全都是他的错。
要不是因为他写了那篇随笔,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父母更偏心哥哥一些,他无话可说。他在家里像个多余的透明人,被遗忘,被冷落,他心中有怨,却也无处可说。
沈见夏想,这是他该承受的报应和惩罚。
“儿子,你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肥姐站起身,揉了沈见夏的头发一把,“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那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妈没有怪你。妈没念过什么书,创作的事情妈不懂,但是想写什么是你的自由,没有必要顾虑那么多。”
沈见夏没回答。
“之前我和你爸一直担心你执意学艺术没法养活自己,怕你以后过得不好,又怕说多了你会嫌我们烦,就没敢跟你提。”肥姐叹了口气,“知道你没放弃写作,还能靠写作挣钱养活自己了,妈就放心了。那天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你哥说那是什么人肉搜索,我和你爸都吓蒙了,怕你出事,又不敢打电话问你,怕打扰你工作。后来没见你打电话回来,我们就知道应该是没事了,这才放心。”
沈见夏盯着桌面,只觉得嗓子发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
“今晚在家住吗?”肥姐接着问,不等沈见夏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我上楼给你铺床,上个月买了台新的空调装到二楼的房间了,就等着你回来用呢。肚子饿不饿?叫你爸给你跟你哥烤条鱼吃。明天要去大学报道了是吧?今晚早点关店,你们爷仨喝一杯。”
“……好。”沈见夏眼眶发热,终于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肥姐上楼给沈见夏铺床去了,走之前没忘记把沈见夏给她买的水糕拿走。
沈见夏在柜台前坐了好一会儿,等情绪平复下来,这才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去找沈光宗。
沈光宗还在门口烤生蚝,沈见夏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吓了他一跳,回过头破口大骂:“沈见夏,干什么呢你?!跟鬼一样没点声音!吓死我了!”
沈见夏挑了挑眉,笑了一声:“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就这样还能娶到老婆?”
“瞧你说的,看不起谁呢?”沈光宗得意洋洋地冲他炫耀了一下手上的订婚戒指,“找个座位坐着,尝尝哥烤的生蚝,不比你差。”
“儿子们啊,鱼烤好了,赶紧来,趁热吃!”那头的沈斌端着装着烤鱼的炭盆,冲他们吆喝,“谁去拿冰冻的啤酒过来?谁去叫你们老妈?”
“我去叫妈。”沈光宗应了一声,“等下,我这里生蚝马上就烤好了!”
沈见夏背过身,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迅速抹了一把眼睛,然后回过头来,高声回答:“我去拿啤酒。”
家人就是沈见夏的软肋。
是他时常感觉到厌倦,却永远也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见夏的家人不是精分,家庭关系本身就是矛盾又难缠的,一般来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温情和窒息感是并进的。当代大学生放假回家呆久了还遭爹妈嫌呢……
弟弟和他家人并不是和解了,埋的线还没剖完,我们给一点时间让他成长。
明天有万字章节喔ovo~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