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品的说法苏玥然也是临时想出来想懵一下的,没想到涅莱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她思忖半天忽然想起什么,不可思议的朝着涅莱道：“你一直都知道年朔的身份,早就和他有交易？你们一直有联系？”
涅莱稍微偏头点了点,算是默认。
“所以你和反叛军也......”苏玥然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但是看情形涅莱肯定和反叛军也保持着联系,并且还时不时的讹他们一笔。不仅仅是反叛军,年朔的基因研究恐怕他也早就拿到手了。
这人还真是两面三刀,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尤厄斯纳和反叛军之间,果然如他所说。他只注重利益，也难怪奥佩不放心他。
即便他不能将年朔的真实身份这个谈判筹码告诉她,但稍微暗中提醒她注意一下总可有吧。
每次她提起年朔涅莱就变得奇奇怪怪,难道是一种暗示？
想了半天她想不出所以然，干脆直接问道：“你干嘛不早点提醒我注意下年朔的为人。”
涅莱无辜的耸了耸眉,“我以为你知道。”
“我，”苏玥然脑海里闪过什么，片刻后她眨眨眼偷瞄了一下身旁面色寡白的人,又把话吞了回去。
“当初在地球时,他不就绝情的对待过她吗。”涅莱伸了伸下巴，指向颜慕淼,“为什么现在却来对他抱什么希望。”
颜慕淼瞟眼看到涅莱的动作心下十分震惊，她木讷的看向苏玥然眸光闪了闪表示不解。
这时她想起当初她们在堪普挪要塞重遇时,苏玥然这么说过：
‘你也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来自于基因融合，并不是出自于真心。就算对你再好也是基因作祟，你要记住着这一点,不要再那么傻全身心付出重蹈覆辙。’
‘他做出那样的事，说出那样的话，你居然还天真的觉得他爱你？’
年朔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她一直觉得丢失的那段记忆可有可无，但此刻却无比想记起那个时候。本就昏沉沉的脑袋疯狂运转起来，但时搜遍了脑袋里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她双眼发红的看向苏玥然，咬牙颤抖片刻低低的问道：“年朔当初，对我做了什么吗？”
“这......”苏玥然一脸慌张的犹豫半天，最后支支吾吾的说，“你先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我们再谈这些。”
说完她就要把她往床上按，被颜慕淼一把抓住了手，“现在，我想现在就知道。”
苏玥然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人，这个人还真是多管闲事，她当初就不应该把地球上的事都告诉他。
轻轻的叹了口气，她转回头放软声调说：“也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你睡一觉，明天我再告诉你。”
颜慕淼仍然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
苏玥然垮下脸又瞅了一眼涅莱，小声暗骂几句。
看来不交代不行了，她努力挤出一抹假笑，故意用玩笑式的口吻道：“真的不算太过分，只是你向他表明爱意的时候，他说永远也不可能对你动情。他对你的关怀和照顾不过是因为基因融合，这是他的责任，和爱无关。”
普旦尔人的说话方式还要更加直接，苏玥然觉得这并不算什么。但颜慕淼不同，听到这些，她的心犹如一颗落石不断下坠，最后沉入一片死水里。
与年朔相处的点点滴滴流过心间，她无法相信年朔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种种甜蜜的话语，郑重的宣誓仿佛还在耳边，这怎么可能。
他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不相信，但眼泪还是不断往外涌，唇角也被她咬得脱了一层皮。
“还有。”涅莱在不远处冷冷的提醒，仿佛今天不让颜慕淼心死不痛快似的。
颜慕淼哭红的眼睛缓缓上移，她哽咽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还有？”
苏玥然思忖一会儿刚打算开口，被颜慕淼捂住了嘴，她气息低弱的道：“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已经够了，让她知道年朔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已经够让她难受了，她不想再知道别的，她怕自己承受不来。
可涅莱却并不想如她的意，沉着嗓音用一种低速缓慢的语调接着道：“他需要你驾驶机甲兽对抗尤厄斯纳星人，亲自训练的你，亲自送你上的战场。”他顿了顿，目光微凉，“你最后一次出征时知道必死无疑，想让他说一句心里是有你的，哪怕是欺骗你也想听。但是他，除了对你下达军令，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这一字一句像是尖刀一样刺进颜慕淼胸腔，发木的心间一寸寸疼了起来。
她用渴求的眼神望向苏玥然，希望她能否认。但苏玥然没有说话，只是稍稍低头叹了口气。
瞬间她全身软绵的瘫倒苏玥然怀里，像是所有力气已经被抽干一样。
经过刚刚的低泣，眼泪像是已经再也流不下来，她只感觉干涩的眼眶发疼，血脉也开始窣窣刺痛，她有一种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被撕扯的痛感。
涅莱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已经这么难受了还不够吗，还要继续说这些。因为苏玥然为了她做了些傻事他就要想办法不露痕迹的折磨自己吗。
就在她觉得心扉都要崩裂时，忽然身体里燃起一股清透的冰凉感，抚顺了所有神经，包括她烦乱的思绪也得到了片刻安宁。
她知道这是什么。
在大咪号，她和年朔吵架过后身体里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这次的感觉更为强烈，它像是一种安抚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瑟宓星人的基因优势，理智在某种程度上必须以绝对的优势占据所有感知之上。
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绝对清醒，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现在有些能理解涅莱为什么说年朔冷漠、无情。
自己只融合了一部分瑟宓星人的基因，就已经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淡化所有情绪，那么年朔呢？这东西主宰着他大部分的心绪吧。
调整了会儿心情，她低低开口说：“别说了，我不想再知道这些。我不记得了，也不想再记起。”
年朔是什么样的人，爱不爱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他身边现在已经有另一个颜慕淼，这应该是她去烦恼的事情。
既然已经被放弃，那么她要重新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度过。
苏玥然看着颜慕淼前一秒还悲痛伤怀，像是随时可能崩溃。但这一秒她又忽然淡漠下来，像是发生什么都和她无关的样子。
不会精神分裂了吧！
她担心的问，“慕淼，你没事吧？”
颜慕淼从她怀里竖直了身子，轻轻揉了揉发肿的眼眶摇摇头说：“没事，多亏了基因融合。我现在的情绪能很快稳定下来。”
听到这个苏玥然长长的吐了口气出来，还好没变傻。
她思忖半天还是决定当着颜慕淼的面再提一下年朔的事。
“以前的事慕淼不记得了，我们就掀过去不再提了。”她摸摸下巴似做思考状，“年朔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看不出来吗？”涅莱淡淡的道，“他是瑟宓星皇室，当然是想替瑟宓星，替梭瓦伦特，替整个挲希亚复仇。0
可尤厄斯纳星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击垮，他还真是天真。想凭一己之力就推翻尤厄斯纳，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不是一直都和反叛军有联系的吗，”苏玥然问道，“怎么不和反叛军联手。”
“联手？”涅莱反问，“那群乌合之众本来就翻不起什么浪，尤厄斯纳没有大力围剿反叛军，除了他们能躲以外最大原因也是觉得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威胁。年朔和反叛军联手又能怎么样？”
苏玥然哑口无言，反叛军里都是些什么生物大家都心知肚明。带头的尼勒烈也没什么本事，一直在和尤厄斯纳打游击。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说年朔想替挲希复仇，那么他复制慕淼是就想利用慕淼驾驶机甲兽的能力和特殊的精神力作为战力储备，但是现在他又将所有的研究成果和慕淼都送给了奥佩。这......”
她实在想不出来把所有底牌都交出去之后还怎么反抗。
“这就有趣了，我也想知道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涅莱接过她的话，“你猜，他把颜慕淼送来普旦尔是什么用意？”
苏玥然用她不太灵光的脑袋努力想了想。
颜慕淼的精神力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说是送给涅莱研究，但年朔也肯定知道自己是不会同意的。他到底是为了保护颜慕淼才把她送来普旦尔，还是为了给自己存留了一股实力？
年朔当真一直都是把颜慕淼当做工具吗......
她这边还没想清楚，听见涅莱悠悠开口道：“上次反叛军不仅仅袭击了梭瓦伦特，还同时袭击了摩尔赛和迦尼德奥星系的好几颗主星，不过那几颗星球没那么幸运，精神力防御网的防御力量不足，损失惨重。”这显然是在透露军事机密，但他却说得非常自如，“尤厄斯纳人没想到反叛军居然有这样的能耐，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察觉就将自爆的飞船跳跃到了准确坐标。发生这样的事，犹如反叛军的挑衅，尤厄斯纳人肯定要做出回应。”
他语调沉淡，不疾不徐的接着说，“如今会这样大肆的宣扬精神力试剂和新型机甲兽，为的就是想借此威慑反叛军，并且再顺道给各个星系提个醒。只可惜，这段时间我不在梭瓦伦特，所以并不清楚奥佩用了什么方法让年朔甘愿交出这些研究。”
苏玥然腹诽，这涅莱回普旦尔的时间也太巧了，看来奥佩是真的不放心涅莱。
“据我猜测，是为了保命吧，毕竟他为了自保也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说到这里，涅莱的眸光黯淡下来，巨大的眼瞳稍稍紧缩，片刻后又恢复淡色。他叹了口气软下音调说，“奥佩这次会忽然同意我回普旦尔，除了是我主动提出以外，还很可能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一些内情。”
苏玥然听着涅莱说话的语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这忽然软下来用委屈的语调说话是想干嘛。
“你，你告诉我这个干嘛，我不想知道你的事。”她说。
“然然，我选择主动归顺尤厄斯纳是迫不得已的，为了普旦尔，为了你，我不得不这么做。但这并不表示，我是心甘情愿的。”
涅莱知道苏玥然对于他主动归降的事情一直心里有气，可当时那样的情况，冥顽抵抗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还很可能落得瑟宓星人那样全族几乎尽灭的结果。
“少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我看你是想坐收渔人之利。”苏玥然冷哼一声，“原来你早就知道已经有另一个颜慕淼送到了梭瓦伦特，却还这里和我谈条件说可以帮忙隐藏慕淼的行踪。你这个小人。”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铿锵有力，听到的人脸色一黑，低压一般的气旋漂浮在地表，在苏玥然警觉有危险时又落回地面悄悄淡去。
“你永远都不会选择相信我，就连一次都不肯。”涅莱深邃的眸子盯着苏玥然，声音低哑黯淡，“如果让尤厄斯纳知道现在有两个颜慕淼，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不仅年朔，包括庇护颜慕淼的普旦尔都会遭殃。我肯冒这么大的险，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愿意去想一想。”
“你们，”颜慕淼略显空洞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能先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玥然瞪了涅莱一眼，换了笑容说，“好，你先休息。什么也不要想，有机会我会替你要个说法的。”
颜慕淼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也听不进去，她只想自己一个安静的待会儿。
她拍拍苏玥然的手，垂着头，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