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时的意识唤醒器准时启动,颜慕淼在休眠一个小时之后恢复了意识清醒。
她没想到的是,赫拿尽忠职守的在她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并且还贴心的询问是不是因为担心尧盼睡不着。
没办法,只能改变计划了。
颜慕淼顺着赫拿的猜想回答确实是因为有些担心尧盼才睡不着,让它不用报告赫森,给自己送一份食物,或许吃点东西会比较好入睡。
赫拿按照她的要求做了,当它端着食物进入休息舱后,颜慕淼按照年朔之前告诉自己的步骤手动给赫拿设定了个权限。
她控制住了赫拿,赫拿不能向赫森汇报她的情况外,还替她安排好飞船。
带上讙狸和一些精神力试剂,颜慕淼就出发了。
因为赫拿替她开通了最高级别的飞行权限,所以一路通行无阻。
颜慕淼在穿越反物质云里清理出的隔离带时看到云团里闪烁着斑斓的光束,整艘飞船仿佛被一片雷电包裹,一簇簇光犹如带电的触手肆意挥舞,偶尔交缠碰撞出更加绚丽的光团,这是反物质云里的伽马射线闪光,旁观的近看着点像阴雨天的雷暴。
不过此刻她并没有心情去看这壮阔恢弘的景象,任何物质撞上反物质就会立即湮灭,她必须击中精神,航道不能有一点点偏离。
虽然定向跳跃和飞船航线都是自动的,但颜慕淼还是直到离开反物质云,进入奎幕星外航道才松了口气。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驾驶飞船。
穿过厚重的大气层,视野变得辽阔起来。让颜慕淼感到意外的是,并没有发现任何战况,最起码没有激烈的空战。她的到来甚至像是无人发现,连最基本的拦截都没有。
飞船下降到一定高度后,她继续试图联系尧盼,万幸的是在她打算随便选个地方落地时,通讯器接通了。
“尧盼,你们在哪儿?告诉我具体坐标。”她立刻问道。
通讯器杂声缠绕,听不太清楚,还是有通讯干扰。
过了好一会儿,通讯器才传来尧盼断断续续的声音,“告诉米洛,不要落地奎幕星。”
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尧盼的声音一起传来,颜慕淼的心立刻紧张起来。
“重复,无论是谁接通通讯,告诉米洛殿下,千万不要让联盟军落地奎幕星。”
紧接着又是轰鸣声响起,但从通讯器里听起来就像是断点音节,听不出到底是什么,也分不清尧盼还在继续说什么。
大概是通讯干扰让尧盼没有识别出自己。感觉她是本能的觉得通讯恢复就立刻传达这样的讯息,颜慕淼更加担心起来。事态可能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
她迅速发射出几个小型探测器表扫描地表,确定尧盼的位置。
飞出的小型探测器扫描了一整个半球的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是越过奎幕星某处的大的峡谷后,现故障停运的状态。
方位基本确定,颜慕淼驾驶飞船加速去到了那里。
广茂的平原一片混乱,满地都是各种残骸。一艘艘残缺不全的飞船旁静静的躺着无数尸体,都是莞纳星人。偶有几只机甲兽的残躯,能看见一两具尤厄斯纳人的尸体。
这片区域已经没有任何活体生物,满目疮痍的地表放眼望去都是暗红色。莞纳星人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甚至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浸润到峡谷边沿像是渗血一般。
在飞船上看到此情此景,颜慕淼不由得心底发怵,寒意遍生。她经历过这么多战事,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惨烈场景。尤厄斯纳和联盟军无论是战力还是科技水都基本平相当,这样大范围的死伤一般不会出现。可想而知莞纳星人当时经历了怎样碾压式的袭击。
战场明显已经转移,她加快速度往另一个探测器失联点飞去。
飞过幽蓝的深海,还没到岸边就听见轰天的振响。她来不及细想更多,粗壮的光脉已然袭来。飞船因为避让不及,一侧船体被击穿。
颜慕淼不得不迫降海面,之后驾驶讙狸悄悄游到了岸边。
远处的天空依然交错着一束束闪光,随后绿色的光脉扩张到天际盖过所有光辉,下一瞬忽然爆裂开来染透了整片天空。
颜慕淼认得,这是尧盼的精神力,说明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她试图再次联系尧盼,这次成功了。
“尧盼,能听见吗?”她问道。
通讯器里传来杂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尧盼不可置信的声音,“颜姐......你们来了?”
颜慕淼顿了顿才虚声说:“不是我们。”
尧盼那边没了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更加惊讶的道:“你一个人来的?”
“嗯,悄悄来的。”
“你为什么要单独来,这里很危险。”尧盼的声音听起来气息带喘,有些微弱,“回去,告诉年朔无论如何都不要落地奎幕星。”
“不行,”尧盼又说,“别飞回去......”
这时通讯器来传来一阵阵轰塌声盖过了尧盼的声音。
颜慕淼正心急,脑内忽然传来讙狸的低语,“我感应到了烛照。”
在颜慕淼的允许下,讙狸自主控制身体,迅速跑动起来。
穿过一片枯木一样的丛林,她看到了烛照和一小部分被精神力保护起来的莞纳星人。
这里的情况比她之前在峡谷旁看到的好不了多少。
宽广的平原一望无际,满地都是残骸碎片,尸横遍野。
浑身通红的烛照已经是兽体形态,那本是枯皱的皮肤此刻看着像是烧成火一样发烫发红,巨型长尾断了一截,脑袋上的三只犄角此刻也只剩下一根半段的在留着红黑色的液体。
像是相互感应,烛照缓缓回头看了一眼。
颜慕淼眼眶立刻续满泪水,烛照此刻的样子十分吓人。犄角渗出的黑红色液体染满了它整张脸,一只眼睛黑洞洞的没有了眼珠,另一只眼睛爆凸出来,猩红得瘆人。下嘴唇的皮肤看着像是被暴力的撕碎,整个牙床暴露在外,两根獠牙全数尽断。
她驾驶这讙狸一步步靠近烛照,声音哽咽的说:“你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尧盼的气息更加微弱,一字一顿的说:“我伤得不算重,但是烛照......恐怕不行了。”
说完这句,原本伫立在前的巨大身体缓缓下坠。
讙狸几乎是飞奔向前想接住烛照,可没来得及,庞大的身体还是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
黑红色的液体顺着头骨流下,浸湿了地面。此时颜慕淼才发现,这黑红色的液体是烛照的血液。它浑身上下都是血,因为精神力的余烬没有燃灭才让它看上去像是通体透红。
“要怎么做才能救烛照?”
颜慕淼刚问出口,讙狸的声音传来,“救不了,烛照的身体已经基本死亡,只有一小部分脑波还有轻微浮动。”
“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保护了它的主人。”讙狸接着说,“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吧。”
此刻颜慕淼的眼眶已经全数尽湿,她要是来的再快一点该多好,如果她来得再早一点或许就不会死伤这么多的联盟军,烛照也不会.....
她的视野跟着讙狸抬头看去,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静悄悄的,除了他们和那几个莞纳星人外再任何活体的生物。
刚刚的能量爆炸应该是烛照耗尽精神力和敌军同归于尽。
一阵狂风吹过,地表的沙尘微微扬起,一颗颗带着光晕的砂砾慢慢飘远,之后随风落到满地的机甲兽残躯上。
无数残破的机甲兽里有尤厄斯纳人的,也有联盟军的。不同形态的兽体流淌出不同色泽的液体,硬生生把地表染成了各色交融的血泊。
除了机甲兽的残躯以外,还有尤厄斯纳人的尸体和联盟军的尸体。有的卡在机甲兽内,有的倒落在地面,一样的都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什么是尸山血海,她觉得形容的就是现在的景象。
颜慕淼看得浑身发抖,一股情绪想要冲破她的理智,被强行压下。
在她看到远处几只肢体不全的机甲兽时,血液逆流,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那几个是乌塔小队的成员,曾经与她共战的同伴。她憋着一口气,目光继续慢慢移动,生怕再看见其他队友,但又忍不住四处搜寻。
目光停顿到一只身体直接竖切一半的机甲兽身上时,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约拓拼凑不全的三只眼睛骤然睁着,他的身体跟着机甲兽被切开一半,两瓣身体倒落在地面,身下凌乱的内脏分不清楚是他的还是机甲兽的。
约拓不远处是一个压在机甲兽碎片里的生物,那脸已经碎烂得不成样子,但颜慕淼还是认出了是谁。是加亚,那肩骨上的勋章仍然那么醒目,这烙进皮骨的荣誉是他当初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此刻成了他身份的标识。
颜慕淼感觉凄悲的情绪里燃起一股强烈的怒意,她甚至有些失去理智的责怪赫森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尧盼来。
如果她当时能和尧盼一起来,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她的队友不会死,这么多的联盟军也不会就此牺牲。他们都拥有很强的精神力,再也无法复制。
极度悲愤中她听见尧盼缓缓传来的声音,“颜姐,你用精神力试试能不能回去。一定要把消息传递给年朔,不能让联盟军全部葬送在奎幕星。”
闻言,颜慕淼的情绪缓落一些,她问道:“为什么不能让年朔来?尤厄斯纳怎么可能还有能力反击联盟军。”
问话间讙狸撕开烛照的身体,将尧盼捞了出来。
尧盼身体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但是脸色寡白得吓人,神情消靡没有一丝人气。
她气息孱弱的微声道:“具体暂时解释不清楚,你只需要把奎幕星有好几座反物质反应堆的事情告诉年朔,他会明白的。”
看着讙狸掌心纤弱的人儿,颜慕淼咬了咬牙,决定照她的意思办。
“我们一起走。”她说。
“不行。”尧盼立刻拒绝,“北冥还生死未卜,我不能走。”
颜慕淼这时才发现尸堆里大多都是联盟军,还活着的只有尧盼和几个被保护起来的莞纳星人,并没有见到炎北冥。
管不了那么多,她想让讙狸带上幸存下来的莞纳星人和尧盼就走。
可尧盼似乎去意已决,强撑着身子从讙狸手中跳落地面。
讙狸再度去捞,被尧盼轻巧的避过。
颜慕淼生气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去到炎北冥身边又能做什么?和我走,年朔会想到办法救他的。”
尧盼踉跄的往前走着,头也不回的说:“如果要死,我要和他死在一起。”说完她猛然转头,抬头仰看讙狸的脸说,“不要拦我,换成是你,我相信你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讙狸伸过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炎北冥有身体备份尧盼还执意要留在奎幕星,但颜慕淼还是妥协了。
讙狸巨大的手掌慢慢握成拳,片刻后她说,“我和你一起去,有我在胜算会大一些。”
尧盼眼含清泪,正准备开口。颜慕淼再次道:“你也别拦我,你也拦不住。通报消息就让那几个莞纳星人去,我的飞船就停在海边,检修一下应该还能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尧盼只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