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环抱住他,玉珩摸了摸云容的头发,温声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是把心上人如愿揽入了怀中。
*
柔软的雾紫色软云纱轻轻摇曳着,被其笼罩着的架子床一片静谧。
云容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张放大的美人脸猝不及防的落入他的眼中,让他下意识的惊了一跳。潜意识的想退开些许,却蓦地想起什么。
挪动的动作止住,云容看着面前的睡颜,无声笑了笑。
难得有静下心来的功夫去仔细观察这人,云容脑袋动了动,凑近去打量。
越是近看细看,就越觉得玉珩长的是真的好看。因为尚处于少年时期,玉珩的相貌带着一股子少年人独有的纯澈干净,他闭阖着眼时,眉宇间竟然还能看出一丝天真的意味来。
此刻浓密的纤长睫毛正安安静静的垂在眼窝处,瞧着甚为可心。
云容视线扫去,发现他睫羽并不卷翘,而是直直的垂下时如黑色的凤翎般美丽。
他心下难耐的紧,便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在玉珩眼帘上挨了挨,又拿指尖点了点,笔直竖下的眼睫也随着他的触碰轻轻动了动,云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唔。”
唇瓣上徒然传来一阵温热,云容微睁着眸子看着这人,“你在装睡?”
“嗯哼。”
极快的偷亲了云容,玉珩并没有正面回应,但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止也止不住。
“……无聊。”探手推开粘在他身上的人,云容故作镇定的平躺回身子,脸颊上兀的一热。
玉珩不要脸皮的贴上来,声音里充斥着满满的愉悦,“我呢,刚一醒过来就感觉眼睛痒痒的,睁眼一看,就瞧着阿容你一脸痴相的盯着我。”
一脸痴相?!
云容抽了抽嘴角,反驳道:“你才一脸痴相。”
“是啊,因为我馋阿容的美色。”玉珩忽的半直起身子,老实道:“当然,我更馋你的身子。”
云容:“……”
一巴掌把他扫下去,云容狠狠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破嘴。”
寡廉好色的家伙总是有本事让他生气。
“我闭嘴,阿容你莫要生气。”偷偷的瞧了云容一眼,玉珩赔了个笑来。
他不过是随口开了个玩笑,怎么可能是如此肤浅之人?云容正真令他动心的是他身上独有的品质。
纯质柔软的不像样的内心。
害怕云容没甚力气,玉珩细心的揽住云容的肩背,把他扶起来,“阿容,想必你饿了吧?我们先起身用膳可好?”
顺着玉珩的力道,云容坐直身体,朝他颔首,“嗯。”
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缕温柔,玉珩对外吩咐道:“来人。”
鱼贯而入的宫婢侍童全都齐齐俯身行礼,“殿下万安,小公子万福。”
“伺候阿容更衣,准备易克化的膳食。”
“是。”
再次恭敬的福了福身,几个丫鬟走了过来,她们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催促,只静静的待在床榻边候着。
玉珩利落的翻身而下,余光瞥见婢女的裙摆,徒然生出几分不虞来,他眉头蹙了蹙,冷声道:“你们都退下。”
不明白六皇子为何突然生气,但他语气中的不喜还是让几个丫鬟浑身打颤,懦怯的半屈身,小声道:“是。”
待到几个下人都退下后,云容奇怪道:“你这是怎地了?”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我……”抿了抿自个儿的唇瓣,玉珩面上竟然露出些许难为情来。
他别扭道:“就是不想看到其他人亲近你。”
云容:“……”他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心上人的沉默,让玉珩以为他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阿容,我没别的意思。这个其他人不包括家人亲眷的。”
“所以?”云容不慢不紧的从榻上下来,好笑的看着他。
玉珩走了几步,把挂在架子上的衣服取下来,捏在手里稍稍抖了抖,“便由我来伺候你吧。”
“你来伺候我?”他这副胡乱吃醋的小孩子模样,令云容哭笑不得。
瞧着他真有要为他更衣的架势,云容白了他一眼,“这点子事儿我还是会的,哪里用的着你?”
说着就要去拿他手头上的衣裳,却被玉珩转手一躲,他定定的扫视了云容片刻,露齿一笑,“怎么用不着我,难道……往日我还伺候的你不够多吗?”
这话本是没错的,偏从玉珩嘴里说出来,无端生出几分旖旎。
云容不甚自在的偏了偏头。余光瞥见他展开的衣袍,想了想还是伸了双臂,由着他动作。
等二人收拾妥当,玉珩熟稔的牵过云容的手,拉着他出去。
殿外安置的紫檀木嵌玉石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见主子出来,下人把凳子搬开一点,方便他们坐下。
放眼望去,桌子上的菜肴均用精致的描金碟子呈着,盘子虽多,但分量并不很大。
两个侍童端了雕花金盆过来,垂下身子以供主子净手。
云容伸手进去泡了泡,简单拿上头干净的帕子擦拭后,转过身来。
在出穿住用行上,皇家的规矩极大,现在既是在熙和殿,云容入乡随俗般,也不妄自举动。索性他身为尚书嫡子,家中管的也颇为严格,倒不至于感到不适。
察觉到云容的安静,玉珩轻笑道:“阿容,在我这儿不必如此严阵以待,你平素该怎样还是怎样。”
说着,玉珩起身亲自为他舀了一小碗碧梗米,“你身子虚弱,且久日未曾进食,今日不可多吃。”
“我知晓的。”
云容接过玉白小瓷碗,拿调羹搅了搅,碧绿色的粥在小碗里显得格外好看,扑鼻香味猛的钻入鼻腔。
看着这锦州的贡米,云容温声道:“虽说是山珍海味,但我又不是孩童,断不会多吃,安心。”
“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孩子。”玉珩笑着凑近云容,对他耳语道:“需要我一辈子疼宠的小孩儿。”
“你……”
看不出来玉珩还是个调情高手,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云容抿了抿唇,恼怒道:“油嘴滑舌,也不看看在什么地儿就敢乱说。”
周围站着一杆子下人,他不要脸他还要脸。
“怕什么?”玉珩冲他眨了眨眼睛安慰道:“他们不敢随处乱说的。”
云容:“……”呔!这不要脸皮的玩意儿。
周遭的下人听到玉珩的话全都跪了下来,低声道:“奴婢什么都未听见。”
“瞧,他们什么都没听到。”玉珩极其自然的取了一侧的银筷,提箸为云容夹了一筷子的西汁乳鸽,“这下你该放心了。”
云容:“……”
问题的症结是在这儿吗?
他无语的斜了玉珩一眼,见他看也不看四周跪下的丫鬟,皱了皱眉。到底是在大宋朝,身处于封建统治阶级上层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在意下人的死活?在这里,人命在上位者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他穿越而来,不可能去强硬要求改变别人的固有想法,随即轻叹一声,朝玉珩说道:“让她们都起吧。”
玉珩抬起一边眉梢,对云容说出此话毫不意外。他素来心软,对女子尤甚。
不过他还是对云容的作态不满道:“阿容,你想让她们起便起了,爱怎么吩咐怎么吩咐,又何必问我,显得你我颇为生分。”
如此询问是云容对人的一种基本礼貌,但依着他们二人此刻的关系,是不应该跟玉珩如此客气才是,因此他歉意道:“是我不对。”
随后朝下人摆摆手,“你们都起来吧。”
“谢过小公子,谢过殿下。”
两人吃饭也都没说什么,整个大殿只有碗筷相撞时发出的轻微脆响。
丫鬟在后头为二人布菜,再加上玉珩一直拿公筷给他夹菜,不多时云容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他感到腹中已有七分饱后,看着还在为他选菜的玉珩好笑道:“不是让我别多吃的,你怎地拼了命的往我碗里塞?”
闻言,玉珩收回手,尴尬道:“你用好了?”
“用好了。”
云容点了点头,他心里存了点子疑惑,思索了须臾,还是遵循自己的心意询问道:“皇家不是每道菜都只能尝几口的?你怎么……这般不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每道菜至多夹三筷子,第四筷子是不能下的。但无论是今日还是在皖南书院那会儿,他跟玉珩一块儿用膳都是紧随了自个儿心意的。
换而言之,全凭喜好,随意用膳。这跟他心中所了解的皇室相差甚远。
玉珩登时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你是听谁说的?”
云容:“……我……自己。”
“你自己?”
默了两息,玉珩被这好笑的答案给弄的先是哼笑了两声,旋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阿容,你怎么那么可爱?”
还他自己?他就是说他听说书人吹嘘的都比这儿靠谱点。
云容:“……”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个儿说了个冷笑话,看着身旁大笑的人一头黑线,“笑够了没?”
“没,我还没笑够。”实诚的说出心里的想法,在云容越来越黑的脸色下,玉珩好不容易的止住了笑,他玉白的脸颊还有些许泛红,尚存笑意的问道:“阿容,你到底是从哪儿得知的这个?”
云容:“呵呵。”
说出来吓死你,他可是看宫斗剧得知的!!
见他不说,玉珩也不强求,他放下筷子,温声道:“并不是我不忌,而是皇室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这类……嗯,不合理的规矩。”
寻到了合适的措辞,玉珩向心上人解释道:“皇家素来尊贵无比,又岂会在吃食上为难自己?”
“可你们不怕心怀歹意的恶人摸清了自己的喜好,在膳食上动手脚吗?”
玉珩扯起一边嘴角,“你当暗卫和太医是摆设吗?再不济,不是还有专门试毒的太监?”
说着,他嘲讽的笑笑,“天底下能潜入皇宫的人屈指可数,能在御膳房安插眼线的更是闻所未闻,两者皆满足,也要有那个敢于诛九族的胆子。”
更何况,其中还有些隐秘,不过没必要让阿容知晓,免得脏了他的耳朵。
“原来如此。”经过玉珩的一番分析,云容点了点头,把脑中不切实际的东西给放下,不管以前有没有这种惯例,但在大宋朝是明显没有的。
随着主子的停筷,下人们手脚麻利的把八仙桌上的碗碟统统收拾了干净,侍童复又端了一盆清水为他们净手,云容擦完手背上的水珠,端了小丫鬟递来的清茶漱口后,提起正事,“玉珩,我娘那边如何了?”
玉珩放下茶盏,柔声道:“伯母那边安排妥当,阿容不必担心。”
他早早封住了当事人的嘴,那日在城门口发生的事儿决计不会有丝毫外泄。
两个随行陪伴阿容的丫头,也被他控制了起来,至于阿容,派人伪装出了副他南下江南的模样,云夫人那儿该是没半点怀疑。
“阿容,应着你大姐姐出嫁那日我出席了婚宴,还履行了你的义务,再加之封城令的取消,伯母以为我并没有继续歪缠的意思,所以我猜想她对我的态度该有转变。”
说到这,玉珩略略一笑,“我知道你担心家人的紧,休息一会儿便回吧。”
“我可以回府了?”
云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玉珩,他是猜想到玉珩为他作了假迹,哄骗他娘他是去了江南外祖家,正愁着要如何回去,没曾想玉珩竟都为他考虑好了。
“对。”玉珩瞧着云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他心情也不觉高涨了些许,“阿容你且回去,我自会去寻你。”
毕竟,他俩今后在一起的时日还长,总归要给阿容留点时间与家人相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