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察觉到周氏的退步,云容猛的转过脸去。
此刻流在他面颊上的血迹已然干涸,由鲜红凝固成暗红色。周氏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片刻,干着嗓子道:“你与殿下的伤口需要及时处理,我这就去寻府医。”
话落,似是再也受不住般,周氏急忙夺门而逃。
“娘!”看着他娘匆忙的背影,云容下意识的便想去追,一侧的云尚书与玉珩同时拉住他,阻了他的动作。
“让你娘冷静冷静。”云逸蹙了蹙眉,害怕云容担心,便温声道:“总得需要点子时间叫她缓缓。”
他眼眸扫过半趴着的玉珩,客气道:“不知殿下可有空闲,能否与臣一叙?”
玉珩点了点头,应道:“自是有的。”
瞧他答应,云逸缓缓从地上起身,随后挺直了脊背,即使裹着宽袍大袖,也丝毫不影响他挺拔身姿,反倒为其增添几分儒雅。
一扫方才的狼狈,云逸又恢复了一朝尚书应有的模样,踱步离开。
云容:“……”
他爹想跟玉珩交谈些什么?他心里免不得为玉珩担心,虽说玉珩身份尊贵非比寻常,但他爹怎么说也是为官二十几载,他做官的时段加起来比玉珩年岁还要来的长,该是不怕他的。
“玉珩,你……”
“不必担心。”
玉珩截住云容的话头,微微一笑,“若是连这点考验都受不住,又有什么资格和你在一起?”
安抚的拍了拍心上人的手,玉珩撑起身子,管也没管压出褶皱和沾上灰的衣裳,就这么径直的出了屋门。
偌大的房间,霎时变得空落落的,云容久蹲在地,腿麻木了一片。他扶住摆放在不远处的凳子,艰难的直起腿,慢慢站起。
“少爷。”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其中包含着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
手臂感到一阵助力,云容侧过脸去,原来是母亲跟前的大丫鬟春兰,他嘴边略过一丝笑意,看来他娘还是放心不下他的。
春兰身形往左一偏,向后道:“劳烦林大夫为少爷诊治。”
“姑娘这话老朽可接不得。”一名背着药箱的老者朝云容行了一礼,低头恭敬道:“见过少爷。”
这时他也不讲什么上下等级,没等主子回应便抬头细细的打量着云容的伤口,行医大半生,他自然一眼便瞧出了口子的深浅。
府医旋即又行了一礼,轻声道:“少爷这伤并无大碍,待老朽开两瓶药,只消三两日便可恢复如初。”
“是吗?可这这,流了一脸的血。”得出这么个结论,春兰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是看着唬人,瞧着可怖罢了。”没等府医开口解释,云容浑不在意的拂了拂袖摆,掸了掸袍子。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他娘虽说怒气翻涌,可到底是没舍得对他下甚狠手。
在春兰的伺候下净了面,擦上药后,云容静静的端坐在黄花梨木桌后,单手支着额头,双眸放空。
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直把站在身后的春兰给吓的够呛。可她丝毫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主子,让云容情绪变的更加烦躁。
偶的转了转眼珠子,余光瞥见小丫头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作态,云容奇怪道:“你这是作甚?”
“啊,奴婢是怕……”慌不择言的情况下,竟然险些将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给捅出去,春兰登时闭了嘴,低下头去不敢看云容的脸色。
“嗯?”
云容挑起精致的眉尖,心底感到好笑,他也不拐弯抹角,直白道:“你莫不是怕我想不开?”
“奴婢不敢。”
听闻主子的话,春兰心尖一颤,立即跪俯在地,既使地面铺着一层绒毯,也依旧能听到双膝碰地的沉重闷响。
“我不过是玩笑之语,你无需如此紧张。”方才她跪的太快,云容都没反应过来。他当下便伸出手略略一扶,把春兰给扶起。
走神期间,他竟是忘了在这样的时代,哪里有下人揣测主子心思的分儿?更别提什么不好的思想了,那是——大不敬,足以惩处半条命的错。
瞧着她还惴惴不安,云容出声安慰道:“别怕,我方才没听清,也不会有人知晓。”
他眨了眨眼,说,“你去给我泡盏茶,我有些口渴了。”
“……是。”
明知道这是少爷给自己台阶下,春兰却一直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知怎的,她眼眶有些泛红,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席卷了她脆弱的内心,明明,明明主子已经够烦心难受了,可仍是顾虑着她这么个小丫鬟的感受,她……
舌根渐渐泛起苦味,春兰刚想说点什么,掩住的屋里兀的被人从外头推开,传来轻微的吱嘎声。
经历了两个时辰的赛跑,日光已经褪去了午时的白炽,变得柔和了许多,带着几分夕阳的暖意,浅浅的洒在屋内。
“玉珩。”于光下,火红色的衣角随风轻轻摇曳,美好的几能入画。云容黯淡的神色徒然点亮,眼中爆发出一股难言的光彩,明亮至极。
可下一秒,看见黑着脸站在玉珩身后的云尚书,云容默默的收敛了情绪,低声道:“爹。”
“哼。”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云逸看也不看自家儿子一眼,抿着唇走到距离他最近的一只凳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臭着的一张脸,活像是谁欠了他万儿八千两的银子。
见状,云容拧了拧眉,轻声唤道:“爹?”
“哼哼。”
云容:“……”所以他爹这是被玉珩给气傻了?
云容狐疑的看了玉珩一眼,瞧他面上神情自若,还颇为自觉的理了理衣袖,径直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脸上的血迹不知在何时被清洗了去,经过大夫处理的额头上缠着几圈白纱,雪白的纱布与黑色的发互相交融,几缕调皮的碎发柔柔的搭在他眉眼间,令其耀眼映丽的容貌都蓦地生出点子楚楚可怜的意味来。
——美丽的脆弱的令人心折。
因着缠绕了白纱,眉眼间本就有着独属于少年的纯质感愈发浓厚,竟然显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天真。配上那挺直的鼻梁,嫣红的唇瓣,云容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
原来男子,也可以美的这般惊人,让人目眩。
正在尴尬之际,奔出去“找”府医的周氏施施然的入了席,她此时早已拾掇妥帖,发髻也盘的好好的,金色步摇簪在发中随着主人动作微微摇晃。
云容眼尖的发现,他娘换了身花样相差不大的衣裳。
四个人坐在位置上,一个生闷气,两个没事儿人,剩余的那个一头雾水。
云容目光环视一周,犹豫几息,还是启唇道:“爹娘,你们……”
“我们好得很。”话都没听个齐全,夫妻俩便异口同声的回道。
云容:“……”
可能也是觉着自个儿的态度不妥,周氏缓了口气,朝下人吩咐道:“准备摆膳。”
“是。”恭敬的福了福身,几个丫头退下了。
“这这,这便用膳了?”云容惊了,这事儿都还没解决个透彻,怎地就要吃饭了?
“时辰到了,自然是要用的。”周氏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故意调侃道:“难不成你想让玉珩饿着?”
云容:“???”
他娘怎么突然间唤起玉珩的名姓了?虽说往日里也是有的,但那也是在气急了的情况下,关上门说的。这当着本尊……
他震惊的看着周氏,耳边就传来一道有礼的华丽语调。
“阿容面皮薄,还请娘不要拿这事儿打趣与他。”
云容倏的转过脸去,直直的盯着玉珩,讷讷道:“娘?!”
“说什么胡话呢,我是你夫君。”
玉珩轻笑一声,斯条慢理的探手,当着他爹娘的面,堂而皇之的捏了捏他的脸。
云容:“……”
作者有话要说:某只云:我是谁?我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家少爷很傲娇2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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