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才继位没几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从父亲手中接过日益强盛的齐国,虽然沉迷酒色荒废了一阵,但是他现在改了,任用邹忌为相,纳谏用能,励志图强,将齐国变成谁也不敢小瞧的大国就是他现在的目标。
这几年三晋没少趁他继位不稳找麻烦,齐国边境没停过战事,都欺负他年轻想从齐国身上撕肉,他前两年只能忍着,现在可不一定。
这里是宋国不是魏国,魏罃真要太过分,赵侯也不是吃素的,据他所知,赵国和魏国现在还在打着,魏王过来该急的不是他,而是赵侯。
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和赵国的小打小闹,还是一起让魏国栽个大跟头来的实在,想来赵侯也会是如此想法。
他们的营帐在逢泽岸边占了很大一片地方,大帐外面的旗子被风吹的飒飒作响,许多营帐将大帐护在中间,万一有事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赵侯的营帐在另一边,两片营地占据了逢泽右岸最好的位置,魏王的行辕和他们隔岸相望,一国直接和他们两国占地相当,啧,宋侯之蠢,让人实在猜不出究竟是真蠢还是心机深沉。
说他心机深沉那是高看,但凡有点心机都不会让他们在明面上如此对立,有国君如此,宋国能撑到现在也是难得。
外面阳光明媚,天高云淡晴空万里,不多时赵侯便施施然过来,两个君主互相见礼然后各自落座,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打算。
赵侯年岁已经不小,但是看上去依旧英武,他在位二十多年,赵国几乎年年都在打仗,打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刚继位便夺了卫国七十三座乡邑将赵国的势力深入中原,之后和魏国秦国齐国郑国连番恶战,如此还能不落下风,当得起雄主之称。
韩国灭郑赵侯出力不少,之后韩赵二国将周一分为二,韩赵魏将晋国最后的土地瓜分殆尽,这桩桩件件那么多事情,皆是他赵种在位时完成的。
韩魏两国已经换了几波君主,赵侯依旧还能执掌赵国,三晋关系紧密,辈分儿在那儿摆着,魏王见了他需得持晚辈之礼,不过现在看来,礼数什么他怕是等不到了。
只有无能之君才将希望寄予虚礼之上,如今天下群雄并起,自当是凭本事说话,魏国家底厚实不假,可也不能让魏罃这么败坏下去,他还真想看看凭运气当上的君主本事比之真刀实枪拼出来的强上多少,。
若当初除掉魏罃,或者让魏国一分为二,魏国的强势便能戛然而止,当初到底还是太仓促太草率了。
赵侯眸中划过一抹暗芒,端起酒樽朝齐公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叹道,“魏王今日到来,怕是要与齐国修好,齐公如何打算?”
“魏王尚未抵达逢泽,此时谈及为时过早,只是齐魏两国如今并无交战,为何会有修好一说?”齐公笑吟吟举樽回应,不着痕迹再将问题推了回去。
赵魏才是年年打个不停,他们齐国在东方安居一隅,目前只想发展自己,不想掺和进三晋内讧,想让他站队也可以,想办法让魏国放弃泗上诸侯的掌控他便将站,如果没法让齐国从中获益,三晋还是守着他们那点地盘继续内讧吧。
自三家分晋以来,诸国征战彻底撕破了脸皮,只打到臣服远远不够,灭国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天下数百诸侯到如今只剩下十几,除了齐楚燕韩赵魏秦便是卫鲁宋等泗水流域的小诸侯国,这些小国在兵力上不起眼,放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绝大部分泗上小国都在齐国和魏国之间,若他们臣服于齐国还好,都以魏国为尊的话他齐国如何自处?
三晋若要开战他不趁火打劫已经过给面子了,想让他站队帮忙还是免了。
韩、赵、魏三国趁他们国丧之机,出兵攻齐,这个帐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灵丘虽然只是座小城,但那也是齐国的城,齐赵两国会盟是为了对付魏国,却也不代表他们的关系能就此好转。
国与国之间,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赵侯看着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几分老练的齐公,在心里骂了一句小狐狸,然后撑起笑脸继续说道,“魏王一来便如此仗势,只怕来者不善。”
“来者是客,寡人与赵侯魏王皆是宋国之客,仗势如何乃是宋侯定下,只怪你我国小兵弱,比不得魏国兵强马壮,还有鬼谷弟子庞涓统率大军,难保以后不会重现吴起时的盛况。”齐公晃着手里的酒樽,看着老当益壮年岁不小还能上阵打仗的赵侯,非常清楚怎么戳中他的痛点。
魏军强大首当其冲的就是秦赵两国,秦国还有个函谷关可以挡着,不想打随时可以闭关休战,但是赵国不一样,魏军想打直接就能冲进赵都邯郸。
吴起手下的魏武卒何等强大,以赵侯的年纪定然还有印象,若庞涓真能让魏武卒重现当年的辉煌,那赵国可就真的危险了。
赵侯呼吸一窒,到底不能直接和齐公翻脸,扯了扯嘴角抬眼看过去,“宋侯骄奢淫逸,司城子罕似有取而代之的意思,齐公可有意帮上一帮?”
齐国暂时不能交恶,宋国这般没有眼色的小国还是可以教训教训的,齐赵魏三国君主来逢泽会盟,凭什么只有魏王待遇那么高?
既然宋侯不会做君主,那索性就别做了。
*
时间一天天过去,暑气也渐渐散去,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帝丘的天气凉的没有那么快,卫霁却在不到九月的时候就早早穿上了厚衣裳。
他的身体之前伤的太厉害,就算近半年按扁鹊神医的法子好生养着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天气稍有变化便能让他大病一场,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卫霁对自己这具越来越虚的身体也是没有办法,他初来时有意识的在调养,然而之前在大梁病一场彻底功亏一篑,现在只能从头再来。
他自己医术不差,又有扁鹊神医在身边,两个时代的医术碰撞总会有些出乎意料的结果出现,可再高明的医术也不能短时间内就让千疮百孔的身体和正常人一般健康壮实,说到底还是得慢慢养着。
好在他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帝丘不似栎阳那般偏僻,想要什么都能找来,养起病来的确比在栎阳方便。
王诩老爷子原本打算在帝丘待个小半年就去栎阳陪身体残疾的可怜徒弟,他对孟轲的兴趣消失的很快,那小子虽然天资聪颖,但是毕竟和他不是一路人,强扭的瓜不甜,还是留给子京那老东西发扬儒学为好。
就在老爷子对小徒弟千叮咛万嘱咐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帝丘之时,他又遇见了一个奇才,这个奇才和孟轲不一样,小家伙儿脑袋里的想法千奇百怪,一眼看去就不像是会被儒家那些条条框框困住的人。
王诩老爷子说不会再收徒就不会再收徒,只是不收徒归不收徒,看见个资质非凡的小孩儿该看还是会看上两眼,这一来二去,行程就又被推迟了。
于是乎,老爷子一封信送到栎阳便什么都不管了,而且,他之前以为小徒弟只是对医术和儒学感兴趣,最近却发现他对纵横捭阖也很有见解,这般惊喜简直太值得留下来了。
身为鬼谷弟子,怎么能不懂纵横捭阖,他能因为《孙子兵法》收了孙伯灵,因为《千字文》和层出不穷的美食收了卫霁,但是前提是这些徒弟的确入了他的眼,不然就算拿着再珍贵的书籍,他也有办法将东西弄出来然后全身而退。
他游历天下数年,著《捭阖策》十四卷,门下弟子学习各有侧重,但是纵横二术却是必须要学的基本。
以天下为棋,以诸侯为子,在动荡中谋得栖身之地正是他鬼谷绝学的精妙所在,他本以为以小徒弟的身份,纵横捭阖学与不学没有什么区别,这孩子身体不好,卫公护他跟护眼珠子似的,根本舍不得让人出去受苦。
从来都是布衣之士行走天下游说诸侯,不见王侯公子以此谋生,寻常人想要国君听从自己的意见必须得口齿伶俐,但是小徒弟的身份已经足够尊贵,他不需要什么本事就能让卫公遂他的愿,若真的对纵横捭阖没有兴趣,儒家经典他也是能指点一二的。
然而现在不一样,他这小徒弟对天下大势列国纷争的见解甚至比孙伯灵那小子都通透,如此一个好苗子,不好好培养简直白来世上走这一遭。
闹市中的院子里,卫霁看着手里的《捭阖策》心都在颤抖,他们家老师最近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开始看重他的课业了,他一个好多年没有过作业的大人,这些日子再一次感受到了被作业支配的恐惧。
还好隔壁子京先生家的孟轲作业比他更多,每次老师留下问题后去书院那边瞧上一眼,看看他案上永远高高一摞的竹简,对比下来心情很快就会好转。
他如今的快乐就建立在孟子的痛苦之上,唔,这话说的不准确,对孟轲而言,案上的那些书籍并不是痛苦,人家学习起来如饥似渴,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痛苦?
卫霁幽幽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竹简放下然后看着旁边神色淡然的少年,“周,你说人为什么要学习?”
庄周眉目淡然,身上带着种王诩都没有的隐世风姿,繁华落尽洗尽铅华莫过于如此,“或许变成蝴蝶,公子就不用再学习了。”
卫霁:哦!
忘了说了,这个还没他大的少年就是将他们家老师绊在帝丘的奇才,先秦七子之一的庄子,每日一感叹,帝丘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庄周(真诚):公子若变成蝴蝶,必定是蝴蝶中最夺目的那一只。
卫霁(冷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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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因为我写文是写一段往网页上粘一段,不小心就粘重复了,躺平任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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