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平原莽莽苍苍八百里秦川,南倚秦岭东至潼关,关中披山带渭,以秦人之血性,迟早能够吞并天下。
秦国的根本所在易守难攻,关塞地势险要,打的赢便东出,打不赢便死守函谷关,只要秦人有一口吃的,中原想打到关中难于上青天。
秦魏边境,商队经过盘查后顺利出关,孙伯灵在车上没有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戒备比以往森严了许多的城池,将帘子放下继续闭目养神。
过了关卡后便是秦国的地盘,前两年中原前往秦国的商队多了些,只是后来秦国闭关拒绝所有外国商贾,商路也跟着荒废了,直到不久前秦公到卫国会盟,商路才再一次打开。
商人趋利而动,永远是得到消息最快的那一批人,前几年去秦国已经有利可寻,中间隔了这些年忙着变法,如果变法失败他们自然会谨慎行事,可秦公都敢掺和中原的会盟了,秦国境内肯定比前几年更好。
行商最重要的是抓住时机,前些年卫人在秦国赚的盆满钵满,魏国离秦国最近,函谷关打开,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卫人抢先。
孙大军师在路上不赶时间,商队是卫霁手下的商队,一切以他的心意为先,在看到路上不断有魏国的商队超到他们前面往西去的时候就猜到这些商贾是怎么想的了。
如今的秦国不像献公时那般穷苦,这几年不缺粮食也就有精力干其他事情了,变法对庶民的影响虽大,最终却是往好的地方发展,现在去秦国的确有利可图。
至于卫商当年有没有在秦国赚的盆满钵满......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钱财上的确是吃亏,不光吃亏还费钱费力,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至少在秦公在位期间,天下诸国再想欺负卫国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扛不住秦国大军压境,最好还是别去招惹卫国,除非他们觉得秦国离的远永远打不到他们,仗着秦国鞭长莫及为所欲为。
巧了,除了和秦国接壤的几个国家之外,燕国的精力都放在抵御外族之上,发兵中原劳心费力还不一定得到好处,所以对卫国基本没有威胁,齐国和卫国有姻亲关系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撕破脸皮,其他的泗上诸侯国力和卫国不相上下,甚至连卫国都不如,更不敢主动挑起战事。
纵观天下,对卫国威胁最大的三晋和楚国将来都不能轻易对卫国用兵,将钱财花在秦国身上可比兵临城下被抢走好太多了。
商队不紧不慢朝秦国的方向走着,丝毫没有因为三晋已经陈兵函谷关外而慌乱,等他们到了有秦兵驻守的地方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秦军阵地灯火通明,营帐乌压压一片坐落在山上,对面的三晋营地同样戒备森严,时不时还有被惊吓到的野兽吼声,大晚上听上去还真挺吓人。
孙伯灵让人将放在其他马车上的轮椅取下来,有些艰难的扶着车厢下去,慢吞吞迈腿走过去坐下,然后看着燃起来的篝火出神。
经过这些年的修养,他的腿已经已经不会再隐隐作痛,除了不能和正常人一样跑跑跳跳之外,偶尔离开轮椅走两步也不是不行。
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的都不是胆小之人,将帐篷搭好点燃篝火留下守夜的人便钻进去休息了,商队主事端着几个烤饼过来,待孙大军师将盘子接过去然后问道,“先生,不远处便是秦军阵营,可要过去传个消息?”
“不用,大晚上过去太危险,等天亮再过去也不迟。”孙伯灵食不知味的吃着饼子,才离开几天就开始想念在卫国时的伙食了。
等商队回去一定让他们给小师弟带句话,就说老师年纪大了牙口不好,非常需要一位他调.教好的厨子来做饭,有卫国来的厨子在府里大家伙都有口福,老师应该不会介意借用他的名头。
商队主事看这人说完之后就继续发呆,只劝了几句早些休息然后也进了营帐,秦军本就强悍,如今更是今非昔比,大晚上闯过去的确容易出事,万一被当成敌方探子,那可是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送命了。
去过秦国的都知道,在别的敌方被当做细作还可能凭嘴皮子留下一条性命,在秦国这地界儿,因为秦人大多不善言辞,所以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抓了直接杀了便是,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野蛮的跟关外的戎狄一个样。
想想也是,秦人大多数习惯能动手绝对不动口,真给了对方说话的机会,只怕没一会儿就被忽悠的找不着北了。
如今马上就要打仗,秦军的防守只会更严,他可不想在这里浪费人手。
孙伯灵在篝火旁坐了一会儿也回去休息了,明天到军中就没机会再睡这么安稳,以他对庞涓的了解,接下来必定是场恶战。
乌云遮月,天气渐凉,夜里已经需要盖上薄被才行,再过两个月,这周遭的草木也该要枯黄入土了。
待到夜色散去,天边一抹紫气转瞬即逝,篝火燃了一夜在凌晨时分才彻底灭掉,从商路上远远望去,秦军的营寨旌旗猎猎,炊烟袅袅生气,显然已经开始开伙了。
孙伯灵伸了个懒腰,梳洗干净后将商队主事招来,让他按照之前的路线继续往栎阳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当商队里从来没有其他人一样,只有他自己,大白天的直接去秦军营寨外面喊一嗓子就有人来接了。
商队主事欲言又止,又问了一遍要不要派人将他送过去,看他态度坚定无奈只能作罢,去秦军外面喊一嗓子,秦军军规森严,是这么随便的样子吗?
孙大军师摆摆手让他们放心走,待人走远然后才拍了拍轮椅,和会盟时极其相似的场景再次出现,刚没过树梢的信号弹“biu——”的一声弹出去,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前几天就得到他们军师快过来的秦国大兵们一直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他们知道军师在卫国时搞出了传信的好东西,听见商道那边的林子处传来的动静后就赶紧派人过去查看。
如此非同寻常的动静,必定是他们军师无疑了。
这次装进去的信号弹是工匠新研制出来的,动静没戚邑的那次大,不过烟火却带点颜色,不抬头看的话就不容易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也不会有人往信号弹那儿猜。
哦,不对,赵侯在戚邑见识过一次,如果这次直接坐镇军中,还真有可能让魏韩跟着一起长见识。
这次领军大将依旧是公子虔,秦国如今能担重任的大将不多,年轻一辈虽说有几个资质不错,但是毕竟年纪太小,独当一面还欠缺火候。
此战事关秦国存亡,除了公子虔,便只有秦公亲自带兵才能服众,国内事端未平,就算秦公想带兵也不能出来,只要他再敢离开栎阳一步,朝中的老臣就能直接撞死在栎阳宫前。
出来接人的几个秦兵直接把他们军师带去中帐,对那能上天的信号弹好奇的不行,可惜孙军师轮椅上一共就装了三颗,不然还真可以拍出来让他们看个新鲜。
公子虔这会儿没心情研究什么信号弹,将胆大包天的兵痞子们赶出去然后回过头来,肃着张脸看着面前的娃娃脸青年,满眼都写着难以置信,“军师,驷儿那小子真的一个人跑卫国去了?”
他原本从晋阳撤军后就要返回栎阳,只是赵侯的动作实在太快,他前脚刚撤兵,后面三晋联军就打到家门口了,弄的他也没法回栎阳,只能赶紧过来布兵防守。
三晋不愧是三晋,一听见要和他们打跑的比兔子还快,栎阳那边的情况传到军中已经是几天后了,太子失踪这么大的事情,就是想瞒也瞒不过去,也没人敢瞒着,要不是景监派回来的人消息传的及时,左庶长府都能被那些老家伙们给平了。
公子虔撑着案几一脸严肃,看到孙大军师点头这才捶了下拳头赞道,“这胆子,是我们老秦人的种没跑了。”
孙伯灵:......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呢?
您身为太子的大伯,就不担心他在路上出事儿吗?
话说回来,小太子是您一手带出来的,这么一想,他能干出这种事情就一点不奇怪了呢。
好在公子虔没激动多久,在心里把大侄子从头到脚夸了一遍然后细致的问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栎阳那边来信说的简略,还是直接听这人说比较靠谱。
他家大小子跟着队伍去的中原,听说还因此把两个弟弟给得罪了,差点儿就被另外俩小子联手揍的出不来门,没想到驷儿平时看着机灵胆子也不小,不过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知道他平安到了卫国还好,真在路上遇到山匪,就他那小身材板根本不够看。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不是凭着心头一口热气儿就什么事儿都能干,没出事还好,真出事儿了哭都没地儿哭。
公子虔听完大侄子的英勇事迹,对那小子留在卫国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话题转回了当前的战事上,“国内有渠梁在,秦国二十万精兵尽数调来函谷关,这一战军师尽可放开手,老秦人知道轻重,绝对不会有人趁这时候在背后捣乱。”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公子虔也有底气这么说。
秦人从在陇西站稳脚跟开始就很少发生内乱,直到他的祖父灵公逝世,父亲身为嫡子,但是只有五岁稚龄,便被公族中手握兵权的悼子接口年幼放逐出国都,而后悼子继位,是为简公,这才开始了秦国几十年的乱政。
父亲离开秦国在外流浪时只有五岁,回到秦国继位时已经三十有五,是当时的左庶长发动政变将只有两三岁的出公废掉,然后才被迎回国都。
出公年幼,当时掌权的是他的母亲,儿子继位后后那女人就商议着要把秦国的地盘割让给魏国,放弃关中退回陇西以求安稳,然后就被暴怒的公族氏族联手废掉,直接将人沉到渭水喂鱼去了。
从魏国任吴起为将开始,几十年间魏武卒纵横河西,把秦国欺压的只剩下最后一点立足之地,如果不是吴起深陷朝廷争斗被迫出逃,他们在几十年前就可能被魏国吞了。
秦国当时难成那样都不会让魏国在他们头顶撒野,如今只是变个法而已,和打魏人相比什么都不是。
谁敢在这时候搞事儿,下一个沉渭水的就是他们,不信的话大可以来试试。
谁他娘的想退回陇西养马就自己去,老秦人现在种地种的可好了,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秦国前几十年丢掉的地盘,他有生之年必定会夺回来,阿父没做到的事情,儿子继续努力肯定能做到。
他和渠梁现在有两个人,总比他爹当时单打独斗强。
作者有话要说:看评论区终于有小可爱意识到某个问题,再次为驷儿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问:作者为什么从来不写驷儿全名。
答:还不是因为驷儿的名字太魔性!摔键盘.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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