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灵靠在椅背上,摇头晃脑笑的开心,“四方出兵乃兵家大忌,魏国再强也扛不住周边各国围攻,庞涓不傻,就算赵国再弱势他也不敢再打下去。”
“还是师兄技高一筹。”卫霁笑着说道,眸中闪着星星点点光芒,他真情实感夸起人来没几个能扛得住,没一会儿孙大军师就被夸到脸红了。
齐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田氏行事讲究谋而后动,他们喜欢制定好计策然后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且齐赵两国之间本就是新仇加旧恨,有了理由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出兵,他们不计前嫌救赵,赵侯好意思让他们空着手离开?
怪只怪赵国之前得罪的人太多,周边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所有的邻居都被他们招惹过,就算不是每战必胜也没输过几次,所以赵国从上到下都觉得赵军最强,强到天下诸侯谁都没法能奈何他们。
魏国从吴起夺取河西之后一直以中原霸主自居,当时的他们也的确有称霸中原的实力,可是仔细数数近几十年的战事,挑事儿最多的反而不是魏国这个霸主,而是隔壁四面是敌的赵国。
可惜赵国招惹的对象除了卫国之外哪个都不弱,而当年被赵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卫国,如今也有秦国撑腰,放在嘴边的肥肉愣是带了一圈儿的刺让人无法下口。
王诩老爷子眯了眯眼睛,哼了一声说道,“小子,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傲卒多败。”
“老师说的是,庞涓就是因为打了胜仗就骄傲,所以现在才不得不退兵自保,啧,才只是差点打下赵国,这还没打下来就这么傲气,不妥不妥实在不妥。”孙大军师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的接着他们家老师的话往下说,要不是旁边俩人对他太过熟悉还真就以为刚才说的不是他。
老爷子看着挺直腰板胡说八道的徒弟,难以言喻的摇了摇头,抱起棉花撸了一把然后转身出门,“教会徒弟气死老师,老夫当年为什么要你收这臭小子?”
孙大军师摸了摸鼻子,“当然是为了全册的《孙子兵法》。”
老爷子脚步一顿,磨了磨牙将怀里的狗子放下,“棉花,咬他!”
非常通人性的狗子抖了抖毛发气势汹汹跑到轮椅正对面,看着上面坐着的娃娃脸青年“嗷呜嗷呜”叫的格外凶残。
芝麻懒洋洋的看着自家兄弟的傻样儿,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丝毫没有过去帮棉花壮声势的意思。
卫霁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怕他们家老师气出什么好歹赶紧将话题转移,孙师兄和卫鞅师兄待一起时间久了,嘴皮子的战斗力成倍的增长,为了家里的和平,还是拿东西把他的嘴堵上为好,“我哥前些天让人送来些海味,今天刚到,师兄让卫鞅师兄过来吧,今天不说事,只吃饭。”
孙伯灵眼睛一亮,在好吃的面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当即出门让人把卫鞅弄过来,卫公特意让人送过来的海味,这可是秦公都享受不到的美味佳肴,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卫霁看着连背影都带着几分荡漾的孙大军师,把傻乎乎想跟过去的棉花安抚下来,然后询问他们家老师待会儿想吃什么。
说句不客气的,在秦国境内,上到秦公下到庶民,他这里的伙食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别的不说,反正秦公舍不得花大价钱从别的地方运新鲜食材过来。
相反,他哥不缺钱不缺时间,最喜欢的就是遇到什么好吃的就顺便往这里送一份,生怕宝贝疙瘩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渴了饿了累了瘦了。
海鲜这种东西齐国出产的多,因为不好运输,所以一直是奢侈的象征,海中水产错杂非一,在这时候还称为“海错”,一般和山珍一块儿说,叫山珍海味。
周天子祭祖时经常会用到海味,宫廷里也经常会见到,但是这不包括秦国,秦人知道吃河鲜就已经不错了,他们还没奢侈到大老远跑齐国运海鲜回来的地步。
在老秦人的眼里,那一条鱼一只螃蟹都能铸一副盔甲,有这个闲钱去装备军队不好吗?
于是乎,从上到下一起省,他这个从来不会在吃食上委屈了自己的人就显得尤其格格不入,即便如此,该吃还是要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呀。
螃蟹蛤蜊海参大虾都非常适合冬天吃,尤其是大螃蟹,母的有黄公的有膏味道简直不要太好,就是性寒不能多吃。
好在还有各种海鱼,冬天的鱼儿已经为过冬做好了准备,正是最肥美的时候,油润肉厚滋味甚好,还有养肝养发的功效,师兄们为了秦国殚精竭虑,头发一定得好好保护。
卫霁摸了摸自己乌黑柔顺的头发,唇边带笑将给俩师兄补身子的计划提上日程,这俩人如今都成家了,万一英年早秃被妻子嫌弃,啧,丢人。
老爷子非常熟练的点好菜,拍了拍棉花的脑袋让狗子跟他出门,芝麻那小家伙哄不过来,有个傻乎乎的棉花能作伴也一样。
厨房那边接到主子的命令很快开始磨刀霍霍向鱼虾,当然也不能只有鱼虾,其他吃食也还是要准备的,芝麻闻见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抖抖耳朵出门扫了一圈,正想过去抢点东西吃就被抱了起来。
“不会缺了你的,耐心等一会儿。”长大了之后的狗子也没多大,抱在怀里虽然没有小狗崽软和,但是撸起来感觉也不差,卫霁让人将火炉挪到门外,看着外面细碎的雪花心情极好,“螃蟹性寒,正好佐以黄酒祛寒。”
在屋里忙活个不停的小乙停下脚步,当即表示,“好的公子,黄酒马上送来,温好之后才好入口,不要贪凉。”
说完之后,不等他们家公子说话,勤快的小乙便继续忙碌去了。
卫霁摸着芝麻的脑袋,摇了摇头叹道,“我是那么不省心的人吗?”
他又不是事事需要盯着的稚童,那么大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冬日不可贪凉,大冬天直接饮冷酒是公子虔那种莽夫才会干的事情,他和公子虔之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栎阳城就那么大点地方,卫鞅的大良造府离这里不远,不多时孙大军师就把人带到了,在雪里懒得自己推轮椅的娃娃脸青年看到门口已经摆好火炉和食案眼睛一亮,不用招呼自己就过去找了个好位置。
卫鞅警惕的去厨房看了一眼,确定里面没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后才松了一口气,他实在被这小师弟折腾怕了,要不是师兄非让他过来,他宁愿在家被竹简埋了也不想到这儿来。
孙伯灵心情极好的等着饭菜上来,看着卫鞅小心翼翼的模样笑的格外开心,只是想起上次在他府上闻到的味道,身体一僵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得罪谁也别得罪他们小师弟,谁能想到这做出来许多美味佳肴的温润公子竟然能丧心病狂的做出那般可怕的食物?
因为那一顿饭,卫鞅愣是足足三天没敢出门。
这俩人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卫霁将炉子上温着的酒递过去一壶,自己倒了一樽慢慢啜着。
只是一碗螺蛳粉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
懂得欣赏美食的人都知道,螺蛳粉的精化就在于那独特的辣与“臭”,闻之开胃,想之流涎,吃之打滚,而不懂得欣赏美食的人......就眼前俩人这样咯。
卫鞅喝了樽热酒压惊,怕他们家小师弟再想出什么点子折腾人,不等询问主动将外面这些天的情况交代个干干净净。
他最近行事很谨慎,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别管要干什么,面对面的时候肯定是面带微笑的,虽然这样会让对方心里更不踏实,但是不能说他不注意。
因为最近外面乱象四起,秦国闹也闹过了,他们没什么打仗要打,都蹲在家里兴致勃勃的看戏,新法的推行势不可挡,无用功做多了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保存实力看隔壁干架。
秦国没有对外大举用兵,但是国内也没闲着,关中水渠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中,还有草原那边,公子虔亲自带着太子驷在外造作,这些和他都没关系,他最近可老实了,不需要再被“臭味”绕梁三日不绝。
“难得看到师兄这般紧张,老师待会儿回来一定甚感欣慰。”卫霁欣慰的看着终于不再头铁的和秦国老氏族硬杠的师兄,若不是年龄实在对不上,那眼神说是在看儿子都可以。
旁边坐着的孙大军师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明明老师出去遛狗了,为什么还有种老师在旁边盯着的感觉?
不对,他们家老师对徒弟从来都是放养,这种温柔中有带着点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小师弟是不是想当爹了?
孙大军师晃了晃脑袋赶紧将里面奇奇怪怪的想法扔出去,看他们提起公子虔和太子驷直接加入话题。
那俩祖宗现在不在栎阳,而是在义渠附近,这次带兵过去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打仗,而是去震慑草原上的部落。
赵国被魏国压着打,又有燕国跟着捣乱,内忧外患接踵而至隐隐有亡国之相,今年刚一入秋,北边的林胡楼烦便趁机南下打谷草,赵国内部不稳,即便边境驻守兵卒数量没有减少,劫掠的难度也比往年小很多。
林胡楼烦尝到了甜头,义渠自然跟着蠢蠢欲动,秦国这些年忙着发家致富,除了少数几次对外出击,更多还是防守,骑兵一人一骑抢了东西就跑,只要得手很少能被追上,冬天的草原不好过,如果能从秦国抢来粮草,今冬就不用杀牛马了。
秦国近几年没有大举动兵的意思,但也不会任旁人欺负,义渠兵马刚进入秦国境内栎阳就得到了消息,公子虔二话不说直接把几个能上战场的小辈全带上出门历练了,义渠都快打到洛河边儿上了,不给他们点教训,草原各部落连带着山东各国都会觉得秦国好欺负。
太子驷不愧是公子虔一手带出来的,俩人在战场上如出一辙的莽,其他各国遇到外敌入侵都是想办法防守,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撤,和草原各族拼骑兵,除了秦赵燕三国很少再有诸侯能干出这种事情。
义渠到底忌惮秦国的兵马,只是进入秦国境内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来得及抢就被听到消息后迅速集结的秦兵赶了出去。
再之后,就是太子驷带人纵火烧草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