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之点墨山河

作者:Yana洛川

秦太子驷令义渠称臣的消息早已传遍中原,之前和义渠联系颇多的赵魏等国自顾不暇,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背后发凉。

秦国狼子野心,若河西真的归了秦国,这中原还能有安宁的日子?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想,秦国还是把河西从魏国手上夺了下来,如今的魏国已经不复当年强盛,魏武卒的战斗力大大下降,即便有庞涓这等大才统筹帷幄,最终也依旧输的一败涂地。

如果庞涓能在魏军中一家独大,以他对士兵的掌控力,这一仗或许不会输这么惨,但是魏王对他的信任有限,魏国想出头的将领也多,还有公子卬视他如死敌,上下都不安宁,秦国却不一样,公子虔在秦军中的威望连秦公都比不得,听上去似乎有功高盖主的危险,但是人家兄弟俩之间从无龌龊,军队放在谁手里都没有放在公子虔手里来的让人放心。

魏国这一仗输的不亏。

孙伯灵看着兵败之后颓废不起的庞涓,忽然觉得这么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自己有妻有女过的开心就够了,庞涓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以他对庞涓的了解,那家伙自己就能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庞涓这辈子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被他压在头上,不然他的双腿也不会废掉。

可惜了,他孙伯灵就算没有双腿也依旧活的比他快活。

秦公的目的不仅仅是河西,他留给太子驷的是一个打开了豁口的中原,只要把裂口撕开,秦国东出便指日可待,就算他自己见不到那一天,还有子孙可以继承他的事业。

黄河以西并不只有秦国河西之地,还有属于魏国的城池,当年魏军能将秦人赶进函谷关,现在秦军就能将魏人赶到黄河东岸,此一时彼一时,且看这场争锋之中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秦国一下子收拢义渠和河西两大片土地需要时间消化,把魏国逼的太紧也不好,所以秦军在收回河西之地后主力便撤回关中,只留下各城守军和文吏处理政务。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太子驷习惯身份的变化,在他对政务愈发得心应手之时,继位大典终于提上了日程。

卫霁早在半年前便到了咸阳,当初太子驷和他说的日子早就过了,也不知道那父子俩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硬生生从春天推到了秋天。

关中刚刚经历一个丰年,各地的粮仓都堆的满满的,这个时候新君登基秦人只能更兴奋。

泾河渭水从古至今没少泛滥成灾,关中肥沃的同时也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能有好收成的良田往往不足三成。

公输矩在关中渠修好后没休息几天就继续着手将其他水系联络起来,关中之地在他来之前从来没有修过大型水渠,能让这里从旱涝连年变成风调雨顺,他也就不枉此生了。

秦国接下来肯定会连年征战,趁现在还有余力的时候把水渠修好,将来打仗就不会对百姓造成太大压力,修渠属于民生,但是在战略上同样是极其重要的一步。

关中地区西北高东南低,渠水自高向低流连人力都省了,泾水渭水洛水以及周边的清峪河蚀峪河等水道都被连接起来,取之于水用之于水最后又归之于水,整个关中渠的建造堪称巧夺天工。

秦国有了关中渠以及公输矩之后几十年修建起来的水渠网,韩国为了疲秦而特意派来水工建造的郑国渠就被堵死在家门口,谁能想到韩国的目的是疲秦,最后却造就了强秦路上不可或缺的大功呢?

卫霁想起这些忍不住扬起唇角,不得不说,抛开利益相关,这个时代的所有阴差阳错都很有意思。

韩王的想法很好,修渠需要耗费人力,被征去修渠的青壮年多了当兵的就少,兵力减少秦国对外扩张的步伐必然要缓下来,可是他就没有想到缓和之后等着他们的会是更激烈的狂风暴雨吗?

也许韩王想的是只要韩国别在他在位时被灭掉就行,继任者的事情和他无关,可惜秦国动作太快,始皇帝从开始动手到一统天下一共也只用了不到十年。

将来的事情有后人处理,现在他们将基础打稳些,将来一统天下的那位秦君就能少些麻烦,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么下去,大一统的究竟会是始皇帝还是另一个大魔王昭襄王了。

卫鞅师兄在秦国变法多年,因为手段和史书记载不太相同,所以并没有激起那么重的民怨,再加上他和孙师兄在其中缓和,将来的杀身之祸算是险险避过。

秦国在施行军功制之后每年都有许多丁壮主动参军,当兵多好啊,不光能吃饱肚子,在战场上杀敌还能立功,如果侥幸活着回来就是光宗耀祖,而且死了也不怕,君上对士兵宽厚,战死的士兵家眷都能得到妥善的安排,死也死的放心。

秦人本就尚武,二十等爵制推行之后更是激起参军热潮,虎狼之师的凶名就是这在一场又一场恶战中打出来的。

当成为士兵成为大家热衷的事情之时,门槛这种东西就要起作用了,各个诸侯国都是征兵,但是在秦国却不是所有丁壮都能当兵,一户只有一人可以家成为正式的兵,其他的只能是卒。

更卒、正卒、戍卒。

更卒不用上阵杀敌,属于赋役中的役,筑城修渠这种一征就是数万人的民夫便属于这种,更卒服役满一定时间后没有错处才能转为正卒。

正卒需要正式训练,训练后被挑出来的才是戍卒,也就是所谓的兵。

虽然兵和卒两个字虽然经常被放在一起,但是在待遇上却有极大的不同,当兵可以减免赋税免除徭役专注训练,就算没有大型工程要建造也得控制人数,不然没了种地的丁壮,全国上下那么多人岂不是要饿死?

所以卒需要做的是平时在家种地,有仗打的话随时听候差遣,而且秦国比山东诸国优势更大的一点就是,一旦战事紧急到快要灭国的时候,男女老少拎了武器都能上战场。

这种事情在献公时期没少发生,现在秦国富庶不需要所有人都拼命,但是难保将来还会发生这种状况,即便没有明文规定,秦人依旧将这些印在了骨子里。

晨光熹微,天光正好,咸阳宫顶的瓦片在日头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奉常寺的巫祝忙了数日,一大早起来继续占卜,确定今天是个登基继位的好日子不会有错,然后才擦了把汗候在高台之后。

新君继位,咸阳城的百姓都激动的走出家门,只求能亲眼看到新登基的君上,穿着精铁盔甲的士兵们来往巡逻,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四周。

缁缁鸣雁,旭日始旦,卫霁来到给他准备的最好的观礼位置,继位大典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事要做,而他这个别国公子只需要看着就行,这种舒舒服服看着别人忙碌的感觉,说句实话,挺爽。

在这个时代,上到周天子下到诸侯士大夫都是父死子继,说明白点,就是父亲死了儿子才能继位,像秦公这般健健康康的就要退位的诸侯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秦公知道他这么做很惹人注意,但是他不在乎,驷儿是他和大哥一手带出来的,秦国需要一个年轻锐气的君主,他的锐气这些年已经被磨的差不多,是时候换个敢打敢拼的年轻人了。

来往巡逻的士兵们换了一轮又一轮,在日头逐渐升高之时,一身黑色冕服的秦国新君一步步走上高台,礼乐声不曾停歇,祭祀过秦国历代先祖之后才是真正的继位大典。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剑眉星目的秦国新君神色肃穆,厚重冕服之下比平时更加内敛,也更像一个王。

低沉的嗓音在礼乐声中缓缓传到耳中,战场上拼杀过的青年声音中嫁给带着秦人特有的粗糙与血性,冠冕衮衣加身尽显君主威严,卫霁笑吟吟看着高台上站着的人,心里跟着有些激动。

这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从今天开始,将会带领秦国走上新的高度。

高台上的新君似乎注意到这里,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度往这边搞怪的眨了眨眼,然后瞬间恢复严肃的模样,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卫霁眸中笑意更甚,唇角上扬的弧度直到典礼结束都没有落下。

大争之世,凡有血性,必有争心。

这是最坏的时代,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这也是最好的时代,百家争鸣,斡旋邦交,布衣游学,青史留名。

不远处,卫鞅推着他们家师兄的轮椅站在路口,孙大军师眉眼弯弯朝这边招手,“小师弟,喝酒去?”

卫霁笑着点点头,“好,今天孙师兄请。”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