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为了见戚棠,黎青州把参加宴会穿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要是穿了平日里素白的袍子,现在他还得回去换。
于是他便跟在戚棠身后,起身去迎接宫里来的公公。
“戚姑娘?”多福拿着拂尘见到戚棠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戚棠也知道这事有点难解释,她摸了摸后脑勺,“公公先宣旨再说吧。”
说罢她拍了拍膝盖跪下,黎青州也掀起袍子,跪在了她的身侧。
多福点头,清了清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饶是已经被戚棠揭幕了圣旨的内容,黎青州在听多福念的时候,心还是如擂鼓般跳动。
他的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聆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他再也不会瑟缩地躲在一旁,企图透过高墙感应着戚棠身上的光。
他要凿开那面墙。
他想为他的太阳,增添一份微弱的火光。
“怀王护驾有功,特封太常寺少卿,赏白银千两。”
“臣弟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消散在厅堂中,黎青州举起双手,从多福手里接过圣旨。
戚棠站起身来,她见伺候黎青州的褐衣少年还呆愣愣的样子,连忙催促,“还站着干嘛,去扶殿下啊。”
褐衣少年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上前扶住了黎青州,此时戚棠已经来不及跟他道喜了。
她见另一边多福命人将封礼放下后就往外走。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跟在多福身后往庭院中走去。
“多福公公稍等。”
竹竿似的青年穿着蟒袍,好似早就知道戚棠会来一般在庭院中等她,“戚姑娘。”
宦官大多都带着一股阴柔劲,多福便是这其中的翘楚,莫约是粉上多了,他的脸死白死白的,跟墙灰一样。若只是白还好,戚棠不敢看多福的眼睛,只敢往他脖子方向瞧。
偏生那层粉遮不住他眼底下的黑青,多福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为了提高一下自己的气色,他还在嘴上打了猩红的口脂。
戚棠见着他缩了缩脖子,若不是怕他在皇上那嚼舌根子,她是绝计不愿意跟多福打交道的。
“方才还说要跟公公聊会的。”
多福点头,“因此我在这等着姑娘呢。”
多福说话尖声细气,戚棠听着怪不舒服,但她也只能礼貌地笑着,嘴角扬地十分勉强,拉起他的袖子,将手里的银子塞进他手里。
“公公。”她解决问题的方法一向简单粗暴,“我不希望今天我出现在这的事,被皇上或太后娘娘知道。”
他的手也跟冰块似的,戚棠塞完钱就缩回手,心里一片发毛。
“毕竟怀王保住了赵和叔叔的脑袋,我只是出宫后顺路来看望他,这点小事还是不要麻烦太后和皇上了。”
正直的人是没有办法坐到多福的位置上的,再加上他是一个贪财之人,戚棠这么说了,他也不能明面上拂了她的面子。
于是多福手腕一翻,便将钱袋收进袖子里,他朝戚棠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今个奴才只是来宣旨的,戚姑娘在哪,戚姑娘不是还在养心殿呆着吗?”
戚棠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她走在多福身侧,“我送送公公吧,不过公公记得让身边人也看不见我,要不然让公公你自相矛盾就不好了。”
多福捂着嘴,动作很娇媚,神情却格外渗人,“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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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青州在戚棠追出去的时候,目光就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再也没有挪开过。
他攥紧圣旨,连骨节都泛了白。
阿曜在一旁见他这个样子赶忙劝到,“王爷,大小姐刚才不是说过要跟多福公公聊聊吗,她肯定聊完还会回来找你的。”
“是吗。”黎青州的尾音都带着颤,“我做了这么多让她不开心的事,她怎么还会再回来?”
阿曜无语了,“王爷您哪里让大小姐不开心了?”
“就有!”
黎青州嘴上这么说,但是眼睛还一直充满希冀地望向戚棠的方向等着她回来。
阿曜无可奈何,只能陪着他一起等。
他心里想的很简单,大小姐看着就不是个不辞而别的人,再说了哪有一句话不说就走的道理。
结果不知他是不是太过理所当然了,下一刻,阿曜就被打脸。
只见戚棠那边不知道跟多福拉扯些什么,待他们说完之后便双双朝外走去。
“王爷。”多福吞了吞喉咙,有些害怕地发言,“您要不追上去?”
黎青州眼里的光灭了,他颓然松开攥紧圣旨的手,拖着自己的身躯坐在太师椅上。
明黄的圣旨与地面发出闷闷的撞击声,阿曜心头一跳,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好在怀王府请不起多余的下人,大厅里就只有他们两,他连忙上前捡起,假装无事地将圣旨放在桌上。
戚棠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黎青州背靠太师椅仰头闭眼的模样,她愣了愣神,转头看向不敢说话的褐衣少年,“殿下这是?”
阿曜见着她,跟见着救星一样,他看着戚棠结结巴巴,“大小姐,您…您没走?”
戚棠难以理解,“我这都还没跟殿下道别呢,哪有这么快走。”
黎青州在听到戚棠说话的那一刹,便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戚棠哭笑不得,“我只是去送送多福,殿下怎么一副生死别离的神情看着我。”
说着黎青州又开始躲闪她的眼睛,“没有。”
戚棠无可奈何,见他怕成这样,估计是传闻中自己的坏评价吓着了他,“既然王爷已无大碍,那臣女先行告退了。”
“好。”黎青州嗓音沙哑,垂头掩去自己眼里的失落,去还是强撑着肩上的伤,用右手撑住桌子站了起来。
“戚小姐,在下送你。”
戚棠眨了眨眼,不再多说,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阿曜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王爷他,究竟是想着大小姐还是怕着大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