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张写着娟秀字迹的信纸,因为写信人的用心,连信纸上都带着隐隐约约的梨花香。
孟襄看着那叠信纸难以置信地望向戚棠,“你怎么会知道……”
戚棠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
其实徐双月和孟襄的私情有时候并不是藏得那么天衣无缝,只不过她不是个善于猜忌的人,哪怕撞见了端倪也因为孟襄三两句搪塞而轻易揭了过去。
戚棠想起前世撞见孟襄偷偷从小厮手里接过信的样子,那时候她问孟襄,这是谁写来的信。
孟襄支支吾吾地搪塞她说,是家里写来的。
那时候戚棠不加思索便相信了他,她待人坦诚,以为身边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孟襄漏洞百出,他家中剩一个年迈的母亲。那是个目不识丁的老妇,别说写信给他了,就算请别人代写也不可能用带着花香味的宣纸。
重生回来后戚棠也曾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上一世的细节,人的习惯很难改变,果然她猜得不错,哪怕孟襄还住在他寒酸的茅屋里,藏东西的地方也不曾变过。
那些诉说着相思之情的书信像雪花般在百姓手中传阅,看信的人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徐双月目眦欲裂,愤恨地盯着戚棠。
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朝戚棠喊道:“难道你觉得你就没有一点错吗?我告诉你戚棠,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活该!”
徐双月撕破柔弱不堪的菟丝花的伪装,她像是疯了一样朝戚棠扑过去。
可能是失去理智的人总会突破自己的极限,徐双月歇斯底里地冲过来,戚棠带来的下人一起出手竟然都没能拦住她。
戚棠眉心突突一跳,倏地,她急中生智朝人群中大喊一声,“剩下来的银子分给大家了,五百两银子先到先得,来晚了就没有了。”
百姓一听,哪还管什么怕被误伤。大家一齐蜂拥而上,不一会,徐双月的身影就被淹没在人海里,连戚棠的衣角都没碰到。
戚棠一早就拉着乐源冲了出来。
乐源看着宣平侯府的门口吵吵闹闹的样子,连门槛都隐隐有要被众人踏破的趋势,她喃喃道:“戚棠,真有你的。”
戚棠却觉得畅快至极,她捂着肚子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上辈子以为此生不渝的感情,就这样在一片荒诞中结束了。
乐源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牵来两匹将其中一匹递给戚棠。
“你被气傻了?真当自己是财神爷,五百两银子张张嘴就没了。”
戚棠用袖子擦掉眼泪瞥了她一眼,“总比把这钱送给宣平侯好。”
乐源:“…好吧,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现在我们去哪,去酒馆还是去老地方放松一下?”
说到“老地方”的时候,乐源眼里都放着光。
老地方就是赌坊,乐源嗜赌如命,但也只敢在戚棠在时一起去赌场。因为她手气实在是太差了,若是平时打打牌还好,要是遇上玩骰子赌大小,基本上她压什么,别人押相反的就一定能赢。
戚棠上马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不去,前段时间老夫人就因为这个打了我一顿,你不要想活我还要命呢。”
谁知乐源大吃一惊,反应跟第一次听一样,“什么时候?不是说你只是被老夫人关祠堂,怎么她还打你了?”
戚棠愣住,也对,像老夫人这样爱面子的人,肯定不会让家丑外扬,太后那么自然地说出这事,让戚棠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耳目灵敏。
于是她看向乐源目光幽怨,“是啊,我差点就死掉了,她可是让李嬷嬷打了我三十下藤条呢。”
乐源手足无措,她象征性地拍了拍戚棠的后背安慰她。
谁知戚棠直接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抽搐一下直接趴在马背上。
“你对我有怨念就直说,大可不必这么对我。”
乐源愣了会突然反应过来,她憋着笑搀着戚棠的胳膊扶她起来。
“对不住,我这不是没留意吗哈哈哈。”
伤口差点被拍裂的戚棠:……你如果笑的小声点,我可能还会相信你。
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两人慢悠悠地骑着马来到一座通体漆黑的楼宇前。乐源跟着戚棠停在此楼前眼里满是诧异,她自是知道这是哪里,这是是京城里最高的楼,也是买卖天下情报的地方——永昼楼。
永昼楼高约百尺,虽是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样子,但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到了黑夜里这会是城中最显眼的地方。
因为永昼楼的楼主财大气粗,在屋檐处镶满八十一颗南明产的夜明珠,在黑夜中也能如同白昼一般明亮,是以永昼楼之称传遍四海。
戚棠拴好马后便径直走了进去,乐源跟在她身后表示接受良好。
因为自从方才见着戚棠的神机妙算后,在乐源心里,戚棠已经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女人。
就算现在她带着自己闯锦衣卫总部,乐源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大不了到时候她在一旁看着,精神上支持一下就好。
永昼楼里修的富丽堂皇,不是土财主家那种庸俗的堆金砌玉,反而是一种大气恢宏的感觉让人看着很舒服。
在进门转角处坐着一个穿着黑衣的胡人女子,乐源见着她很诧异,因为襄国虽是与胡人和睦相处着,但是能够在京城里见到出来做事的胡人女子可谓罕见。
果然戚棠在走向她的时候脚步一顿,她回过头来,乐源以为她跟自己说一说这个胡人女子。
却没想到戚棠抓住她的袖子晃了晃,用极其恶心的声音说道:“好乐源,借我点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