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庆安殿,戚棠脸上可以说是面布愁云。
黎青州看出她心情不好,“大小姐你看,太后不是最后还是留下我了吗?”
“但是只是暂时。”戚棠气鼓鼓地像个河豚,“要是我没想出办法让离人国公主换个和亲对象,那你不就还得去离人国。”
黎青州忽然心情很好,低头看着他的小姑娘,他决定问出自己心里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所以大小姐究竟是为什么要帮我?”
被他问的一愣,戚棠脸一路红到了耳根,“我,我就是推己及人,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大老远的想去离人国和亲。”
黎青州眨眨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唇角的笑如清风拂人,“我知道了。”
说罢戚棠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小声嘟囔,“你究竟知道什么啊。”
就在这时,多福带着两个小太监拦住了她。
“戚小姐。”他蹙着眉,像是知道了不好的消息,“隧洞的尽头找到了。”
“在哪?”
“庆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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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国位偏北方冬天总是比较来势汹汹,走在路上说一句话都能看见嘴里飘起来的层层白气,戚棠穿了件单薄的袄子,离开庆安殿的地龙没多久就感受到了这份来自冬日的警告。
出于人类的本能,她一边搓着冰凉的手一边跟多福走到了庆宁殿外边。
不知道这位日理万机的掌印公公为什么死活不让黎青州跟来,戚棠也只能垮起个脸不情不愿地让黎青州回去等自己。
大概是相处多了,多福变得越发自来熟。
他妩媚至极地用那不知道做什么的拂尘扫了扫戚棠的肩膀,“行了,你不要一副跟小情人分别的不爽嘛,咱家不让他来是有原因的。”
戚棠有被他恶心到,默不作声地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为什么不能告诉青州?他又不是外人。”
多福见她没有小情人的说法,细眉一扬,神神秘秘地又凑过来压低声音,“您还真别说,在这件事上面告诉谁都不能告诉这位怀王殿下。”
听到这话戚棠前进的脚步瞬间就顿住了,她眯了眯眼睛,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隧洞另一头就是庆宁殿。”简简单单一句话如平地惊雷般在耳边炸开,“咱家怀疑,当年西太后根本就没死。”
天渐渐开始飘雪了,风吹着细小的雪粒刮过脸颊,戚棠眨了眨眼睛,长而密的睫毛上一片雪花飘落。
多福从刚才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这一向潇洒的戚大小姐瞬间黑了脸,“他跟西太后没关系。”
没想到两人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他急急忙忙补救,“是是是,咱家知道殿下可能没关系,但是咱家却不能赌,这隧洞蹊跷太多,能从外面直通皇宫,你说哪天夜里惊醒皇宫里就进了贼人。再往深处想想,那离人国公主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树林,而这么长的隧洞,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城中。”
戚棠脸色臭的不行,她弯腰钻过众人从断壁残垣中清出来的一条小道。只见坍塌的墙面后面豁然能够看见地上出现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地缝。
这显然就是之前她想要查看却又没来得及看的地方!
无形的阴影笼罩在临安城的上空,戚棠滚了滚喉咙,心里忍不住安慰自己。
没事的,前世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襄国还好好的,就是……
多福对着这凭空出现的隧洞头疼不已,忽然就见旁边的戚棠神情比他还凝重,他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还是说终于明白了咱家的用心良苦?咱们襄国虽说近些年一直压离人国一头,但是这隧洞的事可严重了,说不定就是西太后的余党贼心不死想要联合他们改朝换代。如今重点是严守隧洞另一端,顺便还得把那个余党揪出来。你说说这些事情堆积起来咱家眼底下灰青又要铺粉才能盖住,真是愁死个人。”
多福一长串输出戚棠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脑袋里一堆思绪缠缠绕绕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句。
她怎么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就只有太后完全放权给皇上了。
多福看见她的心不在焉,忍不住顺嘴提了句,“你也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咱家已经禀告皇上和太后了,以太后娘娘对那位的恨意,如果找不出背后藏的那人,怀王殿下多半要为此背锅。戚小姐还是让他同意这门和亲为好,起码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离人国的人是要处理,但是这和亲的人太后还是不会动的。”
戚棠眉头已经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了,她想也没想就回绝多福,“他不会去和亲的,我能保住他。”
多福见她这个反应,一副懂得许多的样子安慰起来她来,“行吧,谁让咱家欠你一条命,那咱家就加大力度争取找到真凶,这样也就不用走到那一步了。”
戚棠有被他感动到,作为回报,她豪迈地许诺,“以后你的粉,我帮你买。”
多福:???
回庆安殿的路上戚棠一直在不停地对自己进行灵魂拷问。
为什么多福提起和亲的事她就下意识拒绝?为什么,为什么一想到黎青州要离开她心里一阵钝钝的疼?
如果换做是黎乐白或者是其他人,她还会有一样的反应吗?
千言百语在推开庆安殿的门那一刻都有了答案。
黎乐白是儿时玩伴,她会为了让他活命而选择更保险的和亲的路。
换做是以前的她面对孟襄亦是同样的选择,他们是亲近的人,她希望他们能过平平安安。
但是黎青州不行。
——他是不能放手的人
戚棠按紧胸腔将这句话连同心跳一起收回。
那一刻少女终于懂得了名为爱的东西,她眼里放着光,一道名叫执着的光。
吱呀一声。
殿内琳琅珠宝映入眼瞳,跳动的烛光在杏眼中怦怦直跳。
里面什么与往常无异,就是缺了个人。
那个时常跟在身边的人。
不可名状的失落一下子浇凉了戚棠那颗快要烧起来的心。
她冷静下来眨眨眼睛,“敛冬,你有看到青州去哪了吗?”
端茶沏水的敛冬歪头想了一会,“方才太后派人给殿下传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殿下让我告诉小姐你,他先回怀王府了。”
太后没事怎么会给青州传消息?
戚棠直觉不妙,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连忙快马加鞭地往宫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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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青州,是我,开门。”
老旧的红木门被人捶打着,发出不堪负重的声音。
从一旁风中残烛的对联有了再次掉落的迹象可以看出,来人敲门的力道有多么大。
但是门里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无人出来应答。
阿曜躲在门里面,满是焦急地看着自家面沉如水的王爷,“王爷,真的不给大小姐开门吗?要是这扇门坏了,我们又得简衣缩食来买新的门了。”
黎青州头发半披散落在肩上,他没有动静,默不作声地望着门的方向,仿佛想要透过那扇门,看向外面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女。
阿曜见他不为所动,立马换了个法子劝说,“王爷啊,就算你不心疼钱,那你也得心疼心疼大小姐的手吧。用手敲门多痛啊,你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地不见她,你说她会善罢甘休吗?”
终于,不知道哪句话说动了黎青州。
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眼瞳里没了焦距,失魂落魄道:“阿曜,你替我解释吧,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见她?”
阿曜从小就开始跟着黎青州,他太清楚以这位的倔脾气,一旦认定的事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眼瞧着外面敲门的那位怒火越涨越高,可怜的阿曜跺了跺脚,豁出性命从门缝中探出头。
“戚小姐。”
带着风的拳头在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几寸处停了下来,戚棠眉头紧锁,“黎青州呢?”
阿曜怕说出实话自己小命不保,于是他嗫嚅半天扯了个蹩脚的谎言,“戚小姐,王爷他身体不适没办法见你。”
戚棠往回收的手一顿,她显然不信阿曜的鬼话,拍着门板道:“他不方便来见我,那我去见他就好了。”
门板震动的声音吓阿曜一跳,他一听这还得了,连忙用肩膀抵住门,“您听我说,太后娘娘刚刚下旨让王爷跟离人国公主成婚,为了避嫌,王爷说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相见为妙。”
戚棠一路积攒来的勇气与焦急,在听到避嫌的时候统统炸裂开来变为怒火这两个字。
换做常人家的女孩话说到这份上都该伤心欲绝地离开了,很可惜戚棠不是一般的人。
在她脑袋里只有把话说清楚了才能解决事情这个念头。
于是她仗着自己这些天逐步有成效的掌劲一把推开了阿曜。
阿曜被她推了个踉跄,让开道来。
戚棠小旋风似的挤了进去,却见他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喜悦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戚棠咬牙切齿,“你家王爷躲哪去了?”
阿曜委屈,“王爷神出鬼没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戚棠杏眼一眯,倔劲只上脑袋,她朝里面大喊,“你躲啊,我把整个王府都翻一遍,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你。你要是现在出来,我就不找你麻烦,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说罢她还适当地停顿了一会等着黎青州出来,结果过了半晌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没有。
戚棠怒了,她撸起袖子,在这大且荒凉的怀王府跟黎青州玩起了躲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