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黎青州作为个王爷还会住在巷尾这种地方,怀王府虽说位置不好,但是好歹是皇上赏的宅子,大还是数一数二的。
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翻找了这里大半的屋子,别说黎青州的影子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戚棠也找累了。
事实证明人在疲惫的情况下情绪是极易激动的。
戚棠每推开一扇门,里面不仅没有黎青州的影子,还扑了一脸灰,激得她喷嚏连连。
机械地推门让手臂渐渐抬不起来,戚棠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越想越委屈。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好不容易终于喜欢上一个人,结果连说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死活不肯见她一面。
就算见到了,他也要去和亲。
她难道就是传说中天煞孤星的命吗?
喜欢孟襄,孟襄只图她的背景,喜欢黎青州……
这人什么也不图,就是像个缩头乌龟胆子还没她大。
铺天盖地的念头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啪嗒。
走到一颗大树下,戚棠再也没绷住,豆大的泪水直接往地上砸了下去。
“黎青州,我真是欠你的,原来喜欢你大半天都是我一个人瞎折腾。”
-也许是周围没有别人,戚大小姐难得放下她的自尊自我检讨起来。
“也难怪你不喜欢我,我脾气这么差,对你也不怎么好,所以你一听到要和亲,巴不得就离我十万八千远。”
哭着哭着,戚棠累了,干脆原地蹲了下来。把脸埋在掌心里嗫喏,“孟襄说的挺对的,像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什么好人来喜欢,你是一个好人,不喜欢我也正常。”
人的负面情绪一旦起来,就像滚雪球一样越发不可收拾。
戚棠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坏最讨人厌的人。
就在这时——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轻轻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戚棠太惊讶了,说话都带着一股厚厚的鼻音,“你从哪跳出来的?”
高高瘦瘦的青年在她的头顶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抬手指了指树上,下巴削瘦的不行,“上面。”
戚棠:……
蹲太久有些麻腿,她从地上站起来。
大概是找了半天的人一直在树上有些好笑,她哭着哭着没绷住,笑出了声,并且推了一把黎青州。
“为什么要躲我?”
黎青州笑的苦涩,一双眼睛没有焦距看她。
戚棠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瞳孔一震,“你的眼睛。”
“我看不见了。”
“大小姐刚才说错了,我怎么敢不喜欢你,是我不配喜欢你。黎某无权无势什么也给不了你,现在还瞎了眼睛,能做到的只有离你远一点不要惊扰了你的生活。”
这人在说什么?
戚棠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脑袋发蒙,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黎青州的眼睛,“怎么会?”
指腹的温暖小心翼翼地附上脸颊,黎青州能感觉到到戚棠的手在轻轻颤抖。
于是他合上眼皮,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是上次替圣上挡箭箭矢上的毒。”
轻柔嫩滑的手贴在了半边脸上,黎青州轻柔地扯动嘴角,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惊扰到手的主人,“这些年在襄国的日子我累了,去离人国未必不是个解脱。”
他的神情太过绝望,让戚棠觉得自己再劝他留下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戚棠,戚棠还有什么想法,她都快气死了。
纠结了半天她脑袋一热,不管不顾地将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人拥入怀里。
好不容易喜欢那么个人,她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手了。
胸腔贴着胸腔,头发缠着头发,执着的少女声音带着自己都没能察觉的颤抖,“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能不能等我一段日子,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说完他们彼此都沉默了一瞬,呼吸交织中彼此都知道藏在诺言背后的不可能。
且不说戚棠独自一人跟他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多难,就从戚家方面考虑,他们走到哪估计都要躲躲藏藏度日。
但是黎青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得到过这样温暖的怀抱了,他闭上眼睛闻着少女发间的清香,动了动喉咙应允道:“好。”
面对黎青州意外的好说话,戚棠开心极了,她松开这个怀抱,满是高兴地看着黎青州,“和亲的事你不用担心,锦衣卫在抓通敌叛国的内贼,千镜怜走不出襄国的。”
黎青州垂着脑袋,狭长的凤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带着几分阴郁,他像是哄骗戚棠,也像是在哄骗自己,“嗯。”
因为这番承诺,戚棠这些日子几乎都在临安城巡查了。她在锦衣卫本就有可以调动的人手,再加上从戚父那借来的兵,一时之间临安城治安极好,人们喝醉了都敢直接躺在地上,连一点担忧的念头都没起来。
眼瞧着离和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戚棠按例佩刀在街上巡查,一身锦衣卫的官服笔挺又利落,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熟悉的人迎面朝她跑来。
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小太监,他扶着帽子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左右摆动,戚棠好奇,“小公公何事这么匆忙?”
小太监气喘吁吁,“戚小姐,娘娘让你去宫中一趟,怀王殿下和亲想让你帮着一起挑婚服。”
戚棠一听连瞳孔都放大了,她难以置信地问道:“太后娘娘明知我跟青州是……是朋友为什么还让我去挑啊?”
小太监没听懂她的停顿,挠了挠脑袋,“这咱家也不知道啊。”
戚棠正欲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又改口,“那个离人国公主也在吗?”
小太监点头,“在的,本来按照习俗挑婚服不应该由那位公主插手的,但她说离人国那边不讲究这些,所以太后娘娘便随她去了。”
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成亲,而她还要去挑婚服。
戚棠表面微笑,内心听得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好,我现在就跟你去。”
说罢她便把佩刀个巡逻的任务交给新上任的副千户,带着森森的寒气跟小太监进宫。
在襄国,王爷成亲的一般都是由他的母妃亲自操办,黎青州母妃去的早,再加上和亲关乎两国关系所以这些事就落在了太后身上。
戚棠到庆安殿时,庭院里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她看着铺天盖地的红色,面色又黑了几分,几乎是大步流星,连停顿也不做就进了庆安殿。
“母后,这是儿臣新寻来的白虎,这白虎象征威武和吉利,不仅能为母后您带来好运,亦可为守护我大襄国的士兵讨个好兆头。”
一推开门,戚棠就见安王黎酌负手站在一个笼子边滔滔不绝。
不愧是一母同出的兄弟,这位安王跟当今圣上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安王喜欢云游四海,一年到头戚棠也见不到他几次,不过戚棠对他却印象极好。
因为这位安王极会做人,每次回来他都会带一大堆好玩的东西送给身边的人,就连戚棠也收了不少。
拿人手短,戚棠对他的评价自然是高的。
这不,他这次居然寻了只白虎给太后娘娘。
那白虎被驯服的极好,放出笼子后也不朝人龇牙咧嘴,像是通人性一般用脑袋蹭着太后的腿。
毛茸茸的脑袋谁不爱呢,白虎只用一招,便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连戚棠进来都没发现。
倒是安王眼尖朝戚棠招了招手,“戚丫头,一年没见个子又长高了啊。”
戚棠自然是不会对他摆脸色的,她从乌云密布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安王叔叔好。”
安王和蔼地笑着,从一旁小厮手上抽出一个盒子给她,“打开看看吧,这是给你的。”
戚棠接过一看,只见铺着绒布的盒子里装着一把袖珍的机关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