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彪形大汉举杯，叽里呱啦说着什么，似极为兴奋。
“十一,他在说什么？”
“高车族,每年祭祀之?日，必赛马,每年勇得第一的武士，便会当众求娶心仪之人,据说，但凡这一日求娶，便可得上苍祐庇。”
“当真？”
无双听得憧憬，小声咕哝。
“你还没向我求婚呢。”
却没见男子眼眸一闪。
无双百无聊赖只吃起盘中肉干,却见那女子时不时盯着她与十一,不?由蹙眉，愈发挨紧了十一。
此刻,她见那草原姑娘,对着那彪形大汉不?知说了什么。
她只知那彪形大汉突然笑起来,看向她。
“十一,那姑娘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
十一安抚似地捏了捏她的手?，看向斛律金的女儿,眸光暗藏锐利。
此刻，那斛律金用匈奴语道：“十一兄弟,你们中原不?是讲求一夫多妻吗？不?知我这女……”
“并非所有?中原男儿都如此，十一此生有?她一人足矣。”
那斛律金一愣,见他神色不似作伪。
斛律真指着无双道。
“难不成是她不?许你三?妻四妾？”
十一皱眉看向她。
斛律金见他已不悦，顿时斥了女儿一句。
斛律风看向父亲斛律金，朗声笑道。
“若孩儿能娶得如此美娇娘,别说三?妻四妾，就是七妻八妾也不?要。”
无双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见他盯过来的视线，很是不喜。
十一睨了眼他，斛律风触到他狠厉的目光，顿时想起此人令人闻风丧胆的事迹，顿时悻悻地收回目光。
此时，偌大草原上，一声号角吹响天际。
斛律金朝十一请到，后者领着无双起身。
一行人出了营帐。
此时，偌大草原上，已聚满了穿着兽皮，头戴毡帽的男男女女。
斛律金走到人群中心。
叽里呱啦每说一句，人群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此时一人端着个盒子走到他旁边。
他大掌一挥，盒子盖被掀了起来。
无双垫着脚好奇望过去，只隐隐见了个大概的轮廓。
“十一，那是什么啊？”
“王嫱的簪子。”
无双喃喃着：“王嫱……王……王昭君？”
十一点点头。
无双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昭君出塞，难不成竟是来了这里？
这种感觉太过神奇，以至于她久久没能缓过神来，连十一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他将她安置在一处那彪形大汉下?方坐着，又取下?自己的披风将她掩得严严实?实?，凝了她半响，转了身。
待看到他越走越远时，无双终于醒过神，她站起来，想唤他时，却见他已翻身上马。一同的还有?那方才与彪形大汉一起的几?个男子。
无双心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这时，一声锣鼓响起，马如闪电般冲了出去。无双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右侧的黑袍男子。
矫健如猎豹的身姿，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驾着马奔驰。
很快，几?个黑点便消失在那如天工织就得碧绿巨毯，与湛蓝如洗的苍穹相接处。
风急千里横云怒傲啸苍茫天地间！
这时，无双缓缓收回目光，掩下心中一涌而?出的豪情万丈。只觉得此处虽严寒了许多，可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着实?能让人有舒心旷远之?感。
此时，那个方才一直盯着十一的女子走了过来。
她神情倨傲，对着无双噼里啪啦说了起来。
“她说，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抓住那等男子的心？”
无双看向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个年轻的女子。
她蒙着轻纱，只露出一双眼眸，如秋水潋滟。
“烦劳姑娘告诉她，我天赋异禀，羡慕不?来。”
那蒙着轻纱的女子身旁一婢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不过那笑，略带嘲意。
无双见那女子递了眼过去，那婢女瞬间噤若寒蝉。
不?知前者说了什么，只见那彪形大汉的女儿气呼呼走了。
“我叫听蝉，姑娘幸会。”
“幸会。”
“姑娘是十一大人的未过门妻子？”
无双点点头。
听蝉微微一笑，那娇嫩肌肤在面纱下?若隐若现。不?知为何，无双不?是很喜欢她打量过来的目光。
她刚想转过头，就见草原与天际相会处滚滚如踏云而?来一个黑鹰般的身影。
她紧紧扣紧心弦，片刻后那身影几匹马随即跟来。
由远及近，那个黑袍男子身骑骏马宛若蛟龙，疾驰而?来。须臾，他俊朗宛如神祗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接着人群爆发了一声喝彩声，那是属于为第一勇士的呼喝与掌声。
几?乎是十一已翻身下马，那彪形大汉的儿子与其他男子方才随之而?来。
无双笑着看向十一，后者朝她走过来，男子手?一扬，那根簪子已斜插进了她的发鬓。
无双再忍不?住，扑进他怀中。
那穿着兽皮的高车族人围着他们，载歌载舞，欢鼓喧天。
………
午后，十一领着她与那彪形大汉等人告辞。
他拥着她，骑着马，悠悠地走在草原上。
“十一，我很喜欢这里，喜欢草原。”
“嗯。”
“双儿，看那里。”
无双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草原尽头，一条蜿蜒的河流在碧绿连天的草原上，如一道神来之笔，在绿色巨毯上的画下来的那横如千里阵云，折如百钧弩发的笔墨。
“那是什么？”
“金河，王蔷之青冢便在那处。”
“啊？”
十一见她愣愣的模样，轻轻一笑，扬起马鞭，马儿渐渐加快马蹄，朝金河那处奔去。
………
马匹渐渐停在河边。
无双被十一抱了下?来。
“脚可还疼？”
无双摇摇头。
十一牵着她的手?，缓缓走至一个偌大的青冢旁。
“这是昭君墓？”墓体状如覆斗，像一个丘陵一般伫立在，以山峰为靠，面向金河的地方，冢前有?石虎、石马、石狮、石幢，墓顶有小方亭。
让无双诧异的是昭君墓旁边还有?两个衣冠冢。
“那是？”
十一看她一眼，将她牵了过去。
无双走至冢前，待目光清晰后，泪便扑簌簌直下。
只见其中一个冢前的碑文写着一左一右写着：
“故先妣彭李氏之?墓”
“故先考彭盛之?墓”
“双儿，我没想到你会来，一月前来此地时，我只想着此地甚美，且三?年却无可追悼，故而?在此建了衣冠冢。”
十一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几?许坚毅。
他深深看了眼已泪流满面的无双，撩袍，徐徐跪在冢前。
“十一少时承蒙大人与夫人庇佑，却没想会为二老引致祸端。更没想到我的身世……彼时，二老嘱咐十一带双儿逃走时，我原一生视她为妹妹，可……在双儿失忆时，原可有诸多法子斩断情根，十一自诩清冷自持，却也终抵不过“情”一字……故而?十一在此冒昧恳求二老将双儿嫁于我，一生一世，绝不?负她。若二老心有?怨愤，十一愿一力承担。”
说罢，他双手?垫在地上，附身叩首。
无双抱着他，痛声哭道。
“不?要，不?准你承担，是我……”
十一手?轻轻揩掉她的泪，打断她的话，将她扶了起来。
“双儿以前的话，你可还记得？”
“什么……话？”
十一握着她左手?，竟单膝下?跪。
“曾有个傻姑娘与我说过，若男子握着女子，单膝下?跪，就没有?不?答应的。”
他望着面前早已哭成泪人的姑娘，一字一顿道：
“双儿，嫁给我。”
“你……”
无双万万没想到，他竟还记得她说过的玩笑话，一时间破涕为笑。
“……你还没给我戴戒指呢。”
十一将脖颈上的圆环取了下?来，缓缓戴进她尾指旁的那根手指。
日薄虞渊，火红的太阳渐渐西垂，那金红印在波光粼粼的金河上，如千万颗繁星点缀在河面上。
远处，有?不?知名的放牧的高车族人，亢声高歌：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无双看着面前英俊绝伦的男子，在他深邃的眸光里自己的倒影，又哭又笑……
“这是答应了？”
“你说呢？”
无双将脖子上的圆环取了出来，缓缓戴进他的无名指。“不?能取下来哦。”
“不?取。”
十一轻轻环住她，在她额头上一吻。
“回去吧？”
无双点点头，在爹娘墓前跪拜告别。
她走了几?步，才发现一个问题。
“十一，那旁边的墓地是谁的？”
十一一顿。
“我娘。”
无双一惊，跑到另一个冢面前。
“故先妣郝连氏之墓”
“郝连？你娘是原西夏国人？”
她见他黑曜的目光盯着那墓，背影萧肃，不?由想到几月前二七令辰那日，郝连城唤拓跋焘为姑父……
若当真如此，拓跋焘灭了西夏国，会不?会与十一娘亲的死有关？
无双想问，却又心疼他此刻模样。
便朝那衣冠冢跪下?。
十一静静看着旁边认认真真磕头的姑娘，敛下?心中思绪。
“双儿，我们走吧。”
无双点点头。
“十一，以后我们常来此处吧？”
十一牵着她的手?，嗯了一声。
………
待两人回到云中城时。
城内已炊烟袅袅，夜色阑珊。
无双刚被十一抱下马，就见二妹几人已迎了上来，行礼道
“大人，姑娘。”
二妹喜气洋洋地凑过来说：“姑娘，你快进去看。”
无双看向身后的十一，心里猜出一二，按捺住心中激动，进了门。
只见堂屋中，陈列着几?个大红箱子里，里面除玄纁束锦，金银之外，还有?以羊、雁、清酒、白酒、粳米、援米、蒲苇、卷柏、嘉禾、长命缕、胶、漆、五色丝、合欢铃、九子墨、禄得、香草、舍利兽、鸳鸯、受福兽、鱼、鹿、乌、九子妇、阳健等以寓意祝颂吉祥之物，印得满堂喜气洋洋。
堂屋中，每一个人都喜上眉梢，面带祝福地看着她，无双心里感动铺天盖地席卷到四肢百骸，她转身看向，那自庭院处缓缓进来的男子。
千言万语压在心底欲喷涌而?出，最终嘴边不?过两个字。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