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危险——!”

听到名字那刻,脑子里那条绷紧的线就那么断了,宣涵月握着窗沿,半个身子探出马车,金铃巧响,红装霞面,灵越顾盼的桃花眼扑闪着,见?到光,奋不顾身地飞了过去。

“你们?看!是公主出来的!”

一声惊呼声,唤起?了围观百姓的注意。

“是真的呀!快看,公主好漂亮啊,比庙里供奉的仙女?还要?美!”

宣涵月一身嫁衣红装,绝美惊艳的容貌,令人从心底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震撼和窒息,不少人都看痴了。

前面引起?那么大轰动,晏清当?然也看到了,黑眸冷着,望着一身嫁衣的宣涵月,心里是刺痛针扎般的酸涩,感觉自己成了个卑劣的嫉妒者,嫉妒得心慌意燥。

撇过头,故意不看向那一面。

粉白的唇抿得发紧,像是咬出唇印,眉间微皱,流露些不甘苦闷,明亮清冽的眼眸冷得像隔着一层冰沙。

而宣涵月也看到了,眼睛溢出揶揄的笑意,挥动着手臂,嘴里张合着,像在说些什么,就是人群太吵闹了,听不清。

“公主向我们?挥手了!”

“哇——公主万安!!”

晏清傲娇地不看向那边,强撑着冷眸,故意不让自己泄露半点,认为宣涵月是在对自己挥手的暗喜。

过了一会儿。

马车内,发出一阵舒畅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宣涵月捂着嘴,桃花眼快要?笑出星星。

婢女?小桂疑惑地问道:“公主,你看到什么了,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宣涵月用手扇风,脸色红得发烫,笑着说:“我看到一个很可爱别扭的小奶狗,悄悄追上来,还故作冷傲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婢女?小桂:“……???”

前途突厥的路途说远不远,刚好够宣涵月这段时间逗弄玩耍的了。

“晏清,陪我聊天吧!”

“晏清,给我念书吧!”

“晏清,和我一起?用膳吧!”

“……”

晏清骑着马,放慢速度,与宣涵月的马车同行,皱眉说道:“公主,请您安静点!”

宣涵月眉头一挑,就想搞事了。

直视前方继续骑马的晏清,突然意识到周围过于安静,不对劲!

稍微往身旁的马车扫了一眼,差点被那个烦人精吓得心跳都停了。

只见?宣涵月半只脚踏着马车窗,明媚地对着她笑,可她的身体?已?经跨出了窗外,张开了手,晏清瞳孔一震,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飞快地揽住宣涵月的腰,一使劲将她抱上马匹。

得逞后的宣涵月还没?意识到,她刚才?有多么危险,硬是凭着自己的鲁莽和信任,成功征上了晏清的马匹。

晏清都快被气疯了,第一次真的生气了,冷着脸呵斥道:“宣涵月你是不是把脑子丢在京城了!要?是我没?看到,你一不小心摔下马车,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握着马匹缰绳的手还在后怕地发抖,青筋毕露。

宣涵月靠着晏清的胸膛,肆无忌惮地笑着:“对不起?啦,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衣服特殊的熏香,和发梢间的花香,温暖美好得不像话,晏清不禁抱紧宣涵月的细腰,眼神里复杂的感情流露,声音刻意压低声音,低得像随时被风吹散。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宣涵月没?听到,马蹄声太吵闹了,躺在晏清的怀里,看不见?身后那人纠结繁杂的感情,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此刻的相伴。

可这一次晏清似乎真的生气了,好几天没?理会宣涵月。

眼瞧着,晏清独自一人拿着绒布,擦拭着剑刃,就在一颗歪脖子松树下。

宣涵月凑上去,小心翼翼地搭话:“擦剑的话,我那里有上好的鹿皮,更加能洁净剑刃。”

晏清冷睨了一眼,收回?了剑,说道:“不用了,我已?经擦好了。”

被冷落了好几天,宣涵月终于听到晏清肯正?脸对她说话了,高兴之余又不免厚着脸皮凑上去,眼神带着一点小骄傲说道:“晏清,你会用剑吗?本公主可是被大将军教过两手使剑的方法,看我给你表演个挑剑花!”

宣涵月抽出剑,花里胡哨地使了两把,虚飘飘的剑法看着美观,但没?有力劲威胁。

不知怎么的,晏清莫名地看着那别扭的姿势很不顺眼,上前指正?了宣涵月的动作。

“手臂拉直。”

“腰要?柔而有力,臀部不要?翘起?!”

“手不要?这样?握剑,会扭伤的!”

晏清像个严苛的师傅,不停地矫正?宣涵月的姿势,手腕都快被晏清捏青了,终于握准了她说的那个姿势,腰累到不行。

宣涵月嘟囔着嘴,不敢反抗小声道:“可以?了没?……”

晏清用手托着下巴,往后退了一步,严肃地说道:“再使一次刚才?的剑法给我看。”

宣涵月听到后差点哭晕,泪洒现场,表示再也不想表现什么垃圾剑花了啊啊啊——

可无奈,宣涵月最后还是乖乖地在晏清那刁钻的视线下,绷着手腕,韧着腰,收起?臀腹,使出那花架子的剑法。

但这一次。

剑花柔美中暗藏杀机,每每剑花绽开时,凌厉的剑风,像托着凋落的花瓣寻来,一片凄美凋零的剑花中,旋飞的剑风带着一丝肃杀的寒意,宛如秋日散落的花瓣,掩盖了寒冬将至的绝杀。

使到最后,宣涵月莫名地觉得,她现在凭着这一套剑法,上场杀敌也不是不可能了。

晏清不甚满意地点头,宣涵月顿时松了一口气,迈着小碎步,走上前笑着问:“你教本公主的剑法,比那什么大将军都好用,怎么做到的?”

晏清:“那大将军没?教会你杀敌上阵的真本领,但原本你在皇宫中不需要?上战场,这些花俏不实用的剑法,那将军可能觉得这才?适合你。”

宣涵月疑惑道:“那晏清你的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晏清神色一滞,眼眸陷入狐疑,侧望着配在腰间的剑。

她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这剑还是身为武官后,随行的下属赠予她的,以?往她也没?机会拿剑,可就是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拿到剑的那一刻,仿佛扎根于身体?的本能觉醒。

恍惚间。

剑化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如臂使指。

无意识中她挥洒着剑,靠着直觉,使出了许多从未接触过的精妙剑法。

晏清摇头回?答:“我也并?不清楚,只知道拿到剑的那一刻,身体?似乎自己动了起?来,没?有人教也会。”

宣涵月微张开口:“那么神奇?”

“嗯。”晏清继续说,“来,我们?继续练习吧。”

顿时,宣涵月像一个想逃课的学生,眼神躲闪硬是不想接这个话题,“小桂差不多准备好膳食了,要?不我们?先?吃个饭先?。”

说着宣涵月就想从晏清身边穿过,然后……

看着眼前拦路的手臂,宣涵月很是抗拒地皱起?脸,苦巴巴的样?子:“本公主不需要?练剑……”

晏清双手奉上剑,看上去恭敬却不失强硬:“公主你需要?的。”

宣涵月憋屈地想摔剑,可看在晏清的份上又拿起?了剑,一边对着自己怄气,一边问晏清:“奇了怪了,你怎么突然逼起?我练剑了?”

晏清:“公主,现在就要?远嫁给突厥,臣不一定能永远陪伴在公主身边。”

宣涵月不喜欢晏清对她用敬语,也不喜欢她冷冰冰的态度,更令她感到心慌的是……

“晏清,你说你不一定陪着我身边,是怎么回?事?!”宣涵月睁大眼睛,心里莫名感到慌乱。

晏清轻抿了一下薄唇,缓慢而坚定地说:“就是公主的那个意思,臣等属下不能随时守候在公主身边,公主毕竟将要?嫁为人妻,有些场合,还请公主多加注意自身的安全。”

宣涵月蒙了,怎么这些字组合起?来,全部都是她听不懂的话。

“晏清,说起?来本公主还没?问过你,你故意考上状元,甚至向父皇求官为了靠近我,可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宣涵月眼神希冀,期待着晏清会说些甜言蜜语,令她心动的真心话。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晏清的真心却太残酷了,如同现在冰冷的现实,明明一字一句都是为了她好,可这个答案却不是她想得到的。

晏清说出了这一趟旅程的目的。

“为了公主嫁人生子,无论在突厥,还是任何一个地方,臣都会守候在公主身边,维护公主的权势、尊严、地位和财产,如果公主愿意,生下的孩子我会不尽一切代价,扶持他做皇帝。”

要?是宣涵月是个野心蓬勃的女?人,她或许会欣喜得到一个忠诚的下属,可宣涵月只是一个向往着爱情的小女?人,所以?她的回?答是……

“你疯了吗?!”

宣涵月拽着晏清的衣襟,疯了般摇晃,想要?震碎眼前这个女?人的想法。

“你怎么能这样?做!这是对本公主的一种屈辱,我不需要?你为了做那么多事情,我只是想要?得到你,和你在一起?,哪怕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让你堂堂正?正?进我的公主府,当?本公主的人!”

晏清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眼神依旧坚定不移,说道:“公主,我的决定或许动摇过,但从未变过,我并?不打算成亲,臣将会孤寂一生,而公主会幸福美满的,成婚生子才?是你该走的命运,何必和臣这种骗子有纠葛呢?”

宣涵月都快被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气疯了,晏清为了她来到这里的风险有多大她也知道,隐藏女?子之身考上状元,不远千里陪她来突厥,她以?为这个女?人心是热的,却发现这个女?人心里比石头还硬!

宣涵月红着眼眶,咬牙道:“你真的心甘情愿,看着本公主嫁给其他男人,你的心里不会有一丝嫉妒不甘吗?问一下你的内心,晏清!本公主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你真的以?为你的牺牲能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吗?这只会让本公主感到屈辱、恶心!”

晏清也是人,她当?然会妒忌,想到宣涵月嫁给那狗屁的突厥大皇子,她就嫉妒到发疯,恨不得立刻拉着宣涵月去私奔,逃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她们?的地方。

可宣涵月会愿意吗?

或者她们?可以?做的到吗?

晏清不敢问,她怕再这么问下去,就彻底割舍不了对宣涵月的感情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晏清深刻地意识到,哪怕她当?了状元,迈进了宣国的官场,看似有些许地位,可她仍然和宣涵月有着巨大悬殊的差异。

她和宣涵月是不会有结果的,那还不如乘早放手,将宣涵月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中,哪怕她们?不会在一起?,这已?经是她想到的最好结局了。

晏清沉着眼眸:“公主,这是臣想过对你最好的方式了。”

宣涵月感觉到很讽刺,心凉得像冷风戳过,发飙指着晏清骂道:“晏清,你少多管闲事了!你又不是我母妃!我不需要?你对我这样?该死的好!我不稀罕,我宁愿你自私一点!”

晏清想要?说些什么,可宣涵月不想听了,倔强地红着眼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就这么突然。

地面剧烈晃动起?来,巨大的落石坠下,山体?崩裂,不少鸟儿都发出尖锐仓促的叫声,慌忙飞出倒下的树林,停在半空中,俯瞰着下面如同龟裂的大地,深不见?底的裂缝吞噬着无数生灵。

宣涵月还不懂怎么回?事,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像末日降临,站立的地面随时崩塌。

可晏清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突厥那一边也是突然火山喷发,造成无数的生灵淘炭,死在无尽喷涌的火山熔浆当?中,剩下的人为了活命来到宣国的边境,以?另一种方式绝地求生。

如今,同样?毁天灭地的灾难降临在宣国。

又来了,晏清凝视着一片狼藉动荡的大地,似乎脑海里已?经浮现过很多次这种画面,无论是地震,还是火山,还有冰川和贫瘠,无数次她死在其中。

“逃吧。”

晏清熟络地握起?宣涵月的手,眼神带着不屈的光。

看到这一双桃花眼时,她就意识到自己早晚死去的命运,可她就是那么地不信命,要?是这就是宿命,她无论重?复多少次都好,都会努力拽着宣涵月前行。

不顾以?往,不看未来。

灰尘扑脸,脚下的裂缝在扩大,宣涵月踉跄了一下,半只脚悬空在裂缝中,却被明锐察觉到的晏清一手拉过来,落在实地,心像是有了归属,变得踏实。

望着晏清劲廋的背影,宣涵月熟悉地落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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