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时针刚刚走过十点,片尾曲还在放,路予宁有点饿了,其实后半段她几乎没怎么看,沈何西沉默很多,偶尔在她转过头说话的时候才会回答。
她又想起那个护士小哥哥说过的话:
“沈医生好惨,明明是去救人的,结果却这样,跟被骗了有什么区别?那个男的真的黑心,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是啊。
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路予宁也很气,可气过之后冷静下来,满腔都变成了对沈何西的心疼,前几年抗疫,他们科室里第一个报名的也是他,在疫区里冲锋陷阵的还是他,直到现在——
被无良病人坑了的还是他。
他每天都在看那么多人性中最坏的那一面,会不会......很难过啊。
设身处地来想,她快要被气死了!
为什么这么城市英雄总是要被人恶意的对待?
那这样被恶意对待的人又会不会觉得很受伤?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像进了真空袋,一点一点地被抽空了里边的生命之源。
路予宁看他的视线有点久,下意识的想去伸手摸摸他的脸,手伸到一半,沈何西侧眸看她,身子往后躲了下:“???”
她讪讪缩回手,干笑两声带过这份尴尬:“你头发上有头皮屑,我想帮你弄掉。”
“......”怎么可能!
沈何西没搭腔,几秒后在自己脑袋撸了一把,昨天晚上才洗过的澡,而且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洗头又不用那么久,顺手的事。
路予宁缩在角落里,身上盖着抱枕,她依然觉得心底凉凉的:“沈何西,前两天新闻看了吗?森林着火了,好几个特别年轻的消防员去救火然后牺牲了。”
“我知道。”主流软件都会推送这类新闻。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像警察消防员这种工作这么危险,每年还是有成千上万的人要去报名考试,还有人要立志从军当兵,还有你的同行学弟学妹,现在医患关系那么可怕,他们还每天看书看得都要眼瞎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
沈何西定定看着她,她今天晚上的话格外多,又多又......特别有指向性,要不是他否认了路予宁已经知道内情,他甚至以为她现在在开解自己。
“你觉得为什么。”
路予宁露出笑容来,“这你也不知道呀?”
“因为人们需要信仰啊,在特殊的时候就需要有人挺身而出当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其实我觉得更多的人只是遵循从小的一个志向,而在这条路上会有很多荆棘丛和陷阱,也会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总不能因为一些人是狗,就丢掉自己立志想做的事情吧。”
“不过我也没希望你当什么英雄,我支持你的志向,可是也希望你明白,不管我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后,给你遮风挡雨。”路予宁挺了下背脊,拍拍她的小肩膀:“我就是你背后的女人!”
沈何西彻底被她逗笑,真想狠狠拥抱她,被她温暖,就她那小小瘦弱的肩膀,还给他遮风挡雨呢。
某个不知情的男人被老婆安慰了一番后,心情大好。
所以当路予宁提出要点小龙虾庆祝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反而默许了这种行为。
沈何西去洗澡,路予宁边等外卖边刷手机,也不知道刚刚她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其实她说这些东西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安慰自己和他的,事情没下定论,不能犯怵,心理暗示最可怕了。
健康人有不良的心理暗示都会变成不健康的人。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给他打气,帮助他好好度过这几个月,做女友做到她这么不离不弃,她都想嫁给自己了好吗。
门铃声响起,路予宁跑过去开了一小条缝把外卖拿进来,隔着包装袋她都能闻到香味,从冰箱里拿了听可乐,人往餐桌前一扎,开动。
她没注意到水流声很快停止,沈何西换了身藏蓝色的睡衣出来,整个人毫无攻击性,特别软,他直直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你已经开始吃了。”
“......什么?”路予宁剥虾剥的根本无心说话。
“我说,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沈何西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手就深了上来,抓了只肥一点的,把脑袋拧下来,路予宁抬眸,镇定自若伸手把他手里的那个无头虾拿过来,“为什么要等你。”
“你不能吃,我自己吃。”
“我为什么不行?”沈何西隐约觉得她这么笃定地说自己不能吃会不会因为——她怕影响药效?
路予宁也愣了下,对上男人的双眼,看出了里边疑惑的情绪,她就不该嘴快,现在好了,当事人不仅把手臂抱在一起,而且还一本正经地等着她解释。
路予宁顿了顿,小声道:“我点的时候就没打算跟你分享,这就是我一个人的量。”
言简意赅,我不分食。
沈何西眼里的怀疑依然没褪去,“那你刚才问我干吗?”
“我怕你不习惯我在你家吃东西啊,我总得问问男主人同不同意,我不想偷偷半夜起来蹲在阳台上吃,太惨了。”
“......”沈何西被说服了,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想过分给他吃,可小龙虾里边又不是只有小龙虾,还有配菜呢,他去找了筷子,去夹,又被路予宁给劫走。
“那个......配菜也不行,我少了配菜晚上会饿醒的。”路予宁说:“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
“......”真是个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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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北京正式迎来高温天气,路予宁抽了个傍晚回自己那边收了点小裙子小吊带过来,顺便还把几张合影也一并拿来,沈何西偶尔会出门,她一个人在家跟猫巡视领地一样,东看西看,他这套小两间收拾的挺干净的,原来房东的品味也在线,家具沙发都是同一色系,他一个男人独居,东西也很少,被收纳在柜子里,但自从她来了,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来是有次聚餐,林校喝醉了才跟她吐露出这房子原本是要租给他们一起上大学时期用的。
后来沈何西一直没买房,错过了买房的最佳时机,导致他现在还得花两倍的价格去买。
路予宁心说,那不是错过了一个世纪啊。
八月底的时候,路予宁彻底不想出门了,外边顶着大太阳出去就一身汗回来,两个人窝在家里,难得的有时间这样长期相处在一起,路予宁是个必须开空调的人,一会儿不开就浑身难受,沈何西由着她,就担心她着凉。
晚上偶尔会出去散步,不过最长二十分钟就回来了。
分房而居,日子过得也很好。
八月的最后一天,沈何西接到博导打来的电话,他站在阳台上说了足足快半个小时后才回来,路予宁想知道跟老师聊有什么好聊的能说这么久。
沈何西把西瓜一劈两半,递了一半给她:“帮他女儿说情来了,小姑娘想拍一个医生的工作日常,就想借这个机会逃出老父亲的手掌心。”
路予宁“哦”了声,心里的小九九一下下的冒出来。
一个医学生导师女儿,身边还会发愁找不到素材吗?
明明就是冲他来的。
还说什么要逃离老父亲。
她忍不住地叹气,直男啊,真的好骗:)
对沈何西而言,最近几个月的生活甜蜜又煎熬,能跟她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在一起相处,他很开心,但难过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摸手、亲吻、拥抱、负距离,他什么都做不了。
想想就难受,偏偏她每天还穿的清亮,各式各样的小裙子轮番上线,他也只能干看着。
九月刚出头,医院主任在前一晚跟他说可以回来做第二次复查,那晚他几乎没怎么睡,高考前都没有这种要被人决定命运的感觉。
躺在床上一个小时,他丝毫困意都没有,所有的人生经历跟放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想。
少年的家庭破裂,童思妍的委曲求全,路予宁的出现离开,他的爱情亲情路走的都很艰难,他还有遗憾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把她的名字放在自己的户口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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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沈何西跟主任一并出现在医院内,取样,化验,等检查结果,得下午才能有答案。
下午三点,主任拿着两张单子跟他在阳台抽烟,暖风微扬,把两个人心里所有的忐忑都轻轻抚平。
两个年级相差二十岁的人相视一笑,烟圈在唇边徐徐绽开。
主任:“明天能来上班了,偷懒偷这么久,别把本事都忘了。”
“不会。”沈何西笑,“吃饭的本事怎么能忘啊。”
一支烟抽完,沈何西走了,临走前,主任照例埋汰他,跟他一批的很多人早就结婚生子了,甚至有一小部分人都已经转行,家庭事业两手抓,就他,一个万年单身汉,最近才传出点绯闻来。
沈何西低着头笑,眼眸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那我抓紧。”
争取早点把房产证的户主变成姓路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鱼: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