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陆司寒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就要重新关上门离开。
“我到楼下等你。”
“等等！”苏缨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叫住陆司寒，视线直勾勾地落在陆司寒身上，“是我妈让你上来的？”
陆司寒侧着身子，目光平静：“我以为你起来了。”
“你进来等吧，我很快就好。”
苏缨拉开轻薄的灰蓝色毯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深绿色的两件套睡衣，长袖和小翻领的设计，最后一颗纽扣位置很高，属于相当保守的样式，根本不怕被人看。
苏缨现在非常庆幸，她因为今天的气温稍低，选择了这套保暖的睡衣。要是换了其他吊带、低胸，或者料子薄透的款式，就算她脸皮再厚，也不可能会主动开口，邀请陆司寒进房间。
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十有八/九就是导致陆司寒怪症缠身的真正原因！
需要极大的自制力，苏缨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将视线从陆司寒身上移开，保持正常的状态跟陆司寒对话，而不是直接尖叫出声。
要她就这么放陆司寒下楼，绝对不可能的！
“难道在以后的日子里，你都要这样跟我避嫌？”苏缨扬了扬眉，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陆司寒。
陆司寒的唇线往下一压，放开暗金色的门把手，一脚迈了进来，径直绕过苏缨的床，朝着飘窗的方向走去。
那里摆着一张圆形的藤木小茶几，配着两把同款的小沙发。
透明的玻璃面中间，放着一个小巧的青釉花瓶，斜插着一支新鲜的海棠花。
绿枝粉花，别有一番趣味。
而靠着飘窗的那把小沙发，就是陆司寒的目的地。
房间里拉了窗帘，光线显得有些昏暗，陆司寒坐下来之后，就像一个吞噬一切的人形黑洞，本就不多的天光被他吸收殆尽。
陆司寒的身量很高，目测超过185公分，肩宽腿长，坐在低矮的小沙发上，显得十分不相称。
但他表情冷清，神色自然，看不出丝毫不自在。
苏缨强忍着立刻靠近陆司寒，到他身边看个究竟的冲动，穿着拖鞋先进了衣帽间。
房间连着衣帽间和内卫，从里面可以锁上门，苏缨洗漱、换衣服加上化妆，等她再回到房间，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嫩黄色的无袖蕾丝长裙，分成同色的内外两层，腰线收得恰到好处。内层较为贴身，只到膝盖往下一点，外层用同色丝线绣着暗花，花蕊的地方镂空，裙摆垂至脚踝处。
早晚的温差较大，就又外搭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
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用林如雅送的那支芙蓉玉簪固定，跟苏缨这一身衣裙很是相配。
妆容十分清淡，只略略修饰了眉形，点了浅色的唇彩。
“……怎么不开窗帘？”
昏暗的房间里，苏缨一眼就看到那头的陆司寒，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坐姿，这么长时间像是没动过。
自从苏缨死而复生，眼睛发生了一点未知的变异，不但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也增强很多。
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她的视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连陆司寒白衬衣上最细小的褶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笼罩在陆司寒的身周，跟乌云压顶似的黑色雾气。
以陆司寒为中心，这团黑色雾气的范围不小，足足延伸到五六米开外，才完全看不见。接近陆司寒的地方，那翻滚的黑色浓郁得像要滴出墨汁来，一张张隐约的人脸闪烁，一个个仿佛张牙舞爪，拼命朝着陆司寒的身上挤压。
但陆司寒的体内，似乎带着一种对抗的力量，黑色雾气一靠近，就会被强行逼退。
双方周而复始，以陆司寒的身体为战场，不断地角力。
由目前的情况判断，陆司寒体内的那股力量很明显处于下风，被外面庞大的黑色雾气击溃，全面入侵陆司寒的身体只是时间问题。
苏缨甚至能够猜到，每一次陆司寒忽然病发，就是他体内那股力量对抗失败，被黑色雾气影响。
上辈子苏缨接近陆司寒，只觉得浑身发冷，周围的气温都会低好几度。当时她以为是心理作用，会出现这样的感觉，完全是因为陆司寒气质太冷，给人的感觉太过冷硬和不近人情。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站在陆司寒身边是真的冷，而且是深入骨髓的阴冷，根本不是什么错觉。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苏缨向着陆司寒靠近，似是要走到飘窗的前面，将合着的窗帘拉开。
听到苏缨的声音，陆司寒抬起头看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唰！”
陆司寒起身往前，先苏缨一步拉开了窗帘。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陆司寒的身上，也撒满了他周围的地面，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有了明亮的天光，苏缨看得更加清楚了。哪怕是在灿烂的阳光下，裹着陆司寒黑色雾气丝毫不减，一点儿波动都没有，就像一个厚厚的茧，里面密不透风。
苏缨没有停下脚步，一脚踏进了黑色雾气的范围。仿佛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面，黑色雾气微微波动，涟漪一般扩散开去。
像是热天里吹过一阵冷风，苏缨的身上起了一层小疙瘩，有一股股阴凉的风，透过她的皮肤、血肉，吹到了心底深处，细细密密地附着在骨头上，让人忍不住寒颤连连。
熟悉的感觉袭身，让苏缨确定了她没有看错。
陆司寒身周这些黑色雾气，本质上跟系统指引她寻找的怨念差不多，只是数量更加庞大。
靠近陆司寒三米之内，系统开始有提示刷出来。一条紧挨着一条，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苏缨的瞳孔里，蓝色数据流跟瀑布似的，不停地倾泻而下。
“系统提示：受到执念结合体的攻击，怨气值+10。”
“系统提示：受到执念结合体的攻击，怨气值+25。”
“系统提示：受到执念结合体的攻击，怨气值+70。”
……
陆司寒身边两米之内，怨气值增加的幅度提升到100点以上。黑色雾气的波动越来越大，渐渐地向着内部蔓延，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隐藏其中的暗流，眼看着就要形成了。
苏缨的步子很稳，很快站在了陆司寒身侧，离陆司寒本人的距离不足一米。
“系统提示：受到执念结合体的攻击，怨气值+380。”
“系统提示：受到执念结合体的攻击，怨气值+500。”
“系统提示：受到执念结合体的攻击，怨气值+520。”
……
系统提示刷新得越来越快，黑色雾气的每一次攻击，怨气值增加的数值基本稳定在500点左右。这短短瞬间得到的怨气值，比苏缨之前辛苦多次，又是直播又是寻找怨气波动，收获的所有怨气值加起来，都要多上许多。
苏缨没有具体计算过，只是她非常清楚，留在陆司寒的身边，跟他近距离地接触，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再担心没有怨气值可用。
什么1年生命充值卡，到时候她买上一大堆，用一张扔一张――扔当然是不可能扔的。
苏缨的眸光闪闪发亮，看向陆司寒的眼神有了很大的不同。
要是早知道陆司寒的秘密，她哪里还用如此纠结，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进行下一步，直接等着陆司寒送上门就行了。
黑色雾气跟疯了一样，像是忽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整个搅动混乱起来。
原本因着系统的吞噬，靠近苏缨这边的黑色雾气，浓郁的颜色有些变淡，这会儿黑色雾气狂风暴雨一般，全部朝着苏缨涌过来，系统提示刷新得更加疯狂，500点左右的怨气值直接飙升到1000。
攻击苏缨的黑色雾气，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来无回。阴冷的气息不断袭来，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冷得血液都要冻住了。
苏缨却面不改色，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本来就没平静下来过，这会儿心底说不出得激动欢喜。
可惜她还没高兴多久，庞大的黑色雾气猛地倒卷，缩回陆司寒的身周去，在靠近苏缨的位置留出一个真空地带。
系统提示的刷新戛然而止，偶尔刷过那么一两条，怨气值的数值也就几十点，跟刚才的数百上千点没法比。吃过了山珍海味，忽然倒退回吃糠咽菜，别提有多难受了。
倒卷回的黑色雾气翻腾着，化作一头张开大嘴的巨兽，从陆司寒的头顶冲击而下，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进去。
陆司寒面色一白，眉头狠狠地一皱，居然腿下一软差点摔倒，手掌撑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在苏缨的注视下，陆司寒的体内极快地闪过一道耀眼的紫金色光芒，黑色雾气跟遇到了天敌似的，潮水一般退去，远远地避开。
下一刻就见陆司寒两眼一闭，整个人失去意识，挨着飘窗软倒在地毯上。
苏缨：“……”
怎么会这样？！
事情发生地太快，让苏缨措手不及，根本反应不过来。
刚要抬手去扶陆司寒，想到之前的状况，心知陆司寒忽然晕倒，多半跟系统吸收怨气值有关，一时不敢再靠近过去，免得又刺激到黑色雾气。
所幸看陆司寒的模样，呼吸平稳，面色正常，胸膛起伏有力，像睡着了一样，黑色雾气也远远地避开了，应该问题不大。
但苏缨不能保证，像刚才那样再来一回，黑色雾气翻腾暴走，陆司寒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陆司寒晕倒，苏缨不由地有些后悔，不该这么鲁莽行事。
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苏缨拿起手机，觉得还是要请个医生，帮陆司寒检查一下，就当买个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