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这么想，那就尽早出发吧……好好照顾小艾。”
宁白沉默半晌，轻轻叹气说道。
既然他们愿意退让一步，那他也没必要赶尽杀绝，而且照现在的情况看，金泓休是个渣男，许艾艾都这个样子了，瞿寒肯定会一心一意的照顾女主。
最后的结局也一定是好的，出国治疗，不论时间长短，都能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牢固。
“叮铃铃，叮铃铃——”
宁白正要交代另外的事情的时候，一串怀旧的校园下课铃声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自己的秘书，
“江总，麦迪公司的鲁先生有个合约想跟您谈谈……”
麦迪公司是一家享誉全球的外企，ceo鲁林德更是响当当的人物，人家随便抬一抬脚，地面就得震三震。
电话那头的秘书语气兴奋激动，宁白这边也听了个懵，什么叫做有个合约要跟他谈？就算他宁氏再怎么厉害，在麦迪公司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就是有别的阴谋了……
他看了沈惑一眼，对方轻轻的摇了摇头。
宁白担心公司的情况，正要离开，没想到刚一抬脚，沈惑就跟着飘过来。他回头看着房中光景凄凉的两人，用口语表示，
“留下来，帮我安置好他们。”
随即转身迈步，一股冰凉的气息依然紧贴了上来，宁白愤愤看去，对方泰然自若，轻笑，道：“给我一个好处。”
一张俊美的侧脸不要脸的凑到他面前，偏偏那双斜睨的眼眸风流又多情，光是这张脸就已经让人难以抗拒了。
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宁白稍稍往前印下一吻，然后甩脸而去，唯有半透明的男子瞅见了那双红透了的耳尖。
宁白一走，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下降，一丝丝冷气在往窗外飘，莫名陷入了一种诡谲的气氛。
瞿寒似有所觉的抬头，却看到房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身黑袍，长发似鬼魅，冰霜一样的脸上一双凤眸冷漠又隐约闪烁着残酷。
……
才走到门口，宁白就发现自己的车钥匙不见了，也许是落在了疗养院里。
他又折了回去，按着记忆回到许艾艾的病房中，却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沈惑，以及房中弥漫地快要溢出来的鬼气。
“我愿意按你说的做，离开华国，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回来，打扰江墨，打扰你们……”
宁白要踏进门的一只脚生生拐了个弯，他直觉这时候不要打断这个氛围，否则容易像电视剧里一样被杀人灭口，于是机智如他，便往墙边躲了起来，微微探出头看。
只听瞿寒接着说，“希望你能信守诺言，放艾艾一条生路。”
宁白整颗心都沉了下来，生路？
沈惑正背对着他，挡住了床上的两人，宁白越看越觉得今天的沈惑很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瞿寒望着怀中的女人，目光温柔，他将她前面的一缕长发挑到耳后，忽的，他听到空气中有人轻轻的笑了。
“艾艾？你还是好好看看你怀里抱的是谁吧……”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瞿寒清晰的感觉到有一只手从手臂缓缓的滑向他的肩膀，如沼泽里的蛇一样冰冷滑腻。
他低头看去，怀里的哪里是什么女人，而是一只浑身湿透的女鬼，瞿寒下意识的把人推开，女鬼跌到地上，却消失了。
只有许艾艾，她被推到地上，脸上泫然欲泣，而她看不到，之前与她“告别”的女鬼又回来了，此时正趴在她背上，只肩膀上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长发末梢还滴着水。
许艾艾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从瞿寒眼睛了她看见了熟悉的惊恐，那曾经让她噩梦缠身的厉鬼原来……根本就没走！
她似乎听到了耳畔女鬼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正对她森然而笑的声音。
许艾艾疯了，她拼命的想要抓住瞿寒的裤脚，根本不能做到，而瞿寒正在害怕的不断后退，让她心中唯一的希望寄托也濒临崩溃。
如果瞿大哥都不要她了，那她该怎么办？被这个该死的女鬼拖入地狱吗？不，她不想死，她要活着……
只是，当她回头看去的时候，却看到地上一个女鬼正两只手撑着地，两条残腿在地上拖行地靠近她，女鬼身后的路已经被血染红了。
“咯……咯……”
许艾艾眼泪夺眶而出她转身想要到瞿寒那边去，却一回头就有一个“瀑布”落了下来，“瀑布”末梢还在往下滴着水。
那是女鬼的头发，在头发里面还包裹着一颗血淋淋的头。
“啊!”
许艾艾吓的蹲了下去，“不是我，我没有杀你，是金泓休……”
“我没有害你，你会死也是因为金泓休那个渣男，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了，我什么也没有做!”
忽然，有一个空灵的声音问她:
“你真的不知道？”
许艾艾眼底的心虚一闪而过，此时她已经被吓到接近崩溃，原本以为就快到达天堂，没想到一下子就又被人打入地狱，她心中怨恨。
“我不知道！我要跟你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是你自己自轻自贱，才会死，我是无辜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当时你要杀他，所以泓休才失手杀了你的……你凭什么要求他结婚，凭什么要分手费，又能不要脸的来要抚养费……”
一瞬间，许艾艾眼里的善良不见了，只有一种被逼到绝路时的狠绝，“你肚子里的孩子，谁知道是不是泓休的，你门路不干净，说不定是在外面就有的杂种，故意傍上泓休……”
“谁不知道你曾经是个千金小姐，如今落魄了又怎么受得了苦呢？”
“死了也好，免得生下来遭人嫌弃。”
“我当时没有选择报警，是为了你好，你未婚先孕，传出去你们家脸面会很难看……可你当时答应只做二奶，也不会死了……”
是了，许艾艾记起来了，她曾经和这个女鬼在一所大学，似乎关系还不错。
当时她才刚刚大一，家境贫寒，但贵在品性坚韧，坚强独立，在那所基本上都是富人的高校里，她认识了第一个对她好的人，那就是金泓休。
学校都在传他有一个漂亮大方的女朋友，可是金泓休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就像一颗耀眼灼热的太阳，时常遭人冷眼的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后来，她又认识了欧阳绯雪，确实又漂亮又大方，人缘也好，欧阳绯雪像是对待小妹妹一样照顾她，有时候对偶尔几个欺负她的人还会帮她说话。
在愧疚与迷恋中，最终还是迷恋占了上风。他们渐渐演变成了地下情，白天里安分守矩，晚上她就悄悄地和金泓休出来约会，既紧张又刺激，在她想来应该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再后来……怎么样了呢？
哦，后来这样的快活日子快到头了，她就让金泓休尝试去跟欧阳绯雪坦白，他们两情相悦，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凭什么她得做地下情人？
那是个阴天，海边的浪花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礁石，像是最后不舍的告别之吻，金泓休一边等欧阳绯雪一边打电话，电话那头，自然是她。
不一会儿，欧阳绯雪就来了，也许是为了向她表明心意，也许是忘了，金泓休没有挂掉电话，她也就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阿休，你昨天晚上说什么……”
金泓休似乎是抱歉一样，说，“绯雪，对不起，是我不配和你在一起。”
“是因为许艾艾吗？”欧阳绯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很冷静。
许艾艾握着电话的手颤抖了一下，就很快镇定下来，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最后还是她赢。
金泓休应该是点头了，只听欧阳绯雪的声音陡然升了一个度，“你们两个是不是两年前就认识了！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我把你们一个当成未来的丈夫，一个当成单纯的小妹妹，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金泓休看着她脸上的泪花，心中仅剩的一点点不忍发作，他抱住了她，说，“其实我跟艾艾商量过，她不介意第二个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如果你……”
欧阳绯雪原本还有的希望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了，她眼中有着不可置信和痛苦，“你为什么可以说出这种话，那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金泓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气氛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欧阳绯雪抹去眼角的泪水，笑了起来，整个人的戾气都消失了，眼中柔情似水，笑容甜蜜道
“阿休，我怀了你的孩子。”
闻言，金泓休立刻推开了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被推得一踉跄的欧阳绯雪险险站稳，脸色也白了一瞬。
“打掉吧。”过了良久，金泓休如是说。
欧阳绯雪抬眸，眼中有着绝望，“你说什么？这可是你的亲骨肉……”
“抱歉。”
四年的相恋，原本以为会有个圆满的结局，如今却像是泡沫破碎，被阳光一照就消失了。
欧阳绯雪从包里拿出一把聂亮的匕首，架在脖子上，再抬起头有点时候，流下了两行清泪，覆盖住原有的泪痕，下嘴唇已经咬破在流血。
“我要你对我负责，跟我结婚，如果你拒绝，那我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金泓休急忙安抚她，“别，绯雪，别做傻事，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吗？”
“把刀给我……”
欧阳绯雪以为他是回心转意了，便委委屈屈的伸手交给他了，笑容乖巧可人。
“嗯嗯，咱们的孩子以后三个月大了，要不我们给他想一个名……”
欧阳绯雪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她眨了眨眼睛，把酸涩的眼泪挤出来，一低头，匕首大半已经没入了她的肚子，鲜血染红了大片的衣料。
“为、什么？”
“我不喜欢胡搅蛮缠的女人。”那双冷血的眼睛，就像是属于一只没有任何感情的野兽。
她想要最后抓住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却发现手颤的厉害，在就快要触碰到的时候，那只手放开了她，用沾着她的血的手接了电话。
“艾艾，不要怕，有我在。”
欧阳绯雪倒在沙砾上，最后一眼从不甘、绝望变成了怨恨、狠毒，接着便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
许艾艾确实慌了，她想要爱情与面包兼得，却没想过要杀人。
可是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只有尽力帮金泓休掩盖事实真相，将一段过往深埋在岁月之中。
后来，滥情的金泓休也离开了她，去了国外…
“艾艾，艾艾……”
“我什么也没有做，不关我的事，是金泓休自己禁不住诱惑，是你太小气，是世道太冷漠，我只是遵从内心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幻境消失，瞿寒抱着许艾艾，许艾艾仍然只是捂着耳朵，重复着嘴里的话，精神显然已经崩溃。
瞿寒沉默了，原来刚才那人的话只是为了把许艾艾引入幻境，只是心中若无鬼，又怎惧鬼敲门呢？
刚刚他发现许艾艾一直在胡言乱语，就想要叫醒她，没想到，他越是喊她的名字，许艾艾就越是害怕，整个人都在发抖。
忽然，半空中飘着一个小小的纸人，样子竟和那女鬼有三分相似，只见房间中浓重的鬼气纷纷向纸人涌去，直到吸收干净，黑袍男子抬起手，那纸人就燃起了火焰。
灰烬掉落了一地，就像是一块块破碎了的心。
黑袍男人眼中没有丝毫感情，嘴角的笑容有些冰冷，道，“我是答应放她一条生路，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女鬼已经收手了，接下来的路就看她怎么走了。”
瞿寒却明白，这个惩罚对许艾艾来说已经是太轻了。
“从今往后，不许再进入华国，更不许私自联系他，打扰他。”
瞿寒眼中有些冷，他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明天就走。”
黑袍男子转过身，丢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在门边听墙角听了全程的宁白嘴巴长得能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为了不惊叫出声，他还把拳头塞进了嘴巴里。
事情竟然是这样，那沈惑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三个人的事情，还什么时候跟女鬼搭伙，帮人家“复仇”了？
就算一切看起来都真相大白了，可有些东西还是像在岸上观湖，水面上雾气蒙蒙的，看不清湖底有多深。
想到沈惑可能去酒店找他了，宁白马上就叫秘书把车开来载他回去，要是被发现听了墙角……
车上，宁白还是忍不住喊老神仙谈心，之前老神仙消失了一段时间，这次他尝试呼唤他。
“老前辈，许艾艾人设是不是崩了？说好的小白莲呢？”
老神仙打了个哈欠，“……应该是吧，反正你的使命都快完成了，想那么多干嘛。”
对啊，许艾艾需要出国治疗，瞿寒毕竟陪去，那公司必定也会搬过去，这一切的一切都大大的利于宁白的处境。
兴奋了好一会儿，他忽的有个疑惑，问“说实话，老前辈，沈惑是不是和你们是一伙的？”
老神仙白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智障娃子，“神是神，鬼是鬼，你可分清楚了，别蹬鼻子上脸。”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得到总会有所失去，届时若能保持初心，方能超脱。”
“……是。”宁白真心悔过。
话不多说，一到酒店，宁白就稀松平常的开门，关门，脱鞋，走进去，还倒了杯水喝。
虽然一眼没看到东西，可他一进门就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所以沈惑在不在，他还是比较有数的。
果然，沙发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沈惑两条大长腿交错地搭着，抱臂悠悠闲闲地看着手里的书。
“晚上好，亲爱的。”
宁白喝了一口水，抬头笑的很自然，狗腿之意溢于言表，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游离在两人身上。
沈惑头也没抬，回答的也很自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宁白一时间没反应过了他什么意思，“嗯嗯……嗯？”接着恍然大悟，他摸出裤兜里的手机。
按了一下，屏幕没亮，再按一下，依旧没亮。
好了，他知道了，手机关机了，刚刚秘书打给他的电话也被听墙角的事丢到外太空去了，这下子完了……
“刚刚秘书来找你，说鲁先生还在公司里等你，让你来了就转告你尽快去公司。”
宁白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一只宽厚的手掌为他轻柔的在背上顺气。
他放下杯子，重新披上外套，穿鞋出门了，走之前一只手机递到他面前，他反射性的抬头感激的道了声谢。
“夫妻之间，这些小事情都是必要的，不必道谢，显得见外。”
宁白也顾不上理沈惑这羞耻的话，也顾不得沈惑为什么不问他去了哪里，也顾不上他话里的巨大信息量，只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把握好了，宁氏就能更上一层楼。
于是，沈惑看着宁白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他打电话的样子，直到消失不见，依然入迷。